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部是國家的政治中心,尤其是首都,國家重要的機要部門、研究院等都設立在這裏。

時鳴很小的時候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不過後來就搬走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透過直升機的玻璃,從空中俯視這片地域時,腦中泛起不少童年的回憶。

不久後,直升機穩穩地落在了中區總部的停機坪上,門剛一打開,一月的寒風就呼呼地吹在臉上,冷得像一把開鋒過的刀,這樣一對比,南部的冬天可是好過多了。

過來迎接的是兩個少校級別的哨兵,處事幹練,互相敬了軍禮,做了個極簡短的介紹就把他們帶去了住宿地。

進入室內,體感頓時好上許多,幾個人的軍靴在走廊上發出穩健的回音。

溫逐寧提議道:“西部和北部的人要明天才能到,今天還能有點空隙,答應請你吃飯的,怎麽樣?擇日不如撞日?”

之前飛機換直升機,幾個大個子坐的都談不上舒服,時鳴向後拉伸了一下肩膀,“行呀,吃飽喝足,才有力氣幹活。”

溫逐寧和時鳴仍舊并肩走在前頭,軍隊裏對于級別還是有着很高的遵從度,溫逐寧微微側眸,餘光裏能瞥見走在時鳴身後的那個魁梧哨兵。

“要不要帶上他們?”溫逐寧沐如春風的聲調不變,他問的很随意,感覺不到任何的針對性。

時鳴仍舊笑着,覺得他的問題有些多此一舉,“你請客付錢,當然是你想請誰就請誰。”

“我、我就不去了!時少将難得來一次,你們就好好出去玩吧。”古晨見縫插針地為自家的少将提供協助,心想自己絕不能做個電燈泡,“那個冉、冉夜,你也……”

“我是時少将的助理,我跟着少将。”

雷打不動的音調,目視前方的冷硬,沒有一點能夠動搖的縫隙,弄得古晨嘴巴一僵,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走在前頭的時鳴垂眸笑了笑,沒有發表意見,冉夜的回複,他聽得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走廊不遠處有一道的房門正好從裏面被人打開,一個金發高個,打扮時髦的男人出現在四個人的眼前,彼此打了個照面,金發男子笑盈盈地和他們點了點頭,眼簾微垂地擦肩而過。

能住在中部軍方招待區的,九成九是各地過來辦事的軍人,剩下的一成則是軍方邀請的專家。

Advertisement

不過不管前者還是後者,這人一身單薄的花襯衫白西褲,小臂上挂着一件米色的大衣,一身金燦燦的耳飾、戒指、手表,再加上那雙略略上挑的桃花眼,怎麽看,都更像是個招人眼球的時尚模特。

“那你們先休息,我五點來接你們。”

溫逐寧幫他們安排好房間,少将和助理向來是住在一個套間裏的,古晨待在一邊,捧着自己的小倉鼠,悲悲戚戚。

********* ********* *********

中部這地方,是各處的中心,來來往往的人也多,招待的标準雖然相同,可相比之下裝修、用料等都要考究很多。

時鳴早年來過一次,印象非常好,表示最好的出差地就是中部。

他昨夜沒睡好,夢裏好像看書一樣地恍恍惚惚地翻過了好多個故事,頭有些脹脹地,幸虧路上稍稍眯了一會。

“要喝點什麽嗎?”

“威士忌加冰塊。”

冉夜将時鳴脫下來的軍裝外套挂好,轉頭就手腳利索地去了吧臺。

時鳴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在沙發上,看着堂堂南部司令的兒子為自己服務,倒也沒有什麽惶恐感,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出身軍人家庭的關系,冉夜的行事作風透着一種剛硬,動作簡潔,不論站姿還是坐姿,背脊始終挺直而硬朗,有着不同于他這個年紀的成熟穩重。

他閉上眼睛,身子放松地陷進沙發裏。

冉夜很快就把酒拿了過來。時鳴閉目休息的時候,整個人的氣息和平常很不一樣。

平時他的臉上總是挂着笑,加上一張俊秀又有親和力的臉,性子随和,大多人看見他,都願意和他親近。

然而此刻的時鳴,嘴角略略抿着,他的姿勢看似很放松,但是卻隐隐透着一股沉靜的肅穆和疏離。

大多人在休息和睡眠的狀态下是最無防備的,但時鳴不是,不論是此刻,還是在飛機上假寐,冉夜都能感覺到時鳴軍服下的肌肉并沒有得到絲毫的放松。

他離開戰場已經四年,不應該還始終保持着這樣高強度的警戒狀态。

“時鳴。”冉夜恪守着約定,而在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不會放棄呼喚他名字的機會,“你是不是做過自我暗示?”

