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葉甚蒙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來應對了,他不知道傅寒是怎麽忽悠張放的,但事情原本的面目顯然和張放理解的差距太大。
甚至是對于對方評論的傅總也是個很好說話的人這一點,葉特助恍然間有種世界倒錯的感覺。傅寒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葉特助在休息室門口瞧了瞧,畏縮得像個賊。
傅寒躺在沙發上,半阖着眼,“進來吧。”
葉特助得了特赦一般溜了進去,“傅總,你看我這人就是不上道,你別和我一般見識,我想來想去估計剛剛還是不該搶傅總的心頭好,那年年有餘放我家裏說不準也保護不好,不如還放在這,以後你展館開了,我這也算入圈了。”
傅寒坐了起來,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葉甚蒙坐下,表情特認真,特真誠,特誠懇:“阿蒙,你不僅不上道,還特別蠢。雖然我很早以前就發現了,但是忍了這麽多年也不容易。”
葉特助心裏大怒,老子看你才蠢呢!有眼無珠,他最多算賤,算癡情,但是他不蠢。他要是蠢能在傅寒身邊墨跡這麽多年嗎?
“傅總,我是哪件事做得讓你不滿意了,你直接告訴我吧。我肯定改正。我哪兒讓你不放心了,我以後一定注意。”
“你哪都讓我不滿意。”傅寒一句話,把葉特助辛辛苦苦這麽多年的功勞都給抹殺了,斬釘截鐵,毋庸置疑。
葉特助心裏那個滴血啊,委屈啊,他兢兢業業跟在傅寒屁股後頭,任勞任怨,半點不敢抱怨,怎麽就讓對方一點都不滿意呢?
要說他借着傅寒的名頭在外面吃些野果子,那也是人之常情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要緊緊跟随傅總的步伐也需要不斷豐富自己的身價啊。
就連自己都吃下去的東西,比如那尊破根雕,為了傅寒,他都願意吐出來,怎麽就讓他不滿意了?
葉特助越想越怄,越怄越犯賤:“我改還不行嗎?”
傅寒轉過頭看他,正瞧見葉特助一臉菜色,愁眉苦臉,是真愁,整個人都像是萎靡了。
“你不用改,是我吹毛求疵。”
一時無話,葉甚蒙沒想到傅寒這麽個大老爺們,說話意尤不盡的,娘氣!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什麽他都認了,別人卻不給機會。真他媽不是個事。
但他也不自知,他自己在感情上還不是遮遮掩掩的,半點不爽快,是個男人就該直面血和淚,活得那麽窩囊又算個什麽。
“葉特助。”傅總一臉鄭重,葉甚蒙立刻收緊腳尖待命,剛剛內心的騷動和不滿即刻化作烏有。他心裏就一個目标,改,改到傅寒滿意為止!高标準嚴要求,最後才有好結果!
“我有點餓。”
葉特助風一般的站了起來:“傅總想吃啥?我下去給你買?薯片,蝦條還是面包,蛋糕?”
“去你那兒,煮面吧。”
如果說作為一條狗腿需要時刻跪舔上位者,那麽對于像葉特助這樣已經由心到身感受到這種命令和要求是一種榮光的時候,只能說他是一條病入膏肓的狗腿了。
傅寒吃了很多,吃完已經很晚了。葉甚蒙上次之後就趕緊在冰箱裏備了幾聽啤酒,這個時候果然就派上用場了。
傅寒一邊看電視一邊喝酒,冰冷冷的啤酒葉甚蒙沒想明白哪裏好喝。
“要不你試試?”傅寒幫他開了一罐,遞到他嘴邊。
“我不行,我不能喝酒,太容易醉了。”
“不喝當然會醉,多喝幾次就不會醉了。”
葉甚蒙接過瓶子,昂頭就往嘴裏灌,如果任何事都跟喝酒一樣又有何難?最多不過醉而已。
冰涼的啤酒順着口腔食道瀑布一般湧進胃裏,即便呆在空調房間裏,一陣寒意也徹底的透刺進心窩裏。
傅寒抓住他的手,止住酒瓶下傾的趨勢,低聲道:“你這樣不行,容易上頭,自然一下就醉了。”
葉甚蒙沒聽,推開傅寒的手硬是把一聽啤酒給灌了進去,有些來不及鑽進口腔的酒液順着下颚滴進脖子裏,驚得他一顫。
葉特助喝完一聽,用力把瓶子往桌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他打了個酒嗝,随手捂了捂嘴巴,豪氣道:“喝酒,算個什麽事。”
酒精在體內散播的速度也許是極快的,胃裏還是一片冰涼,葉甚蒙已經開始覺得腦子裏面在發熱了。喝酒上頭的效果很快就顯現出來,腦袋開始發沉,意識盡管分明卻總覺得和四周是完全隔開的。這個時候,神經的傳遞速度已經變得遲鈍了。
當然葉特助是要硬撐的,他是連犯賤都要硬撐的人,何況是喝酒。
他斜靠在沙發的夾角,攤開雙臂攀着沙發扶手,然後看着傅寒,他都有點看不清楚了,他主要只是想維持一個簡單的姿勢,一直到意識和思維都沉睡過去為止。
