第48章

畢竟是我深愛着的男人,他扇我一巴掌,我還怕他手疼

說實話,門一開,這樣的丁當真的吓到我了。

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在我面前這麽裸露過自己的身體,就算是我和楊絮她們在一起上大學的時候,宿舍裏只有一個衛生間可以洗澡,她們都能擠在一起,我卻始終放不開自己,寧可晚一點睡。

楊絮還曾經吐槽過我,說我身材這麽好,有什麽見不得光的。

但我覺得身體是最隐秘的,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要衣着得體,記得楊絮結婚前夕,我們的單身派對是穿睡衣,她們一個個穿的跟妖精似的,只有我穿的最保守,還險些被她們集體給扒光了。

後來喜歡攝影,也曾給楊絮她們拍過一些比較性感的寫真,但那是在特定的情境下。

何況我和楊絮已經相識多年,而我和丁當,三個小時前才第一次見面,加上天又這麽冷,家裏還沒有空調。

我是真怕她凍壞了,随手拿了她擺放在椅子上的外套遞了過去,丁當笑着拒絕了,搖搖頭眼裏含着淚花說:

“我不冷,我的心,比我的身子更冷。”

我很心疼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的身子讓我感覺到觸目驚心,身材消瘦的她皮膚白皙。

正因為如此,從鎖骨開始往下,那些舊傷像蜈蚣一樣蜿蜒在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

我輕聲問:“這些都是他打的?”

丁當苦笑着點點頭,因為太冷,她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把手中的暖手袋遞給她,她不要,說是習慣了擁抱冰冷的自己。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喪,但笑容裏夾着淚花帶着倔強,像是要跟命運決鬥一般。

這麽好的一個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才狠心對她伸出罪惡的拳頭。

尤其是她胸前的那朵紅玫瑰紋身,像是在掩蓋某種傷痕,她見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和平淡的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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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對我動手的時候,我正在削蘋果,他當時突然沖過來一腳把我踹地上,我疼的半天都沒爬起來,那是我人生中的光亮徹底消失的一天,他喝了酒,下手很重,我趴在地上都摸到那把水果刀了,卻沒忍心對他下手。”

她說:“畢竟是我深愛着的男人,他扇了我一巴掌,我還擔心他會手疼。”

話語裏的諷刺,是針對自己的。

她說她知道自己有多可悲,那天,他奪了水果刀紅了眼眶,說日子過不下去就一起去死。

那把刀明晃晃的刺入她的胸膛,那種疼痛,遠不及一顆心碎裂的萬分之一。

下手真狠,想想都覺得疼,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麽熬過被自己深愛的男人痛下狠手的絕望的,那刀的傷口總不可能是一朵玫瑰花的形狀吧,沒等我問,她轉過身去擦了擦淚,我讓她先把衣服穿着,她不肯,繼續說道:

“那之後,他在我的床前跪了三天三夜,信誓旦旦的對我說,這輩子再也不會對我動手,兩邊的家長輪流來勸,傷口愈合後,我原諒了他,後來有一段時間,他每次看到我胸前的傷口都會內疚,我于心不忍,咬牙去紋了個身。沒想到,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遭到他的毒打。”

就因為她把傷口用紋身遮擋住了,滴酒未沾的他以她不守婦道為由對她進行了第二次家暴。

她心灰意冷,提出離婚,于是迎來了第三次家暴。

那之後,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無數次的家暴換來的,是她一身的傷痕累累,看着她那滿身瘡痍,我原地轉了兩圈,等眼裏的淚花都藏起來後,才打開相機帶着顫抖的聲音問她想怎麽拍,她說我不會擺動作,我們慢慢磨合,你怎麽教,我就怎麽拍。

這是我愛好攝影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對于別人是如此的非比尋常。

可我是真怕她會凍壞了,所以我讓她躺床上去,她身上裹着裸粉色的浴巾,這間屋子唯一的好處是燈光很足,她化了淡淡的妝容,撩動頭發的時候,妩媚動人。

但她面對鏡頭的時候很不自信,我說你調整一下自己,她說燈光晃眼,希望我別着急,等她緩一緩。

我是在她不經意的時候,給她拍了今天的第一張照片。

她像個無助的小姑娘一樣,蜷縮在床上,抱着雙膝,下巴放在膝蓋上,碎發垂了下來若隐若現的擋住了她輪廓分明的臉,不知道是燈光的渲染,還是我真的抓拍到了,相機裏,她的睫毛上有一滴晶瑩的東西,像璀璨的光點,更似淚花。

鏡頭裏的她,真的很美,美的像懸崖峭壁上孤冷的花,迎風而立,凄清搖曳。

為了互動,我給她看相機裏的自己,她可能是害怕我同情她,急着解釋:

“這不是我的眼淚。”

我沒有回她,我想,大概是我在心裏,看見了她的眼淚吧。

有了良好的開端,建立了彼此之間的信任,她從一開始的怯怯無為,到最後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是真的很想當一名母親,很用心的在迎接小天使的到來。

但她心裏比誰都清楚,她做的一切準備,都建立在最好的情況下。

而最壞的結果,無外乎是遲遲離不了婚,即使離了,男的那麽暴虐,法律不可能随時随地保護她,要想順順利利的把孩子生下來,何其艱難。

即使生下來了,往後的日子,有個惡魔一般如影随形的父親,對她和孩子而言,都是一生一世的折磨。

大概拍到了一百來張的時候,我指了指角落裏的畫冊:

“能不能現在畫一張,我給你錄下來。”

她很羞澀,又有些難為情,我用裸粉色的被子裹住她的身子,她盤着腿坐在床上,她在認真的畫,我在認真的拍照和錄像。

時間流淌的很安靜,屋子裏的呼吸聲極輕,我連咳嗽都不敢大聲,害怕擾了她此刻對于孩子的美好願景。

眼瞧着這幅畫就要成了,最後關頭,她突然抱頭痛哭,我遞了紙巾過去,她聳動着肩膀,哽咽着說: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擁有做媽媽的權利了。”

我被觸痛了,好像全身下了一場刀子雨,我的手都快碰到她肩膀時,她突然擡起頭來,沖我璀璨一笑:

“但緣盡于此,我別無選擇。”

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往下墜落。

這一天,正月初五,傍晚時分,星城下起了鵝毛大雪,我從丁當租住的安置小區出來,感覺全世界都離我遠去,所有的溫度和色彩,都從我的身體裏剝離開來,邁開步子迎着風雪走去的那一刻,我的手機裏,聲響極大的收到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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