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隐秘
傅成北手不方便,路望遠整晚待在他房裏。
半夜麻醉效力過去,傅成北疼得直冒冷汗,想逞強不表現出來,奈何被路望遠一眼識破,二話沒說往他嘴裏塞了片醫生開的止疼藥。
這讓傅猛男覺得很沒面子,不過藥效發散後的确緩解了疼痛,便沒再嘴硬,翻了個身背對着路望遠繼續睡了。
翌日。
傅成北醒來時已臨近中午,窗外陽光刺眼,他不禁眯了眯略顯紅腫的眼睛。
“先洗漱,然後下樓吃早飯。”
路望遠斜倚在窗臺上道,手旁是幾株白色風信子,窗外微風吹拂進來,撩動着他的發梢。
傅成北掙紮起身,倍感乏力,腦袋漲痛,皺眉應了聲便準備下床。
可随即身子一頓,發現了什麽。
傅成北偏頭,陽光落在他臉上:“誰給我換的衣服?”
昨晚睡前穿得還是寬松的睡袍,眼下卻是一身淺色休閑裝,T恤的右邊袖子被裁掉了,将他包紮成豬蹄似的右臂露在外面。
路望遠:“家裏就張姨、小黃花還有我,你覺得是誰?”
傅成北知道是誰,仍是道:“小黃花吧。”
路望遠意味不明笑了:“你覺得是它就是它吧,半夜還舔你了,感覺到沒?”
傅成北臉一黑,果斷擰頭去了浴室。
不過關門時還是表情複雜地看向路望遠:“真舔了?小黃花舔的?”
路望遠走過去,似笑非笑:“難不成是我舔?”
砰——
浴室門被重重摔上。
路望遠笑了聲,手搭在門框上朝裏面喊:“用不用幫忙啊,傷口不能見水。”
傅成北:“讓小黃花進來幫忙!”
路望遠憋笑:“人家正跟隔壁卷毛談情說愛呢,沒時間。”
“那就閉嘴!”
傅成北用左手別扭地擠着牙膏,臉色極臭,在心裏罵了一百遍路望遠狗比後,成功把牙膏擠飛上天。
張姨知道傅成北受傷,特意熬了清淡的米粥,傅成北吃完嘴裏淡出個鳥來,渾身不舒服,下午路望遠帶他去醫院換藥,還遇上了晉延。
沒吵起來,路望遠淡淡瞥了晉延一眼,這慫包就哧溜跑了,正巧沈柏打電話過來,傅成北也就無暇顧及他了。
沈柏:“北哥,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個?”
傅成北坐在走廊的長條椅上,有點不耐:“撿好聽的說。”
沈柏立刻道:“好消息是韋傑除了輕微腦震蕩,居然沒什麽大事,就是得繼續在醫院受幾天苦。”
傅成北撇嘴:“這就算好消息?壞的是啥。”
沈柏幹咳兩聲:“鷹眼不知道在哪聽說你跟人打架的事,打算讓你和晉延明早升旗的時候念檢讨。”
鷹眼是年級主任,經常趴窗上抓上課玩手機的,同學就給他起了這外號。
“……”
傍晚,燈光柔和的卧室內。
傅成北翹着腿,吃水果嘴也沒閑着,對正寫檢讨的路望遠道:“措辭不必太卑微,要竭力體現我是受害者,對面多兇殘,最好能引起所有人同情心,讓他們覺得罰我上去念檢讨就是沒有良心。”
路望遠肩背寬厚平直,臉部輪廓棱角分明,鋼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充斥在房裏。
他低聲道:“知道了。”
難得對方沒講騷話,傅成北又覺得沒意思,玩了會兒手機就去睡了。
他艱難躺好,糾結半天又道:“還有明早不用幫我換衣服,我自己可以。”
路望遠停下筆,唇角微勾:“為什麽,覺得羞恥還是沒自信。”
傅成北毛了:“我那是怕你看了自卑。”
路望遠低笑,動筆繼續寫着:“多慮了,我并沒有自卑,反而更信心。”
傅成北:“自欺欺人。”
路望遠:“是真誠實意。”
傅成北被氣得腦殼疼,決定閉嘴,并且定了六點的鬧鐘,只為趕在路望遠醒來前穿好衣服。
記得兩人小時候沒這麽講究,江女士為了省事,經常把他倆放一個浴缸裏洗。小學也是。直到初中分化後幾個月,兩人才不約而同分開洗,這麽算下來,也有三四年沒見過彼此那兒。
傅成北睡前那十幾分鐘裏,滿腦子想的都是誰更大,且決定下次上廁所時偷瞄兩眼。
他就不信連這東西都比不過!
周一升旗。
初生的太陽隐在教學樓群之後,光輝将所經之處全部點燃擦亮。
此刻,一位身姿挺拔的男生站在臺上,橙色光線灑在他身上,只聽他嗓音清朗,語氣不卑不亢:
“……總結下來,此次跟人打架有三點原因:第一,高三九班晉延學長到處招惹是非,不顧同學情誼,因自身能力有限……”
臺上男生不緊不慢念着,底下師生卻都沸騰了。
鷹眼滿臉青紫,沖老孟氣憤道:“這念得是什麽!我是讓他檢讨自己,別動不動跟人打架,他倒好,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全程給人晉延作檢讨!”
