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淨晨，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陳荔笑嘻嘻地站在他的座位旁邊，歪着頭問他。
郁淨晨沒有理她，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她嬉皮笑臉的笑容上，沒有一絲絲的緊張，和平常開玩笑的樣子一模一樣，他只覺得她在鬧。
他判斷不出她話語裏的真心究竟有幾分。
“郁淨晨，你怎麽不理我？”
她嘟囔着嘴，有些不愉快，雙手按在他桌上的練習冊上，不讓他看。
“陳荔，別鬧。”
“我沒鬧。”
陳荔覺得無趣。
上了高中之後，他的性子越發沉悶，常常都是一副冷冷不理人的樣子。就連和她之間，好像都變得疏遠了。
高一的時候還沒有文理分科，他們都因為是教師子女被分在同一個班級裏，又是前後桌。那時候的陳荔還沒有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什麽變化。
至少在她的眼裏，她一直是把郁淨晨當成自己的兄弟，不分性別。
高中的郁淨晨開始拔條，身高也長得越來越高，才短短一年就長了六七公分。
原先他的臉上還帶着些嬰兒肥，因為長個子身形也變瘦了，臉上的嬰兒肥消了五官也變得立體起來。
郁淨晨有打籃球的愛好，高中的女孩子們總是喜歡在籃球場邊晃悠。打籃球的男生可以說是高中男生裏最受歡迎的類型了。
郁淨晨臉蛋長得好，籃球也打得不錯，更重要的是一副高嶺之花、生人莫近的氣場就莫名地吸引人。
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撷，征服。
高一上學期，郁淨晨的抽屜裏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一些不屬于的他的東西。
情書，巧克力，小禮物……
小零食多得都能開小賣部了。
郁淨晨是不會吃這些“來路不明”的食物的，別人嘔心瀝血肝寫出來的肺腑之言全都被他撕碎了扔進了家裏的垃圾桶。
帶回家和撕碎都是為了保護那些女孩子們脆弱的小心髒和面子，但是他對這種懵懂時期青春期的暧昧不感興趣，也不會去搭理那些別有目的的女孩子。
剩下的那些不知姓名人送來的小零食就全都到了陳荔的肚子裏，轉化成脂肪，最後在聚集在小肚肚上。
郁淨晨和陳荔兩人之間保持着能量守恒定律，一個變瘦一個長肉。
高二文理分科後，陳荔選擇了擅長的文科，郁淨晨則是選擇了感興趣的理科，自此就不在一個班級裏了。
但兩個人上下學還是會一起走，愛八卦的高中生們有時候就愛起哄他們倆人是一對。
陳荔總是會站在跳起來壓制郁淨晨的身高，然後手臂繞過着他的脖子說一句他們就是性別不同的“親兄弟”。
郁淨晨也沒有否認過。
久而久之，人們就關注更新鮮的話題去了。
他們之間的八卦就那麽，過氣了。
郁淨晨話少了之後，如果不是陳荔主動問起，有些事情他是不會對她交代的。
那個時候陳荔就意識到，男生和女生的思維邏輯是差別很大的。
女生在意的事情在男生眼裏不過是不足一提的小事，但是男生在乎的事情在女生眼裏也一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不能下定義誰對誰錯，只是思維方式的不同罷了。
陳荔對郁淨晨的感覺，更像是一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
看着自家白菜被豬拱了，她心裏也會感覺到不是滋味。
郁淨晨的教室在三樓，文科班在二樓。
有一次陳荔去找郁淨晨的時候，正好碰見郁淨晨被女生攔着表白。
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長發飄飄的黑長直是高中男生眼裏的初戀類型。
陳荔在白珺秀的要求下剪了短發，為了提高洗頭發的速度，提升學習效率。陳荔反對無效，減了齊耳短發。
又在郁淨晨“投喂”了整整一年，她的身材變得肉肉的，一點兒也不骨感，自覺着是比不上別人的。
出于自卑和好奇的心理，陳荔沒有打斷那個女生的表白過程。
她很好奇，郁淨晨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郁淨晨，我喜歡你。”
女孩子鼓起勇氣站在他面前，她的個子不高，低着頭只到郁淨晨的胸前。
“對不起，我不想談戀愛。”
郁淨晨的回答在女孩的意料之中，陳荔在心裏為她接下來堅持不懈的勇氣鼓掌。
她锲而不舍地追問：“那你畢業了就會談戀愛了嗎？”
“我不知道。”
“那我們可不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郁淨晨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這個點，陳荔怎麽還沒有來。
他很冷漠，語氣淡淡的不帶情感，只是機械地回答問題，想快點結束這個煩人的局面。
“你很缺朋友嗎？”
郁淨晨不耐煩地嗆人，這是他心情不好的預兆之一。
以前的郁淨晨調皮搗蛋，還愛嗆人，如今雖然話少了，但心情不好的時候隐藏的毒舌本性就顯露出來了。
女孩子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驚吓住，怔愣在原地。但很快她就緩過神來，溫柔地笑着回答：“我不缺朋友，但卻一個男朋友。”
高手過招，招招致命。
女孩子長得清純，但撩漢的手段卻是十分高明。
只是在郁淨晨看來，他心如死水，徹徹底底地把她看做了一個累贅麻煩。
