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傅寒走進廚房,徑直打開冰箱門,掃了一眼,才回過頭輕輕推了一下發愣的葉甚蒙,“啤酒呢?”

葉特助不喝酒,不過一般家裏會備一些,以防不時之需。前段時間太忙,冰箱裏的啤酒已經空了很久了,一直忘了添。而且大冬天的,誰會想要喝啤酒。

“沒了。你想喝?我下去買吧。”地位使然,習慣使然,完全不用經腦袋就可以回答,說完了才覺得晦氣,大冬天的下去跑一圈得把人凍個半死。

傅寒半靠在冰箱上,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好半天才道:“算了,不喝了。我回去了。”

葉甚蒙難得的沒有虛情假意的挽留,他只是撇撇嘴,看着傅寒,“慢走。”

傅寒都轉身了,又回過頭來,臉上帶着點微微笑意,一步一步靠近葉甚蒙。

葉甚蒙放開撐着大理石臺的雙手,挺直了背,站直身體,微微昂着頭一動不動。傅寒這個動作,在夾角的櫥櫃之間顯得極具挑釁,這一段小小的距離就好似兩個男人無聲的較量。無關地位,金錢,權利,感情,是最原始最直白的較量,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葉甚蒙偏瘦,那樣筆直的站着,在傅寒的映襯下,仿佛在苦苦硬撐。他也确實在熬,他是沒有傲氣,早不知丢哪兒去了,但是本性裏男兒的傲骨卻從不曾湮滅。

賤,也要賤得有脾氣。

葉甚蒙又挺了挺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較個什麽勁兒,他腦子裏就一個念頭,熬啊,誰怕誰啊,反正從小就是熬大的,經驗豐富啊!

傅寒在離葉甚蒙半個手臂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就在葉甚蒙心裏思索着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麽的時候,傅寒就那麽随意的伸出手,拍了拍葉甚蒙的肩膀,道:“今天辛苦了,葉特助。”

對方那口氣,就差沒獎勵他一朵小紅花了。

葉甚蒙僵了一下,忽然又覺得如釋重負,瞬間腰就塌下去了,“不辛苦,不辛苦。傅總言重了。”

葉甚蒙看着那兩人出了門,賀藍和他招呼再見他都感覺懵裏懵懂的,等聽到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葉甚蒙立刻閃身回到廚房,就定定的站在剛剛站的位置,摸着下巴癡癡的望着之前傅寒站立的地方,自言自語道:“剛剛他說什麽來着?”

“辛苦了,阿蒙!”

“為了你,怎麽都值啊。”

“辛苦了,阿蒙!”

“感動吧,要不以身相許吧。”

“辛苦了,阿蒙!”

“放心,我會對你好的。”

“辛苦了,阿蒙!”

“跟着我,頓頓都有圓子吃。”

“辛苦了,阿蒙!”

“哎,我的小心肝兒啊!你這樣我怎麽放得下你呢?怎麽狠得下心揮劍斬情絲啊!”葉甚蒙傻樂了一陣,還是止都止不住的傻樂,傅寒原原本本的話語和意思經過葉特助那個特殊構造的大腦折射過後,面目全非。

葉甚蒙想,下次做圓子的時候要記得過油的時間稍微再短點,鹽再少幾粒,醬汁再淡一些,務必做到令傅寒滿意的完美口感!

再買點啤酒備着就更好了。

葉甚蒙打開冰箱,準備給未來的啤酒騰一點空位出來。然後他突然關上了冰箱門,整個人瞬間冷了下來。

他坐回到沙發上,皺着眉頭陷入了沉思。屋裏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秒針走動發出的噠噠聲。時間仿佛也随着冬夜逐漸在房間裏沉寂下來。

葉甚蒙抓過櫃子最下面的根雕,扯過袖子一點點将上面的灰塵都抹去,有些東西不值錢,但是掏心。

傅寒說他不是一個玩得起的人,說得對。他不是,他投入的感情永遠是真心實意,情深不壽,他是拿命在搏情,哪裏敢玩。

傅寒那麽聰明,把他看得那麽透,那麽懂。難道他葉甚蒙做的所有事情,傅寒都看不明白?

怎麽可能呢?分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既然那麽明白,又何必這樣來撩撥他呢?他從來不敢期待什麽天長地久,一輩子都是泡沫幻想,但是他拿全部換傅寒一段真正的感情難道都是奢望嗎?難道都卑微得配不上嗎?

他不玩感情,再低賤再困頓再卑微都不玩。

即便是有一天到了末路,也一樣。美人終遲暮,英雄歸末路,那個時候就當一把英雄吧,做他自己的英雄,無怨無悔無歸路。

葉甚蒙撲了些冷水在臉上,冰冰涼涼的,他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晃了晃手表道:“十萬,襯衣八千,褲子六千五,鞋子一萬三,戒指八萬。啧,這身價,極好極好。葉甚蒙,你是個從零爬起來的男人,老天垂愛,此生注定不凡啊!”

