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會兒是去門口的店鋪吃麻辣燙還是在家裏點外賣呢？
奚圓領着袋垃圾袋，雲游天外地思考着怎麽填飽自己前胸貼後背的空癟癟的胃囊，接着猝不及防地撞上面前一個結實的後背。
要不是她知道這裏是公寓大門的方向，還以為自己是撞上了哪根硬邦邦的柱子。
這小兄弟，肌肉練得不錯啊。
奚圓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額角，暗自感嘆。
“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和人道歉。
畢竟是自己走路不看路，才分心撞上的別人，自知理虧。
“沒事。”面前的男人回頭，聲線清朗，帶着點兒關懷地友好詢問她，“你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奚圓接連擺擺手，微笑着擡頭望向那個肌肉緊實的兄弟。
原以為會是個肌肉大漢，沒想到卻是長了張小白臉的面孔，五官清秀，眼角微微上揚。分明是偏魅惑的桃花眼，因着帶着一副銀框眼睛，反倒顯得斯文……
具體地說，是斯文敗類。
純黑色的衛衣略顯單薄，完美的身形加上訓練有素的肌肉，穿在他身上，像是時裝店門口的模特模型。
奚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麽表情，應當是像常人瞧見帥哥一樣地小小怔愣了一會兒，在對方疑惑的神色下才尴尬地移開視線。
不過是陌生人，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
奚圓放空的腦海裏這才想起自己下樓的目的，只是視線透過玻璃門注意到門外濕漉漉顏色洇深的石板，意識到這會兒是下了小雨。
要不要上樓拿把傘，可奚圓盯着距離自己不過五十米的垃圾桶，內心有些許猶豫。
其實，她剛打掃完新房的衛生還沒洗澡，上樓好麻煩，說不定還得等電梯。
看着雨也下得不大，不如就小沖過去，也就淋幾滴雨的事兒，反正一會兒也得洗澡。
心下做好決定的奚圓正準備一個沖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去丢個垃圾，身邊的男人的聲音再一次傳入耳中。
“需要借傘嗎?”
男人手裏握着一把純黑色的折疊傘，奚圓觀察到握着傘把的男人的手骨節分明，手掌包裹着傘把，膚色白皙，在黑色的襯托下更比雪色，指甲透着粉色，美若凝玉。
奚圓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暗自咽了咽口水。
很少人知道，奚圓是個實打實的手控，見到好看的手，比見到帥哥還要心癢難耐。
只不過奚圓作為一位有良好素養的大家閨秀，是不會把這種垂涎和幻想表現在明面上的。最多只是暗戳戳地偷看幾眼，或者裝模作樣地假裝偷拍。
“嗯？”
男人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小姑娘反應遲鈍，像只膽小的鹌鹑，他淺笑地把雨傘朝她面前遞了過去。
“啊，謝謝，我就丢個垃圾，馬上還你。”
能不被雨淋濕自然是最好的，奚圓坦然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接過對方手裏的雨傘，朝着門外的垃圾桶小跑着去丢了垃圾，又小跑着回來把傘還給了他。
“謝謝。”
“不客氣。”
按理來說，這事兒就該這麽翻篇了。
接着兩人分道揚镳，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出于對方剛剛幫助過自己，奚圓好心地詢問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
“那個，你是要上樓找人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刷門禁卡？”
奚圓住的這套公寓是奚父早幾年就買好了預備着給她的，雖然他極力反對奚圓回國發展，但知女莫若父，心裏還是一清二楚女兒會一意孤行地回國。
不出所料，奚圓買了機票就飛回了國內，只在登機前給父母發了條我回國了的短信。
