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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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起,Olivia就像隐身了一樣,赫締幾乎沒再怎麽看見她。

赫締忙着婚禮的事,閑下來終于有空問了人,發覺她倒是沒走,只不過自願去幫其他仆從的忙了。

或者說,她現在不被需要,又不被允許離開,所以就躲着他們,自己找事情打發時間。

赫締原是想找她說清自己的身世,卻一直看不見人,也只得作罷。

不過更令他煩憂的是商睿的态度。

白日他倆被機構喊去一陣瞎忙,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對方,可是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和解。到了晚上準備洗漱休息時,商睿還是會和他一起洗澡,接吻,只不過,這回吻得克制的卻成了商睿,仿佛擔心水滿則溢,他每次都是淺嘗辄止,然後把赫締轟出去,鎖掉整個卧房套間的門。

赫締拿他沒辦法,唯有到隔壁房間歇下。

夜裏他被呼叫器叫醒,爬起來後下意識往主卧方向走,走到門前,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落寞地回到隔壁房間,他看着呼叫器上閃爍的呼吸燈,徹底地失眠了。

本來這盞燈是為了照顧商睿而存在的,現在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就像商睿說的那樣,他很快适應了半夜起來照顧孩子,而且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呼吸燈就不亮了,說明他已經照顧好孩子,又睡下了。

“現在我白天都和你在一起,根本沒空管孩子,晚上讓你看着這對你就不公平。”赫締白天借着此事跟商睿搭話,“至少這幾天,昭昭應該由我們輪流照顧。”

“知道了。”商睿看着手中的發言稿,漫不經心地做了回答,然後又沉默不語了。

可是赫締知道他并非真的不在意。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家裏寵着愛着長大的,再怎麽有城府,失意孤寂也會透出端倪,更何況赫締那麽了解他的信息素。這就是Alpha和Omega,天生一對的怪物,标記過後的心靈相通,想要掩飾都沒有辦法。

赫締苦笑,自己為何不早早想到這一層?心緒的隐藏是如此的沒有必要,如果一開始他大大方方說了,現在的境況是否就已改觀?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三人都成了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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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數次想沖過去,一把抱住商睿,告訴他自己不是真正的赫締,自己從跟他确定關系的第一日起,他的心就再沒變過,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是他坐在那裏動不了,其他人來來往往的,眼睛比房間裏的攝像頭還多,他每次擡起手,最後都只能搭回椅子的扶手上,或者端起杯子喝茶掩飾自己的尴尬和怯弱。

度日如年的日子終究還是在緩慢向前滾動,婚禮那天,他們又上了那輛堪比護送犯人的保姆車,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保姆車車頭,被他們用鮮切花和香槟色的絲帶做了裝飾。

接下來一切都和商容的婚禮大差不差,他們在鏡頭前抱着昭昭,背着爛熟于心的發言稿,露出釘在臉上的笑容。

周圍都是大人物,有幾個他竟然還在新聞媒體上見過,只是還記不得名字,因為名字很長,像極了毛子的名字。

他想這個國度真的很奇怪,不同種族的人都可以和諧相處了,唯獨容不下Alpha和Omega,可是那些有名望的人,卻還來參加他們的婚禮,表現得他們從不曾遭受過不公。他站在古典氛圍濃厚的大禮堂裏,感覺自己進入的是一個古老腐朽又幽暗的時空,一個嵌套的夢境。

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未曾清醒,為了彌補自己空白人生所做的夢?

莊周夢蝶般的茫然襲上心頭,他的演出也結束了,作為合影道具的使命也暫告一段落,因為賓客們已經進入了觥籌交錯的階段,沒有人再望向他們。

被押解回休息室的路上,他猛然驚醒,忽然表示自己要去用廁所,然後拽着商睿的手一路飛奔往貴賓專用的公共廁所去了——那是眼下最僻靜、沒有監視的角落!

他進門一看,果然,這裏還并未被什麽人霸占,于是他轉身就抱住了商睿,把他抱得死緊死緊,怕他像一根羽絨,随随便便就能飄走了。

“給我一點時間解釋。”赫締的口氣和力氣相反,小心翼翼,輕柔至極。

商睿沒有掙紮,語氣卻像死水,充滿了疲憊:“你拉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個?好,那你說吧。”

他的語氣就好像是等着看赫締找出某種借口,這讓赫締感覺自己好像挨了一個羞辱式的耳光,他終于委屈低聲咆哮出來:“我沒有失憶,但我不是赫締!”

他很急地解釋說明起來:“真正的赫締早就已經死了,我只是因為陰差陽錯進入他身體的另一個人的靈魂,我叫何迪,人可何,雅迪電動車的迪!”

