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中調：三

展昭靜坐在沙發上，看坐在另一端的人，捂住鼻子，緊皺着眉頭，不甘心地顧自糾結着，展昭也實在佩服這人的毅力，總是在自己面前，将鼻子“保護”得嚴嚴實實，他倒也能堅持這麽久，手都不會累麽？他不知道，白玉堂即便是手酸得要斷掉了，也不敢放開一條縫，這是維護他不向“第十三種”香味俯首稱臣的唯一防線……

“好了，按照我們約定的，你該把你發現的案件線索告訴我了。”

展昭提醒他，白玉堂懊悔地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後，終于開口道：

“我的确在那個房間裏，找到了殘留的香水味，我分辨出其中的一種香水原料，是一種用成噸的罂粟花萃取的精華液，非常昂貴，極少人能夠買得起，一般香水師也不用它來制作香水，因為罂粟花對普通人來說，是聞不到什麽氣味的，只有嗅覺非常靈敏的人，才能感到它的微香，它之所以存在着，是由于中世紀一個著名的邪教把這種精華奉為‘聖品’，至今仍被一些思想極端的人所收藏。“

“我感覺到的那款香水，應該是運用了高超的調配法，将這種精華液跟其它的香料、香精結合起來，制作成香水，它的配方使罂粟的精華得以充分發揮它對人心的影響，引出人們的無窮欲望，然後又因欲望永遠無法滿足，而絕望自殺，我去的那個倉庫，實際上是一個地下毒庫，我了解到有人在半年前購買過這種精華液，剛好跟第一樁‘自殺’案的發生時間吻合，我想用錢去買那個人的信息，誰知被那人察覺了我的意圖，毀屍滅跡了。”

“原來是這樣……你也太亂來了，一個人去這麽危險的地方，以後你發現了什麽，告訴我一起行動。”

“不用你教訓白爺！唔……”

白玉堂聽他這樣說，拿開手回了一句，感到那香氣瞬間清晰了起來時，又立刻捂緊鼻子：

“夠了夠了！你也問完了，爺可以睡覺了吧？”

快點走開！白爺這一整天都和你待在一起，已經破了紀錄了，就快要到極限了……

“那你休息吧，晚安！”

展昭起身向他道晚安，但那人只是揮揮手，催自己趕快進房間去，嘆口氣，轉身走了。

白玉堂躺在黑暗中的沙發上，現在終于不用遮擋，可以放心呼吸了，因為那個人看不到自己，只偷偷地沉迷于他的香氣，應該沒什麽關系吧？

這家中到處都留有他的氣味，白玉堂呼吸着，仿佛這是他降生以來，可以自由呼吸的第一天，他的感覺游移着，好像可以“看”到那人在這家裏生活的日常，他在餐桌上吃早餐，在小吧臺喝咖啡、看報紙，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有趣的地方，還會會心微笑……

柔和而平靜的每一天，就像“第十三種”香味一般靜美，緩緩流淌……

白玉堂覺得前所未有地平靜，被那人的香味包圍着，令他感到安心……

感覺延伸到了那個人的房間裏，他能感到那人清淺的呼吸，側身躺着，睫毛合攏，烏黑細密，劉海柔軟地落在枕上，高挺的鼻梁，輕抿的唇……

白玉堂猛地坐起身子，将腦袋裏的绮想趕出腦子，他絕望地發現，“第十三種”香味跟那個人結合得太緊密了，是那個人的一部分，從他的靈魂、呼吸、和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他無法割裂它和那個人的聯系，他盡情地感受那個香氣，就好像在描摹着那個人的身體……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玉堂，無法抑制地滿臉通紅，他很慶幸現在是自己一個人待在黑暗裏，他胡思亂想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的心知道。

其實白玉堂有過很多戀人，只是那都是他的香水，這不能怪他對人類沒有興趣，他是欣賞美女的，但對于他以氣味構築起來的世界來說，美女再美，身上的味道還是不足以讓他的心靠近，想想看，一個連氣味都不能讓自己想接近的人，要如何交往下去？

所以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創造出他理想的“戀人”，那一款款優美的香水，有的淡雅，有的狂熱，有的智慧，有的妩媚……請問有哪一個女人，有自信比他的香水更魅惑？她們只是崇拜着自己的香水，滿心期望着香水能給她們增加誘惑力和自信，而那些香水“戀人”們，從來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自己才是征服者，哪像現在這傲慢的“第十三種”香味，驕傲地沖撞自己，侵略自己的心……

人們随心地選擇、使用香水，但有人曾被一款香水俘虜過嗎？你想跪在它的面前，贊美它，對它說心中無盡的情話，你甚至不敢把它滴在自己身上，因為你連碰一碰它，都會惶恐激動得不能自已……

白玉堂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靜靜地走到了那個人的門外，輕輕轉動門把，悄無聲息地走到他的床邊，低頭凝視他……

當展昭察覺到了什麽，驚醒睜開眼睛，他看到白玉堂微眯着眼睛，伏在自己上方，定定看自己，他的雙手，合攏在自己的脖頸……

“不會吧？讨厭我到要趁夜謀殺我的地步嗎？”

他只是從容地對白玉堂微笑。

白玉堂看到那人的笑容，又想到剛才自己心說的：這傲慢的“第十三種”香味……

是的，你這樣傲慢，因為你有傲慢的權利，每當接近你，我的心都震顫不已……

你怎麽能不驕傲？看着我在你面前垂死掙紮。

白玉堂剛才真的有想過，就這樣掐死這個人，一切就都結束了，自己還是統治者，至高無上的，而現在，他只能松開手，倒在他的肩上，虛弱地喃喃出聲：

“救救我……”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