電視裏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但他卻仿佛進入了另一個記憶斷章之中。
那是初三的畢業聚會,他記得他替王晉喝了三杯,然後他吐了,吐得一塌糊塗。醉酒的滋味是很難受的,他對酒精非常敏感,即便是吐了,無法揮發的酒精還是被囚禁在身體裏,熱,發脹,頭痛,四肢無力只想躺倒在地上,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
那個時候大家都是那麽嗨,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又會有誰來顧他呢?他只是個特困學生,連上學都是靠王晉家裏支助的。他幫王晉喝了三杯酒,盡了他最大的努力,就行了,他不是個不懂滿足的人。
但他真的難受得厲害,後來大概是直接躺在了到處都是污穢嘔吐物和尿液的廁所裏。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卻睜不開眼睛。他感覺被人扶了起來,卻無法說句謝謝。他趴在對方背上,感覺世界的嘈雜都紛紛褪去。
像是他小時候坐在他爸爸的懷裏吃橘子,夏天的山裏,可以看見星星聽見蟬,卻意外覺得很安靜。
葉甚蒙知道他是誰,一直都知道,就算沒有看見,但只有那個人會叫他阿蒙。
“葉特助。去睡吧,你确實喝不了酒。”
葉甚蒙還沉浸在那段破碎得只剩下印象的回憶裏,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那一天晚上,那個人就像舉世無雙的美好慢慢侵蝕了他的心。
“睡一覺就好了,阿蒙。”
“不會喝酒逞什麽能。”
“好好學習吧,阿蒙,這是你唯一的資本。比你能喝酒要厲害得多。”
“愛是要付出的,比醉酒付出得還要多。”
“你太傻了,阿蒙。”
“睡一覺吧,睡一覺就好了。”傅寒關掉床頭的臺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他卻遲遲沒有動作,還站在床頭。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走出房間拉上了門。
這麽多年了,是不是真的什麽都沒有變?
傅寒有些疑惑,他一直在他所謂正确的道路上狂奔,從來沒有停下來認真把這麽多年的事情好好想想。
原因無他,他也有害怕的東西。
他不願意過度思索,不願意把所有東西捋得明明白白,不願意結束這種抱着浮木漂泊的生活。因為他也是小心翼翼的維持着某些東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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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香的味道從香爐裏散發出來,縷縷煙霧一遇風就淡而不現了。
陳經還是第一次見到賀藍真人,之前倒是在電視上看到過,是個很好看的人。關于傅總和賀藍的事情他隐約知道一些,只知道大概是有那麽個情人的存在。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的。賀藍是興中集團銷售部老總岳文凱帶來的,準确的說是賀藍為岳文凱引薦了陳經。
賀藍接觸傅寒公事的機會不多,但是對于傅總身邊的某些人際關系卻相當了解。這得益于傅總身邊經常被打發去照顧賀藍二三事的黃秘書,他有心打聽自然還是能從黃秘書嘴裏套出那麽些內容來。
“R國項目現在基本還在傅總手上,之前倒是聽傅總提過似乎要把這個項目下放給葉特助。”岳文凱頓了頓 ,眼角周圍浮出細細的皺紋,以他這個年紀已經是保養得很好的了,“但是我最近聽到些風聲,說是老鄭已經找上葉特助了。說實在的,小賀也和我溝通過,葉特助這個人不是很靠譜,我也就不想和老鄭去擠得頭破血流的。不過這個項目各方面都非常好,我也确實想要拿下其中的大頭,興中也有這個實力有這個經驗。
以後這個項目上路了,我還是希望到時候能和項目負責人有比較好的溝通和合作。所以今天才特意請陳特助來。很早之前就聽說過陳助了,傅總的得力助手啊,能力那是沒得說,項目上的經驗都是相當豐富了。”
“那都是大家給面子。”
岳文凱笑了笑,“小陳,你也別謙虛了。你做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裏。老岳我就這麽說吧,賀藍給我推薦的你,他推薦的我就一定認。R國項目現在還沒下來,等下來了,小陳,你有沒機會把這個項目搶過來?我一定是全力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