商睿愣住了。他很少聽到赫締那麽講話,空氣仿佛都震蕩起來,帶了風聲。

可是愣過一剎,他神智又恢複了清明,冷笑着做了答複,洗手臺前的鏡子裏倒映出的表情卻像是要崩潰流淚:“我沒想到,你還能編出那麽離譜的謊言,這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還不如拽着我打感情牌——雖然我也不會吃那一套的。”

他感覺到對方的雙臂一僵,還是繼續說下去:“我對你真的失望,赫締,有的事不是年少無知可以打發的,我寧願你坦然承認一切。”

然後他聽到了抽泣的聲音,有溫暖的液體滴落到他的脖頸裏:“我真的不是赫締,一個自小被豢養的人,怎麽會懂得量體裁衣?怎麽會照顧人?衣帽間裏那些帶鉚釘皮扣的朋克衣服,你看我什麽時候穿過?說實話我也根本不會樂器!不然我為什麽要跟你學,浪費時間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他惡狠狠的聲音裏充滿了哀戚,商睿不知道是被他的話語還是聲音影響了,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有的事邏輯上可循,可是魂魄穿體這種事,簡直超越了最先進的科學,這讓他怎麽信?

商睿呆住了,腦袋裏混亂太過,如同空白,像是看見一個外星人駕駛着飛碟降臨到他面前。

“我相信他說的話。”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旁,兩人都吓了一大跳,發覺竟然是Olivia。

赫締一下抱着商睿往後退了兩步,眼裏既有震驚又有戒備,然而Olivia的神色卻是出人意料的平靜:“不要緊張,我在門口放了‘打掃中’的指示牌,這裏也不止這一間廁所,我又關了門,他們是不會過來的。”

赫締下意識地撫摸着商睿的後背,同時很吃驚Olivia的反應:“你……什麽時候知道我不是的?”

“第一次見面我就有些懷疑了。”

Olivia抱着胳膊,看起來好像很害冷:“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早在你被帶到那家假醫院接受治療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的監控錄像了。那時候,我只是覺得你的走路姿态有點奇怪,但我以為那是你骨折造成的,所以我沒有深想,因為你能活着,對我來說就是幸運了。但是,當我真正面對面見到你時,只感覺到了陌生。”

商睿咽了口唾沫,他覺得這件事的走向太奇怪了,可是Olivia的眼神裏有種脆弱又堅硬的感情,讓他竟然想要接着聽。

“一個人失去部分記憶,有可能會影響他的判斷,但是不會改變他的性格。誠然,你和他的确是有共同之處,尤其是對伴侶的态度,一度讓我回憶起了許多美好的時光。”Olivia看向赫締,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像滴落的露水,一瞬就消失,“但是你的性格沉穩過頭了,而他,他可是自小會往梁蘊鞋裏藏圖釘的,你們一點也不像。”

這回輪到赫締傻了,虧得自己還成天琢磨怎麽裝模作樣,合着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問題啊!

“所以我很懷疑,他們是不是找個了人來騙我,于是我接近你,觀察你,然後我就發覺,你們簡直截然不同。”

“等等,你有什麽切實的證據嗎?”商睿頭一次不太禮貌地打斷了他人的話——他很急,他太想知道實情了,他不想被枕邊人騙,更不想冤枉了對方,錯過幸福。

Olivia轉頭望向他:“你知道Hedy喜歡什麽香味嗎?他喜歡花香,越濃郁越好,晚香玉,忍冬花,紫丁香……你被機構選中,除了信息素配适程度,香味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商睿啞口無言,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大樓洗澡的時候,差點沒被赫締的洗護用品熏掉鼻子,後來赫締見他不喜歡,就讓人都收了起來,買了母嬰可用、氣味又清淡的洗護用品替換掉了它們。

“可是他最喜歡花香,不代表就不能接受別的香了,這不能說明什麽?”

Olivia搖頭:“Hedy喜歡濃郁花香絕非偶然,或者說,他并不是喜歡花香,而是因為那能蓋掉他身上的味道——他最讨厭苦澀刺激的味道。他父親的信息素氣味就是這樣,醫院的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也是這樣。他讨厭醫院,讨厭體檢,讨厭他只懂得交歡的父親,讨厭自己是個Alpha。當然,這些報紙上是不會寫的,可是我想,作為在這裏生活過的人,你能看透那些虛僞文字後隐藏的真相。”

商睿抿住了唇。

是的,他在結婚之前就看過赫締父母的報道,正值壯年便死去,還渲染成了鴛鴦殉情。難怪赫締房間裏沒有一張照片,或許是看見父親會反胃,看見母親又會陷入難以自制的悲傷之中吧。

“最重要的是,一個智力正常,甚至能算得上是聰明的人,知道別人把他當成猴子一樣耍了十幾年,還準備關他一輩子,哪怕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他也不會像你的先生那麽平靜的。”Olivia走到商睿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眼裏是一種詭異的悲哀,語氣蒼涼,“你見過發瘋的人嗎?人最痛苦的時候,不是殘害別人,就會要殘害自己,可是,他都從五樓摔下去了,胳膊上怎麽會一點疤痕都沒有呢?他的身體,你見過他的身體的,上面有疤痕嗎?”

【作者有話說:商睿:科幻故事!懸疑故事?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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