女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出局了，使出渾身解數想和他拉近距離。
烈女怕纏郎，反過來同理。
只要他習慣了身邊有她這麽一個人，後期就算不愛上她，只要她離開，他也會覺得不習慣。
有時候，習慣比情感還要可怕。
可郁淨晨已經有了陳荔，不會有人比她更讓郁淨晨習慣了。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
“那你可以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不可以。”
郁淨晨徑直繞開她，對方意外地沒有糾纏。
陳荔躲在樓梯的轉角，郁淨晨一下樓就看見了鬼鬼祟祟的陳荔。
他從她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她這是在隔岸觀火，看了一出好戲。
郁淨晨心裏升起無名火，郁悶地和她說話。
“好戲結束了，還不走。”
他大步流星地離開，陳荔只得屁颠屁颠地在他後面跟着。
突然之間發什麽火啊。
郁淨晨多少是有點無理取鬧了。
高二下，陳荔的成績波動變得很不穩定。
考得好的時候可以進前十，差的時候排名掉到了将近一百。
白珺秀的脾氣火爆，青春期碰上更年期，一觸即發。
家裏成了氣氛緊張，硝煙四起的戰場，每天都少不了唇槍舌劍。
“陳荔，你看看你這次的成績，你怎麽還好意思找我要手機。下學期就高三了，就你這樣的成績，你連本科都上不了。”
“你煩不煩啊，現在是假期，我想要個手機怎麽了？”
“要什麽手機！你連叔叔的兒子跟你同一屆，人家這次考了十幾名，暑假都要去上補習班。你呢，我從來都沒有強迫你去補習，你自己能不能上心一點！未來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
自從上了高中，陳荔越來越煩自己的父母整天拿成績說事兒。
教師子女之間成績互相攀比是常态，一而再再而三的，陳荔心裏煩得沒邊了。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父母生下來攀比的工具，這樣比來比去有意思嗎？
“你要是真那麽喜歡別人家的孩子，你幹脆就去當別人的媽啊。天天比來比去的，你也不嫌累。”
陳荔心裏同樣不好受，自己的媽媽不僅不安慰自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訓，擱誰身上誰能忍啊，陳荔氣不過來嘴硬地頂嘴。
“你這是什麽态度，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态度嗎？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到現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這是跟你媽說話的語氣嗎？”
白珺秀深呼吸一口氣，對她是氣不打一處來，打不得還罵不得，她這個媽媽也做得夠失敗的。
明明她在學校裏管理自己的學生都是一套一套的，學生更是服服帖帖的。
她是班主任，管理一個班級的學生都能夠得心應手，偏偏對上自己的女兒，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陳荔沉默，不想再和她争執，心裏委屈，摔了門就走。
陳荔沒有手機，沒有辦法聯系到其他同學，也聯系不到紀纭惜。
她熟門熟路地走到蘭阿姨家裏。
“是荔子啊，找淨晨嗎？他在房裏寫作業呢。快進來。”
“謝謝阿姨。”
陳荔鼻頭發酸，這一刻她叛逆地想，要是蘭馨梅是她的媽媽就好了。
蘭阿姨性格溫柔，對她特別好，為什麽她媽媽就總是兇巴巴的。
“郁淨晨。”
陳荔喜歡叫他的全名，她沒有敲他門的習慣，直接推門而入。
郁淨晨從書桌上擡頭，看到她穿着T恤休閑褲，應該是臨時起意來他這裏的。
“怎麽來了，作業寫了嗎？”
“郁淨晨，你好啰嗦。”
陳荔一屁股用力地坐在他的床邊，彈了幾下。
郁淨晨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心情不佳，想起她慘不忍睹的期末成績，估摸着她是和白阿姨吵架了，來他這裏避難的。
“我開個空調。”
這麽熱的天氣，郁淨晨都不開空調，也是真夠耐熱的。
“別開太久，小心頭疼。”
“知道了，郁爺爺，真是個念念叨叨的小老頭。”
降溫的空氣把她心裏的怒火排了一半，中間蘭阿姨還端了切好的芒果來，有吃有喝環境舒服，她也不那麽生氣了。
“郁淨晨，你的成績怎麽就那麽穩定啊。”
郁淨晨的成績常年穩定在前二十名，幾乎沒有大的起伏。
“平時好好讀，考前好好複習。”
“也是沒點新意。”
陳荔走到他書桌邊，看他寫那些五花八門的物理題，看起來就像天書，好難。
她百無聊賴地注視着他認真的眉眼，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麽仔細地端詳過他的臉了。
他好像是越來越帥了，怪不得天天招蜂引蝶。
她氣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臉頰，留下一片紅痕。
“你皮膚真好。”
對上他的眼刀，陳荔也不在怕地對視回去。
郁淨晨沉默地繼續在草稿紙上算題，一顆驚雷平地起，在他心上掀起驚濤駭浪。
“郁淨晨，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