“為什麽這麽問?”時鳴眼眸未睜,姿勢不動,只是上下嘴唇碰了碰。

“我覺得你的狀态不對。”

冉夜将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幾上,“這應該是戰場上常年備戰的狀态,實戰理論課上教過,在危險的環境中,即使身體得到了放松,也必須保證大腦處于一個清醒的狀态,這樣才能面對任何突發狀況,也就是所謂的精神警戒。”

“哨兵和向導要做到精神警戒,并不難。哨兵只需要向導幫忙在腦海中下達一個睡眠警戒指令,即使身體已經非常疲累,但是他們還是會本能地避免自己陷入深度睡眠,而向導則可以進行自我暗示或由其他向導進行暗示。只不過哨兵可以通過向導的精神疏導及撤銷指令來解除這種狀态,但是向導的自我暗示則不行。”

“同一個指令的反複自我暗示,很容易産生錯亂效應。”

冉夜盯着時鳴眼下淡淡的烏青,深情的眼眸裏漸漸浮現出心疼,“暗示次數越多,就越難解除,容易形成催眠效應,後遺症也會越長。”

時鳴在戰場上服役六年,當年保命的習慣,現在卻不停地在增加他的疲憊感。

他到底為什麽排斥綁定哨兵?如果他肯和一個哨兵搭檔,哪怕只是精神結合,他也早就可以擺脫這種磨人的狀态了。

冉夜蹙起眉頭,“為什麽不讓其他向導幫你?”

時鳴能感覺冉夜在看他,人前人後的那雙眼睛,毫不遮掩的感情和态度。他緩緩睜開眼,果然看見了和想象中一樣的目光,直直地望着自己,時鳴笑了笑。

“我不喜歡別人進入我的精神領域。”他拿起威士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麽,又補了一句,“大多人都不喜歡。”

時鳴對着冉夜做了個手勢,讓他坐下,“以後能休息的時候就好好休息,不管你父親是誰舅舅是誰,該使喚你的時候,我是不會客氣的。”

“好。”冉夜應得心甘情願,冷寒的面容甚至帶着一點溫柔。

時鳴盯着那張臉看了一會,“怪不得藍瑛那麽喜歡你,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優等生。理論知識不是那麽容易能夠應用在實踐中的,觀察入微啊,不錯,大多哨兵不擅長這些。”

冉夜點點頭,他一向認可自己的優異,但并不以此為傲,“不過我喜歡的是你。”

時鳴的嘴角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了聲。剛強冷硬的一個人,沒想到有時候還挺可愛的。

他瞥過冉夜随意搭在大腿上的雙手,綁着的繃帶非常紮眼,白色的醫療布上還帶着一點點血絲。

“換過藥了嗎?”

“沒有。”

這個問題其實也算是明知故問了,時鳴用嘴指了一個方向,讓冉夜拿出宿舍必備的醫藥箱。醫療箱被置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等待某人的臨幸。

時鳴看出了冉夜藏在嘴裏,卻又明顯表露在面上的期待。他唇角一勾,把酒杯往茶幾上一放,身子往前傾了傾,手指碰到醫療箱的時候,冉夜的唇角明顯沒有屏住地彎了彎,耳邊卻傳來時鳴慢悠悠的音調。

“來吧,優等生,門門第一,醫療實踐課肯定也是當仁不讓吧。”

時鳴的手指只是将醫療箱打開,然後往冉夜的方向,推了推。

這是冉夜第一次有了想做差生的想法。

他心底嘆了口氣,坐姿往前挪了挪。冉夜的動作很簡潔,速度地将繃帶拆了下來,哨兵的恢複能力很好,傷口已經開始愈合,能夠看到粉嫩的新肉,大約後天就能結痂了。在這一點上,身為向導的時鳴還是有些羨慕的,向導的恢複力和體力不及哨兵,所以在戰場上總是會被小心翼翼地保護着。