奚父擔憂自家女兒會無地可去，終歸是自己唯一的血脈，再怎麽也狠不下心來斷了她的經濟來源，回複了短信讓她去爺爺奶奶家住幾天，順便取一下那套公寓的鑰匙，讓她自己找人打掃一下多年無人入住的公寓。
這套公寓經過奚父的一系列篩選，地理位置和環境采光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物業和保安都一應俱全，她一個女孩子獨居也住得安心。
進入小區，進入大樓和電梯的使用都需要門禁，但每棟樓都安排了前廳物業人員，會幫助業主招待朋友，外賣快遞人員上樓。
所以奚圓這一問，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男人挑了挑眉，對這裏的結構了如指掌，卻沒有戳穿她。
奚圓把男人的小表情收入眼中，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個小區是有物業服務的，她這樣問反倒像是在刻意搭讪。
奚圓嘆了口氣，卻不想解釋，這種事情，越解釋越模糊，不如不解釋。
“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幫忙，那我就先走了。”
男人小幅度地點點頭，又說了句謝謝。
奚圓回到家裏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聽見門口門鈴在響。
她原先是打算先去門口店鋪吃麻辣燙再順便回家洗個澡的，可惜是個雨天，她身上那股懶散勁兒又上來了。
又可能是雨天濕噠噠的天氣，她遲到地感覺到身上因為下午大掃除而腰酸背痛的疲憊感，下定決心點了鹵肉飯。
丢完垃圾上樓前，她和前臺小姐姐叮囑過自己會點外賣，如果門鈴響了三聲都沒有人應就幫她放在門口。
門鈴才響了兩聲，她拉開門，視野裏卻是一個意外的身影。
剛才在樓下借傘給她的極品“手模”。
奚圓眨巴眨巴眼睛，家務勞動超量使她平時靈活的大腦不合時宜地宕機罷工了，運行十分困難。
她還沒有自戀到覺得對方是對自己一見鐘情然後追上門來。
就算是追上門來，也不至于是過了将近一個小時之後。
“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江鶴晏低頭被她一身粉色毛絨外套吸引，她的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邊，小鹿般的眼睛詫異地盯着他，和她在樓下穿的那件藍色棉服風格迥然不同。
“你就是剛搬進來的……住戶嗎？”
江鶴晏遲疑地開口。
“嗯，我是。有什麽事嗎？”
奚圓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應該沒有什麽擾民的行為吧。
“你好，我是住在對門的江鶴晏。”他的臉上帶着禮貌的笑容，“謝謝你的禮物。”
這棟樓的公寓是一層兩戶，奚圓下午大致整理好行李後，把自己帶的日本伴手禮挂在了對門的門把上，還留了張紙條，就算是她的示好。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指不定有什麽需要對方幫忙的。
至于她為什麽沒有當面把禮物給鄰居，而是挂在了門把手上。
一是她幾次隔了一小時去敲一次門都沒有人應，二是她絕對相信這棟樓住戶們的素質和安保，就算是挂在門上應該也不會被偷。
“不用謝。我下午敲了幾次門都沒人在家，所以才挂在門上的。”
奚圓晚飯時也去敲過門，同樣沒人。
下午取快遞的時候她還問過一次物業她對門有沒有住戶入住，物業沒有透露住戶的隐私，只說了是有人住。
“嗯，我下午在上班，沒在家。”
“這樣啊。”
社畜真辛苦，這麽晚才下班。
奚圓想着，果然還是得繼續讀書，才能避免這種朝九晚五時不時還得加班的社畜生活。
“這個，是回禮。祝賀你喬遷。”
“不用這麽客氣的。”
奚圓接過那個簡約的包裝袋，和他道謝。
氣氛一時安靜了下來。
只有淡淡的洗發水香氣萦繞在門邊。
“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喊我。”
“好的，麻煩你了。”
客套話結束後，氣氛再次變得靜谧。