他裂開嘴笑了笑,沒看出來哪裏不凡,倒是像一只黃鼠狼,約莫是長相不凡吧。

這麽啊Q了一番,葉特助才終于又回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正對面取出一支長方形藥盒,兩三下拆開,看了幾眼說明書,擠了點出來抹到腳腕上,一會兒腳腕上就傳來一陣灼熱感,活血散瘀的良品。

葉甚蒙洗了手,将藥膏收進抽屜。

傅總可真是有心啊,帶着情人來送藥,給他點甜頭又拉開距離。地下情不都這麽開頭的嗎?這麽多年了,還撩撥得這麽起勁兒,圖個什麽啊?就為了看他陷在泥潭裏掙紮嗎?還真是個無情的人。

不過,人家傅總那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可惜遇到了他這個犟骨頭,不玩,不玩,就不玩。如果要玩,又何必賤這麽多年。

腳腕的熱燙感越來越清晰,燒得葉甚蒙心裏也暖洋洋的。不管是釣魚的也好,還是看戲的也好,始終擺脫不了這樣一個既定事實,這是傅寒送過來的藥。

這就夠了,葉特助覺得他快醉了。

————

陳經本來以為去收拾葉甚蒙留下的破事大概麻煩得要命,雖然是和供應商之間發生了私人問題,但是王晉所在的那家供應商實力相當不錯,要找個好的上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況且項目又是在進行中,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完全無法調和,陳經是不願意換供應商的。

所以陳經一開始的姿态放得很低,畢竟當時是葉甚蒙先出的手。出乎他意料的是,王晉似乎并沒有太多的隔閡,這是好事,王晉的舅舅怎麽說都是個副省長,能不得罪是最好的。

兩個人倒是頗對胃口,很快就摒棄前嫌重結陣營。

陳經對王晉的反應大概是摸索出了一些東西,于是有意無意的和他聊起葉甚蒙,王晉也不是太避忌,一臉的厭惡。有了共同的話題,自然兩個人的關系就更是突飛猛進。

陳經是個聰明人,對于王晉的某些暗示很快就心領神會,關于葉甚蒙是否和傅寒發生過關系這一點,他覺得既像又不像。

傅總雖然有男性情人,但是絕對不是和葉甚蒙一個型的。只要想想葉甚蒙那種谄媚跪舔的狗腿樣子,陳經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對他産生欲望。不過,若非如此,他還真想不通葉甚蒙是憑什麽留在傅寒身邊的。

顏少君正在整理董事會報告,瞧見陳經走了進來,便擡頭笑道:“什麽風把陳助吹來了。稀罕。”

陳經自顧的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傅寒的三個特助裏面,陳經最自恃甚高,一來他确實有些本事,二來他年輕。顏少君資格最老,已經四十多歲了,在這個位置上幹的時間最久,他也是和傅家走得最近的人,董事會方面的工作大部分是他在負責溝通。

按理說他這個年紀,大部分是不會呆在特助這個位置的,但是顏少君是個例外,不是他能力不足,而是他喜歡這個職位,一直沒想過換。年輕的時候董事會的人還親自和他溝通過,覺得這個位置屈材了,要提拔他,結果顏少君拒絕了。

多幾次之後上面也沒有人再提了,他就一直幹到現在。傅寒來了之後,他便被派來跟着傅總。這也算是傅家的恩待。

不過這些事情,像陳經這樣的新鮮血液知曉得并不多,他是不會和顏少君做一樣選擇走一樣道路的人,所以和顏少君的關系也就不冷不淡,除非有公事交叉,是不會有什麽直接接觸的。

“嗨,沒事過來找顏助聊聊天呗。行嗎?”

“行!怎麽了?遇到什麽處理不了的難題了?”

陳經搖搖頭,“這倒沒有,就是我有個朋友,能力沒得說,以前在中神集團做項目總監,手上也有些小資源,我想把他挖過來,不過想來想去沒想到合适的職位。

本來覺得特助這個位置還挺适合他的,各方面條件也好,不過傅總好像沒有要增加助理位置的打算啊,總覺得挺遺憾的,有點不甘心啊。顏助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啊。”

顏少君不動聲色,他是吃年輕飯過來的,陳經在想什麽他清楚得很。

“老頭子我也沒辦法啊,我幫你注意一下最近有沒有總監之類的空缺吧,或者其他老總的特助也可以看看。”

陳經嘆了口氣,低聲道:“肯定是傅總身邊的位置發展最好,顏老,你覺得我去給傅總提一下,讓他加個特助的位置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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