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風信子
不知是不是睡前想了太多, 傅成北這一覺很不安穩,中間斷斷續續做了很多夢。
夢裏他一個人騎車去學校,一路上總在四處張望, 急切尋找一個人。可每每回頭, 只有條望不到盡頭的路, 看?不到那人半點身影。
這是傅成北第?一次被夢吓醒。
找不到那個人的感覺令他莫名恐懼。
昨晚睡前忘記拉窗簾,傅成北剛睜眼便被窗外?奪目的光照刺痛了眼睛, 許是睡眠不足,眼淚倏地順着鬓角掉到枕頭上。
意識逐漸回籠,他用手抹了把?臉,打開手機一看?時間, 已經上午九點半。
夜真不是拿來熬的。
傅成北揉了揉發漲的腦袋,去浴室簡單洗漱了下?,也沒?換睡衣, 腫着眼睛直接去了一樓,想吃點東西?。
下?樓時他聽見一樓客廳有說話的聲音, 是個陌生男人,嗓音磁性溫和, 帶着點口音。可能是他爸的合作夥伴。
有客人在,傅成北想回房換身衣服,不曾想那客人聽覺太靈敏, 立刻在下?面喊了聲:“是小傅先生嗎?”
傅成北順了順被壓得翹起來的頭發,只得穿着睡衣下?樓,同是應了聲:“嗯, 我是!”
他說着快步去了客廳,看?到沙發上坐着兩個人。
路望遠和一個陌生男人。
男人看?着有三四十?歲,雙目炯炯有神, 五官端正,穿着件熨燙妥帖的黑大衣,即便坐在軟綿的沙發上,後背也如山峰般挺直。
他一見傅成北,立即仔細端詳他的臉,随之感嘆:“像啊,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快過來坐。”
傅成北走過去,笑道:“您好,叔叔。”
說完,他在坐單人沙發和路望遠身邊之間,選了後者。
可能是因?為那個夢境,他此刻特別想離人近點,不管是誰。
男人溫和道:“還是第?一次見我吧。”
傅成北幫男人添了茶水:“對,那您是……”
他邊說邊偏頭看?了眼路望遠。
路望遠會意,介紹道:“小北,這是我父親的朋友,林叔。”
傅成北一頓,路叔叔的朋友……
那不就是軍人?!見到軍人怎麽辦,是不是應該起身敬個禮?
思及此處,他立馬起身,不過半路被路望遠拉住了胳膊。
路望遠微笑道:“不用。”
林叔從随身攜帶的公文包裏摸出一張泛黃的舊相片,遞給傅成北:“小傅先生來看?一下?,看?還記不記得。”
傅成北忙雙手去接,同時道:“林叔,叫我小北就好。”
說完他低頭看?相片,随即面容一僵。
相片裏是兩個坐在木地板上玩玩具的小孩。從面相來看?,很容易辨認出這是他和路望遠小時候。
畫面中他笑得極其燦爛,眼睛都不見了,門牙也沒?有,滑稽至極。
相比于他,路望遠就端莊得多,小小年紀年紀就會不耐煩的表情了,似乎很嫌棄旁邊的他。
也不知道林叔是怎麽把?這張照片裏的他和現?在的他聯系到一起的。
林叔又問:“還記得這一幕嗎?”
傅成北幹笑兩聲:“不記得,完全沒?印象。”
林叔:“也對,這時候你們才六歲,是路鴻有次回家帶來的,當時還騙我說這倆都是他兒子。”
聽到這個名字,傅成北不由看?了眼路望遠,見人表情正常,才笑着跟林叔道:“我媽也經常說她?有兩個兒子。”
說到這裏,他環顧了下?四周:“我爸媽是不知道您來了嗎,我去叫一下?。”
林叔擺手:“不用,是我拜托他們去買點水果,應該很快就回來。”
傅成北疑惑,買水果這些不應該是張姨辦麽,怎麽是他爸媽去?
不過他沒?多問,跟林叔聊起了天。
林叔問了傅成北很多話,從學習到生活各方面的。
最後從他包裏拿出兩份文件,放到茶幾上,看?着兩個男生道:“這次來,其實?是有件事需要跟你們商量。兩個月前,北城信息素因?子分析檢驗廳上報了一組頂級Alpha匹配度異常的情況,史無前例。”
傅成北猛然看?向路望遠。他們信息素匹配結果居然引起國家注意了?
路望遠點頭,證實?了傅成北的猜想。
林叔感嘆道:“真沒?想到,兩個Alpha信息素匹配度可以這麽高,而且你們還互相認識,緣分太奇妙了。”
傅成北摸不着林叔的意圖,附和道:“的确很巧合,誰也想不到會這樣。”
林叔繼續道:“關于這個特殊情況,上頭一直在研究,不過成效甚微,但有一點可以确定,你們信息素彼此之間沒?有出現?過任何排斥反應。對嗎?”
傅成北正想實?話實?說路望遠排斥他,就被人搶了先:“是。”
路望遠面不改色道:“沒?有出現?過排斥。”
傅成北一愣,但很快收斂神色,沒?反駁。
林叔點頭道:“如果能從中得出Alpha信息素之間順利融合的因?子,有效抑制排斥反應,并掌握技術投入使用,這在軍事領域上絕對是一項重?大突破。只可惜因?為送上去的樣本?只是分子,沒?法做進一步研究。”
檢測匹配度時,個體只需要釋放出信息素,儀器會自動吸入,通過分析氣體分子得出結論。
傅成北聽完,很快反應過來:“後續研究需要我們的液态信息素是嗎?”