很快,冉夜就綁好了兩只手,雪白的綁帶一絲不茍地貼合着皮膚,忽然變得有些賞心悅目。

“過來。”

這兩個字從時鳴的嘴裏說出來,讓冉夜感到一種深刻的魅力和魔力。

無法拒絕,甚至不用經過大腦,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冉夜直接從單人沙發上坐到了時鳴的身邊,三人座的沙發,這會竟也覺得有些擁擠。時鳴愣了那麽一瞬,用力屏住嘴裏想要爆發出的笑聲,對着冷硬乖順的男子道。

“冉夜,我不是叫你。”

“?”

時鳴的目光掠過他,落在了後方,聲調溫柔如水,“猊羅,過來。”

原本無聊趴在一旁的黃金獅,這會好像打了一擊興奮劑,渾身一抖,一個猛躍就要撲到時鳴的身上,不過上空白影一閃,銳利的爪子狠拍在獅子的頭頂,讓他笨重的身子落在了茶幾的另一側。

雪花嫌棄地瞪着笨獅子,拍打着美麗而英氣的翅膀,穩穩落在時鳴一旁的沙發扶手上。

笨獅子,你想壓死時鳴嗎?

黃金獅被這一爪子捶得沒有半點脾氣,他連自己的主人都不看,徑直匍匐在地上,爬過茶幾,踩過冉夜的腳,頗有些披荊斬棘的味道。它如願地趴到了時鳴的大腿上,柔軟的鬃毛蹭着時鳴的掌心,一副讨好舒服的模樣。

冉夜這會深刻地感覺到了自己精神體傳來的暴風思想。

主人,我好像得寵了!

……

冉夜磨着被踩的腳尖,忍着沒有踹上去。

********* ********* *********

下午五點,溫逐寧準時叩響了時鳴的房門,古晨也膽膽顫顫地跟了過來,冉夜換了一身便裝站在門口,好像一道門神。

“準備好了?”溫逐寧微笑着問。

他對待冉夜十分和顏悅色,完全忽視了冉夜眼底冒出的那點敵意,就算有一天,時鳴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哨兵,他和時鳴也仍然是同學,是朋友。

何況時鳴現在還是單身。

“好了、好了。”正套上厚大衣的時鳴從後面蹿了出來,把門神推了出去,對着溫逐寧笑道,“去吃什麽?”

“天冷,吃點熱的,火鍋怎麽樣?”

“這個好,我要吃辣鍋!”

時鳴在戰場那幾年,嘴巴變得又饞又刁,偏偏胃又小,就是準備一長桌的滿漢全席擺在他面前,他也吃不下多少。

溫逐寧開了車,幾人去了網絡上推薦的正宗川味火鍋店,時鳴興致頗高的點了一堆,橫豎身邊有三個大胃王哨兵,不怕東西吃不完,可惜不等菜上桌,就聽見店裏的另一頭突然爆發出了尖叫聲!

幾個哨兵展開五感一看,就見一名男人正痛苦地掐着脖子倒在地上,他的臉色發青,嘴唇發紫,五官扭曲地發出痛苦的□□聲。

這個男人,是之前在走廊上和他們見過一面的金發男子!

幾個人立即飛奔過去,倥偬間,一只淺藍的漂浮物突然出現,趴在金發男子的嘴唇上,身體一漲一縮地,仿佛在吸着什麽。

水母。

水母幾乎都是毒系精神體,但此刻,男子在水母的行為下,呼吸反而漸漸平穩了下來,似乎是在幫助他緩解痛苦,看來是金發男子本人的精神體。

時鳴眸光一掃,附近的餐桌上只有一桌的餐盤摔落在地,應該是男人毒發時痛苦帶落的,但是桌上放着兩套餐具,說明他有一起用餐的同伴。

人呢?

時鳴回身看了看四周驚慌的客人,瞳孔驟然一縮,一個女人噙笑的嘴角映入眼簾。

邪魅,得意。

是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