老孟扶了扶眼鏡,勸慰道:“哎老趙,這事原委咱們不都打聽清楚了嘛,這小子能上去念就不錯了,就走個流程,別太在意……”
不止教師隊伍,學生隊伍也傳出此起彼伏議論聲。
“嗷嗚~他真的好帥!”
“就是,好心疼啊,都受傷了還要檢讨,學校太沒人情味了。”
“那高三的為啥找他麻煩啊?”
“好像是他喜歡的Omega喜歡傅成北才找茬的。”
“不是吧,我咋聽說那Omega喜歡的是路望遠,傅成北是為了幫他才跟高三學長對上的。”
“幫路望遠?快別開玩笑了,他倆不是情敵嗎。”
“是情敵沒錯,但不是有人傳他倆是一家人嘛,偶爾幫幫忙也不是沒可能。”
“快別一家子了,路望遠就沒承認過,那天還說不是親的來着……”
卷進去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路望遠站在隊伍最後面,完全聽得見隔壁班這些聲音。
但他全程僅是望着臺上念檢讨的傅成北,目光沉靜而專注,漆黑瞳仁裏裝的不知是初陽還是臺上的人,熠熠生輝,與平日淡漠的眼神截然不同,仿佛周圍再吵鬧也無法幹擾到他分毫。
齊逸想跟路望遠說句話,可剛轉首,看到的就是這副神情的路望遠。
幾乎是瞬間,他立馬回頭,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
這表情……不會吧……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齊逸。”
忽然,他身後傳來一道沉沉的嗓音:“剛轉過來看什麽。”
齊逸渾身猛地一僵,咽了咽口水,強行保持鎮定,眯起小眼睛笑道:“就看老孟在不在後面,想玩會兒手機。”
路望遠:“那在嗎。”
齊逸忙道:“不在!”
過了會兒,路望遠道:“放心玩,我幫你注意着。”
齊逸點頭:“好好好,謝遠哥。”
“不客氣。”
大課間時,月考成績表排出來了。
老孟讓齊逸貼到通知欄上,同時一臉惋惜地讓40名開外的同學收拾東西,準備往別的班搬,并鼓勵那幾個末位淘汰者:
“加油,老師看好你們,一班大門随時敞開,等你們回來!”
幾個同學雖然傷心,還是受到了鼓舞,像打了雞血一樣點頭:“一定會再回來的!”
有人走,自然有人進來。
厲然和前天在包廂唱歌的女生都進了一班,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生面孔。
傅成北這會兒沒心情認識新同學,他看着排名榜上永遠壓在他頭上的那個名字,手臂上的傷口開始隐隐作痛。
但這狀态就只持續了三秒,三秒過後,他一扭頭,若無其事回了座位。
這麽多年了,早習慣了,如果有天他成了年紀第一,反倒還會不自在。
如今他唯一翻身的機會,恐怕就只剩下……
想到這裏,傅成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褲|裆,眼睛裏光芒閃爍,對其寄予厚望。
絕對比狗的大!
月考過後,班裏氣氛相對輕松了些。
下午最後一堂生物課,傅成北在開小差,撐臉望着窗外壯觀的火燒雲,褐色瞳仁流光溢彩,像在計劃着什麽。
果不其然,下課鈴剛打,傅成北就從桌兜摸出一個小盒子,出了教室。
沈柏喊了好幾聲都沒叫住,于是抱怨:“幹嘛去啊這是,不說好一起去網吧的嘛。”
路望遠收拾完書包,又繞過沈柏拿走傅成北的,主動道:“他可能忘了,需不需要幫你提醒他一下?”
沈柏忙擺手:“沒事不用,我們改天。”
路望遠沒再說什麽,不緊不慢出了教室。
天色越來越暗,火燒雲已沒了蹤影,只剩下暗藍的天穹和徐徐吹來的夜風。
教學樓後面的銀杏樹下,樹影随風晃蕩,掩護着這處隐秘而暧昧的空間。
傅成北站在樹下,身姿比樹還挺拔,俯首望着靠在樹幹上的嬌小身影,左手拿着一個絨布盒子,低聲問:“喜歡嗎。”
唐蘇臉都燒紅了,他略有些局促,看着傅成北手裏的項鏈小聲道:“這,這太貴重了。”
傅成北微笑:“很配你。”
“我……”唐蘇呼吸有些急促,半晌才氣如蚊蠅道:“北哥~”
傅成北語調溫和:“我在,想說什麽就說。”
唐蘇抿了抿嘴,随之下定決心,輕顫着道:“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喜歡上……”你了。
可惜後面兩個字沒說出口,就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小北,阿姨來電話了。”
唐蘇:“……”
傅成北:“……”
傅成北臉色一青,轉頭沖忽然出現的路望遠咬牙道:“你怎麽在這兒?”
沒等路望遠回話,他手機裏就傳出一道清脆的女性嗓音:
“臭小子,我還聽着呢!是不是又欺負小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啊狗,淨耽誤你哥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