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的表妹
拖鞋打在大理石臺階的樓梯，懶散和富有規律的節奏混雜在空氣中。
程夕跟在陸玄南身後，和他始終保持半個樓梯的距離。
他身影消失在三樓拐彎處，程夕加快腳步。
過道口，高高瘦瘦的身影倚在牆邊等着她。
“這個是你房間。”清冷的男聲傳來。
“砰”的一聲輕響，随着門關上那刻戛然而止。
刺眼的陽光從落地窗灑進，形成幾道深淺不一的光斑。
陸玄南所指房間門虛掩着，程夕輕手輕腳推門而入，莫蘭迪色系床頭背景，整個房間裝修風格溫馨，和樓下客餐廳以黑白灰為主調的冷感截然不同。
門邊是兩米長衣櫃，裏面挂了兩件女式睡衣，大部分空着。衣櫃旁連着書桌，書桌上是三層書架。
房間正中間一米八的大床，床邊和窗戶之間還剩少許空間，放着圓形小桌以及椅子。
功能齊全，應有盡有。
程夕起初有點不敢坐，怕弄壞或是弄髒房間裏的東西。
這是她記事以來住過最好的房間。
“小夕，還喜歡嗎？”溫柔的女聲傳來。
程夕轉身看向門口，不知怎麽回。
又怎會不喜歡，可是她有資格去評價嗎？又不是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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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藍像是看出程夕心中想法，臉上笑意更溫和了些，“你這孩子，都說了別和阿姨客氣，把這裏就當自己家。這間房，以後就留給你過來住。床單被套我都換了新的，櫃子裏兩套睡衣也是給你準備的。這一樓就你和玄南兩個人住，他房間裏帶衛生間，外面的衛生間相當于是你一個人用，裏面洗漱用品都有。”
張藍對她越好，程夕愈發過意不去。
她和張藍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擔心自己以後還不起這份恩情。
如果不是張藍供她讀書，她根本就不會繼續畫畫，更不會以藝術生的身份考到華大。
在她那個小地方，整個市一年都考不了幾個華大。她文化成績雖不錯，但并沒有考華大的實力，好在藝術天分高，當初讓她繼續學藝術，就是張藍給她提的建議。
張藍坐在床邊，拍拍身邊空位，示意程夕坐過來。
站在窗邊的程夕看向床上白色身影，陽光落在身上，耀眼的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第一次看到張藍時，知性溫柔的張藍便給程夕留下極深刻印象，直到現在，張藍都是她現實中見過最具有魅力的女人。
程夕拘謹坐在張藍身邊。
張藍微笑，“和阿姨說說看，入學後有什麽感受？”
程夕忽然想起去世的奶奶，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體驗過被人關心的滋味。
張藍見她還是不說話，眼神和語氣愈發溫柔，“華大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名校，你能考進去讀書，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三年前阿姨就對你說過，只有好好讀書，才是對奶奶最大的孝心。小夕，目前來看你做的很好，阿姨真的很為奶奶感到高興，相信奶奶知道她有這麽個優秀的孫女同樣很驕傲。”
程夕點頭，剛才張藍問她入學有什麽感受時，她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全新的陌生環境，有高興，有好奇，有憧憬。同樣，在看到那些被家長開車送來的同學，看到那些衣着光鮮漂亮驕傲的同學，她又發現自己和那些之間巨大的落差。這種落差，雖不至于讓她感到自卑，但卻深刻發現自己的平庸和微不足道。
張藍循循善誘，“以前你讀高中時，阿姨只告訴你你要好好讀書，別的什麽都不要去想，但現在阿姨希望你多多思考一下讀書以外的東西。比如，你将來想做什麽，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大學裏這幾年，你會遇到更優秀的人同行，也會遇到更多的誘惑來讓你覺得迷茫以及動搖，但只要你心裏有目标，朝着這個目标去努力，阿姨相信，你的大學生涯将會過得很有意義。”
張藍這句話，猶若清晨陽光驅散環繞在她心頭的大霧。
目标？她的目标是什麽？
程夕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來時的種種不安和忐忑也随之少了許多。
程夕開口，“謝謝阿姨，我知道了。”
張藍起身時在程夕肩頭輕輕一拍，“阿姨不打擾你休息，十二點下來吃飯。”