林叔沒?有拐彎抹角,直言道:“不錯。當然,這是自願的。願意的話需要各自貢獻出1ml的液态信息素,如果不願意,也不會強迫你們。但無論怎樣,都需要簽署這份保密協議,不可以将?此事洩露給任何人。”
傅成北:“也不可以告訴我爸媽嗎?”
林叔點頭:“是的。關于國家研究動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傅成北了然,難怪他爸媽不在,林叔應該就是想說這事,才支走了他們。
傅成北略一思索,忍不住看?了路望遠一眼。路望遠像是感受到這道目光,也偏頭看?向傅成北,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
路望遠知道他想問什麽,便道:“你做決定。”
傅成北:“你呢?”
路望遠:“聽你的。”
傅成北皺眉,生日在哪兒過可以聽他的,這事也要聽?
林叔見此笑了笑:“也不是現?在就必須做出決定,會給你們一周時間考慮。想必也都知道,抽取液态信息素的過程很痛苦,即便是1ml,也需要半個月才能完全恢複。”
傅成北當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雙眸明亮,看?着林叔:“如果這對國家有幫助,我當然義?不容辭,2ml都沒?問題。”
林叔眼底浮出一抹意外?,随意半開玩笑道:“不會有種自己被當小白鼠一樣研究的感覺嗎?”
傅成北笑了:“只是要信息素,對我也沒?多大傷害,這是我的榮幸。不過……”他說着頓了頓:“應該再問一下?路望遠的個人意見,我不能替他做決定。”
林叔眸中帶着隐晦的笑:“哦是嗎?那望遠,你呢。”
路望遠語氣像是在說天氣情況一樣平淡:“我也是。”
林叔欣慰笑了兩聲,随後将?文件分別推給兩人:“這是保密文件,請認真閱覽一遍。”
簽完字,林叔說過幾天會有專業技術人員來抽取信息素,讓他們等待就行,等待期間也可以反悔。
不久,江女士和傅先生開車回來了。傅成北見此突然想起什麽,立刻讓林叔別說匹配度100%的事。
林叔聽了也沒?問原因?,直接答應,說會替他們保密。
林叔可能趕時間,跟傅家夫婦聊了幾句道了別就走了。
下?午,傅成北見他爸媽都不在,對正在客廳玩手機的路望遠道:“你真想好了?林叔說可以反悔的。”
路望遠挑眉:“你想反悔?”
傅成北:“我為什麽反悔,很樂意啊,是怕你當着林叔的面不好拒絕,你老說聽我的,讓人很有壓力。”
路望遠勾唇笑了下?:“行,以後不給你壓力了。”
傅成北噢了一聲,然後坐在路望遠旁邊。也不說話,就是看?着茶幾發呆。
路望遠知道某人在想什麽,他看?着手機屏幕,過了會兒主動道:“我的确不排斥你的信息素。”
這句話像激活了傅成北,他立刻問:“那易感期為什麽抵觸我?”
路望遠像很意外?傅成北這麽問,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回答:“你是Alpha。”
傅成北:“……”
路望遠笑了下?:“怎麽,我說錯了?你不是Alpha,而是一直僞裝成Alpha的Omega?”
傅成北:“去你的我他媽怎麽可能是Omega!”
路望遠:“是麽。”
傅成北陰測測看?着他:“信不信我抽你。”
路望遠:“信。”
過了會兒,傅成北又一臉迷惑道:“所以你易感期不排斥我的信息素,而是排斥我是個Alpha?”
路望遠直視他:“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他自己易感期為什麽就不排斥路望遠是個Alpha?
難不成自己是個不正常的Alpha?
不過這話傅成北沒?問得出口,最後只是淡淡說了句沒?問題,就起身上樓了。
距離中考過去已有一段時間,很快又到了第?二次月考。
剛考完試,專門抽取信息素的人就來了。
傅成北之前以為會是醫生,不料來的全是國家研究所的人,兩男兩女,身着便服,即便如此,還是遮不住他們獨特的氣質。
研究人員态度都很和善,跟他們一見面,先出示了各自的證件,然後帶他和路望遠上了一輛車。不去當地醫院,也是為了保密工作。
車廂內空間寬敞,設備齊全,頭頂貼着國旗。研究人員跟他們詳細說了注意事項,就準備開始抽取信息素。
先是傅成北。
傅成北之前覺得自己忍受疼痛的能力已經很強了,可當尖銳的針頭刺入腺體再到往外?吸的那短暫五秒,還是疼到無法呼吸,臉色發白,出了一身冷汗,像是被透支了一樣無力。
一個Alpha對自身信息素的控制力再強,被抽取液态信息素時,還是會不由自主溢出來。
所以此刻空氣裏彌漫着傅成北信息素的味道。
很快,到了路望遠。
當眼睜睜看?着針頭刺入路望遠後頸腺體的那一刻,傅成北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在這裏,在這個陌生而肅穆的車廂裏,第?一次感受到路望遠的信息素。
??沒?想到,他會在聞到路望遠信息素的那一刻,失控到直接撲向他。
風信子。
風信子。
風信子。
周圍盡是風信子的味道。
他快要被溺亡在這片由風信子彙聚而成深不見底的海裏。
作者有話要說: 聞到老公信息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