“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啊？”奚圓突兀地意識到對方告知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卻沒有自我介紹。
她以後還是避免過分的體力活動好了，身體的能量都不夠維持大腦的運轉了。
“我叫奚圓，圓滾滾的圓。”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這話術，怎麽似曾相識？
“嗯好。”
奚圓茫然地關門回到客廳，好奇地打開那個袋子。
裏面是兩罐果醬，一罐草莓的，一罐桃子的。
透明的玻璃罐裏是色澤澄澈的液體，還能看見小塊的水果塊，看起來就很好吃。
之後的幾天，江鶴晏忙于工作早出晚歸，奚圓也忙着處理回國的一應事務，盡管是門戶相對的鄰居，竟一次也沒有遇見過。
再次相遇，是在小區門口的一家面館門口。
奚圓從超市采購完東西在回家的路上，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是江鶴晏，還能是誰。
江鶴晏站在店門口，漆黑的店門口，卷簾門上貼着一張紅紙，寫着家中有事休業三天。
江鶴晏失望地轉過身，正巧就對上了奚圓的視線。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從她的眼神中注意到探究的神情。
“好巧。”他先出聲打了招呼。
“好巧。”
應該也不是那麽巧吧。
我們家就住對門，在小區門口碰見應該是件挺正常的事情。
“你這是。”奚圓擡頭看了眼店面的招牌，又想起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左右了，“你是還沒有吃飯嗎？”
江鶴晏有些窘迫地點點頭：“加班剛結束，想着來吃碗面。”
“這家店很好吃嗎？”
江鶴晏沒想到她會這樣接話茬，愣住，又笑了。
“這家店開了挺久的，味道不錯。”
“你還沒吃飯，那你要不要來我家随便吃點？”
奚圓見他有些為難，幫他找了個由頭：“就當是你借我傘的謝禮吧。”
江鶴晏想到自己的挑食習慣，又覺得外面的菜不符合自己的胃口，就笑着應下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有什麽忌口嗎？”
江鶴晏脫了外套坐在餐桌上，奚圓家是開放式廚房，她把短發紮在腦後變成一個小揪揪，一邊系圍裙一邊問他。
“我有點挑食，不吃西藍花，不吃海鮮，不吃羊肉，香菜蔥芹菜都不吃。”
奚圓微微點頭，将他不吃的東西都記在心裏。
說實在話，她倒是不覺得這算什麽挑食，她見過最挑食的人莫過于她爸了。
蔬菜裏十種有七種是他不吃的。
她是在面店門口遇見他的，想必是想吃面的。
他既然不吃海鮮，正巧昨日熬的排骨湯還剩下一些，可以做湯底。
很快，奚圓就端了一碗濃香四溢的面到他面前，上面還有一個金黃色的荷包蛋。
“你現在才吃晚飯，應該餓了，煮面比較快些。”
奚圓把筷子遞給他，他戳破雞蛋，流出蛋液裹着面條。
他吹開霧氣，小心翼翼地吸入面條。
面條是普通的生面，但是湯汁濃郁，別有一番風味，仿佛還有微微的胡椒辛辣解膩。
“很好吃。”
聽到他這麽說，奚圓緊張的心才松弛下來。
她從小就被要求學習烹饪，除了在學校學習必要的相關課程，外公還找了專門的廚師教她。
他大概是想彌補虐女兒的遺憾，把孫女培養成大家閨秀，嫁入豪門。
只是，再一次讓他失望了。
“你是做什麽的啊？怎麽總是加班。”
江鶴晏吃飯的樣子很斯文，幾乎不會發出聲音，每一口都細嚼慢咽。
除了眼鏡上白花花的一層霧頗诙諧了些。
“我，是一名醫生。”
奚圓的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江鶴晏穿上白大褂的樣子，還有在手術臺握着銀色手術刀的樣子。
似乎有點迷人。
“那你呢？”
“我？”
奚圓笑嘻嘻地和他開玩笑：“無業游民。”
“所以，如果以後你餓了，歡迎來我家蹭飯。”
江鶴晏握着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輕笑出聲。
“好。”
“作為回報，也歡迎奚圓小姐随時叨擾。”
“既然如此，不如就先加個聯系方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