程夕看着張藍離開的背影，像是在糾結些什麽，在張藍快走出房門時叫住她，“張阿姨，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張藍微笑依舊，“什麽問題。”
程夕動動嘴唇，聲音有點小，“阿姨，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就算是和她有着最深血緣關系的親生母親，都不敵張藍對她的千分之一。有時候她甚至想過一個問題，張藍會不會是她親生母親。
不過這個荒唐的想法一出來又被她給摁下去。
在聽到程夕這個問題時，張藍上揚的嘴角微微定格，不過這個細微變化只持續不到兩秒。
“因為，你奶奶是我的恩人。”
說這句話時，張藍臉上笑意定格，神色肅穆。
……
中午吃完飯，張藍帶程夕逛街，先是去理發店給程夕做了發型，緊接着又帶她去買衣服。
也僅僅只是換了新發型和新衣服，就讓程夕宛若變了一個人。
原先劉海的自然卷不見蹤影，而是變成服帖垂順的離子燙，飽滿的額頭少許劉海，很好的修飾臉型。頭發不再毛躁，氣質增加。
張藍帶她去逛的服裝店，雖不至于是奢侈品，但也大大超過普通大學生的消費檔次。
程夕看到衣服上标價時，拒絕道，“張阿姨，這些衣服都太貴了，穿在我身上不合适。”
張藍拿着衣服帶程夕到試衣鏡前，“知道阿姨為什麽今天特地帶你出來逛街嗎？”
程夕疑惑看向張藍，從張藍嚴肅的表情中，她意識到張藍的意圖并不簡單。
難道不止是想讓她變得好看？
程夕搖頭。
張藍看着鏡子中的程夕，卻又像不僅僅在看她，“漂亮衣服，精致飾品，大牌護膚品，豪車接送，燈紅酒綠的生活，對于你這個年紀的女生來說，具有極大誘惑力。我希望你能在這個年紀，不要輕易被這些東西所迷惑。今天我帶你買這些東西，是想告訴你，這些讓大多數女生都喜歡的東西我都能輕易給你，并不值什麽，你只要好好學習，将來這些東西，你也能輕而易舉擁有。”
程夕心情再次變得複雜起來。
張藍這句話，像夏日微風從她肌膚上吹過，然後化為寒風在她心頭盤旋。
是的，她入學時看到停在校門口各式各樣的車，漂亮室友華麗的衣服以及精致的妝容，她內心很羨慕。
這種羨慕，她不知道會不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像張藍說的那樣被迷惑，從而經受不住誘惑。
張藍嚴肅的表情在說完這句話後，随即變得輕松下來，“去吧，去試衣間換衣服。”
這次程夕沒有再拒絕。
張藍眼光沒得說，衣服從剪裁以及風格穿在程夕身上再适合不過，再加上剛做的發型，程夕從氣質上完全變了。
程夕照鏡子時，自己都快要認不出來。
張藍誇贊，“我們的小夕其實也是個美人胚子。”
……
程夕随着張藍回家時，天色已晚。
陸玄南下午出門還沒回來，家裏就程夕和張藍兩人吃飯。
不過一天時間，程夕和來時的心境已然發生變化，張藍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在耳裏，記在心裏。
原本她想晚上回學校，張藍讓她留宿明天和陸玄南一起坐車回學校時，她沒有拒絕。
今天張藍帶她買了很多東西，衣服，包包，鞋子，還有化妝品，全部整理好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學校裏衣櫃并不大，她挑了部分整理好後打算明天帶回學校。
從卧室出來去衛生間洗澡時，碰到剛上樓的陸玄南。
兩人對視一眼，程夕轉身走向衛生間。
從陸玄南的眼睛裏，她看到了驚訝。
“站住。”陸玄南叫住她。
程夕推門的手頓住。
“不做個自我介紹？”
她重新看向陸玄南，“阿姨讓我今晚住在這裏，明天和你一起回學校。”
陸玄南上下打量着她，迷醉的桃花眼微挑，薄唇勾着好看的弧度，“我媽下午帶你去整容了？”
程夕：“……”
陸玄南雙手插着兜，懶懶散散的走到她面前，“現在這樣還不錯。”
也就是說之前不行。
程夕：“多謝誇獎。”
陸玄南：“不過在學校，還是要和我裝不熟，聽到了嗎。”
程夕：“我會的，可是你上次幫我解圍後，不是要我說是你表妹嗎？”
陸玄南：“那就是不熟的表妹。”
程夕這次沒回答他的話，進衛生間關門。
衛生間裏有浴缸，有單獨淋浴間，面積相當于市裏三室兩廳房子裏的小卧室。
看到浴缸時，她腦海裏再次響起張藍對她說的話。
她打開浴缸裏的水龍頭，放水泡澡。
這些曾經離她很遙遠，甚至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只要她努力朝自己目标前行，總有一天，也會靠自己能力擁有。
是的，她現在和陸玄南讀同一所大學，從這個層面上，他們站在同一起跑線。
她不應該只是想去仰望他。
許是泡得有點久，從浴缸起來時，她腦子供血不足，頭有點暈，一只剛踏出浴缸便摔倒在地。
不是地面滑，純屬她自己腳軟沒站穩。
“啊”的一聲叫後，在她扶着浴缸就要爬起來時，衛生間門被人一腳用力踹開。
冷風吹了進來，熱氣缭繞下，她隐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