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從青岳山半山腰到二當家帶人駐紮的東山頭一路都設有崗哨,衛梓怡孤身一人從山下來,直奔東山頭,很快進入山匪們的視線。
對二當家手下的匪衆而言,衛梓怡不算生面孔,盯梢的夥計認出她的身份,立即将消息傳去營地。
所以,不等衛梓怡抵達山匪營地,已有一衆匪徒手持刀劍沖下山來,将她攔在半山腰,當先一名悍匪怒目圓睜,喝問道:“朝廷的人,來青岳山做什麽?!”
衛梓怡冷眼瞧着他們,面無表情地回答:“帶我去見你們的二當家,或者,讓他來見我!”
“你要去見二當家,可以!但只能躺着去!”
青岳山匪對朝廷恨得咬牙切齒,自然不會給衛梓怡好臉色,“兄弟們,這女人武功高強,一起上!”
匪衆一擁而上,銀亮的刀槍晃得衛梓怡眼睛生疼。
“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
話音落下,衛梓怡拔刀出鞘,招式快得形成一道道連貫的殘影。
衆匪徒沖到近前,沒能看清她如何出手,便接連被刀柄擊中胸口,慘叫着倒飛出去。
兵器接連脫手,散在地上七零八落,發出叮鈴當啷的聲音。
十數兇惡的山匪圍攻衛梓怡,竟無一人從她手中走過一個回合,匪徒接二連三倒地,抱着胸腹在地上蜷成一團,嗚呼哀哉地慘叫着。
早聽說過這位年輕的副指揮使刀法出神入化,可他們都未曾真正見過,如今方領略到衛梓怡的厲害。
把這些山匪全撂倒了,衛梓怡收起佩刀,複問:“可有人前面帶路?”
山匪們狼狽地趴在地上,先前攔路的男人捂着胸口,兩只眼睛死死盯着衛梓怡,色厲內荏,咬牙低喝:“不過是朝廷的一條狗,竟敢來青岳山叫嚣!”
衛梓怡微微虛眼,突然一腳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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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擊之處發出沉甸甸發悶響,那八尺高的精壯男人被衛梓怡一腳踹離地面,倒飛兩丈有餘,落地前被一雙手從後面接住,才沒跌在地上。
來者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被他接住的悍匪體格比他壯碩一倍,但他的動作幹淨利落,絲毫沒有受到拖累,可見此人功底紮實,武功應當不錯。
“少當家!”
受傷的悍匪認出少年,表情十分羞愧。
衛梓怡眉頭稍蹙,視線上下騰挪,仔細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少當家。
“你就是衛梓怡?”少年的聲音幹淨清澈,約莫只有十六七歲。
衛梓怡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問道:“你又是誰?與鎮北叛軍是什麽關系?章忝堯是你什麽人?”
“章忝堯是我義父!我叫章煜!”章煜嗓音洪亮,眼神中充滿仇恨,“衛梓怡,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京城找你,為我義父報仇!”
言罷,他抽劍出鞘,氣勢洶洶,劍尖直指衛梓怡。
“少當家!小心!”先前那悍匪大驚失色,唯恐衛梓怡傷了章煜性命。
他掙紮着起身,欲出手助章煜一臂之力。
衛梓怡刀未離鞘,僅執刀柄,抱着玩樂之心與章煜交手。
叮叮當當過去幾個回合,衛梓怡挑了挑眉,覺着這少年甚是有趣。
章煜的武功根基紮實,在衆悍匪之上,但對敵經驗不足,又急于取勝,衛梓怡稍稍賣個破綻,便誘使其冒進,胸前露出空門。
少年一劍刺出,劍尖直取衛梓怡喉頭要害。
衛梓怡身子微微偏轉,游刃有餘地避開來襲鋒芒,同時掌中刀鞘一旋,橫斬于章煜肋下,聽得嘭一聲悶響,章煜痛哼一聲,踉跄着跌退數步。
“小子,功夫不錯。”衛梓怡客觀地評價道,“你這年紀,能有這般根基,想必平日裏下了苦功,再有個十年八年的,說不定還真能勝我。”
看似贊賞的語氣,落在章煜耳中幾乎等同于羞辱。
他已拼盡全力,卻連衛梓怡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的武功雖然不及章忝堯,但在青岳山上,除去章忝堯手下幾員大将,他已難逢敵手。
可就算他起早貪黑,刻苦練功,修成這一身本領,面對衛梓怡時,卻幾如兒戲。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真再給他十年八年,他也未必能勝過衛梓怡。
何況,衛梓怡同樣天賦異禀,還比他更刻苦,更用心。
他怒喝一聲,再次執劍沖來,擺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勢,似要玉石俱焚,與衛梓怡同歸于盡。
“章煜!”
斷喝聲宛若雷鳴,自山坡之上炸響,喝止了章煜疾行的腳步。
那劍尖懸在衛梓怡身前數寸開外,而衛梓怡早料到他不得近前,姿态随意地提刀立在原地,未再出手。
她循聲朝那緩坡之上看去,見一文士打扮的男人率衆現身,呵斥章煜:“退下!”
章煜眼裏浮現血絲,表情猙獰,不甘心就此放棄。
但最令他痛苦的并非他今日無法複仇,而是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他不是衛梓怡的對手,就算再來成百上千個回合,他依然會是唯一的敗者。
那文士行下緩坡,身後一衆山匪迅速列隊,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傷員攙扶起來。
無關人等向四周退開,只這文士一人來到衛梓怡跟前。
他将章煜護到身後,與衛梓怡對峙:“衛大人只身來我青岳山,究竟有何貴幹?”
“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麽叛離鎮北軍。”
衛梓怡冷聲質詢,“若我父親不是被章忝堯害死的,那當初究竟是誰透露軍機,青岳山匪占山為王,又與天衍宗勾結,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衛梓怡以那審問犯人的語氣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激起青岳山匪衆的憤怒,他們一個個兇神惡煞,恨不能生啖其肉,怒飲其血。
但那文士模樣的二當家卻始終平靜,聞言嗤笑道:“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他面色冷漠地與衛梓怡對視,“你殺了大當家,與我青岳山衆已是仇深似海,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今日我不對你出手,你現在就速速下山,別再來了。”
衛梓怡沉下臉:“回答我!”
“別把你在官場上那一套拿到青岳山來!”
厲喝聲如平地驚雷,閻伏昌驀地擡高聲音,咄咄逼人,“我沒有義務回答你任何問題,如若你非要胡攪蠻纏,便動手吧!”
未曾想一個文弱書生身上能爆發出如此磅礴的氣勢,衛梓怡瞳孔微縮,面沉如水。
兩人針鋒相對,氣氛劍拔弩張,誰都不肯妥協後退。
便在彼此心神都繃到極限的瞬間,天空中傳來一聲鳥鳴,衆人循聲望去,見一只鷹在空中盤旋,俯沖而下,降落在閻伏昌肩上,鷹爪處綁着一支細竹筒。
閻伏昌不再理會衛梓怡,自鷹腿上取下竹筒,抽出藏在裏邊兒的紙簽。
衛梓怡觀察着閻伏昌臉上神色,見其眉頭時皺時松,表情變幻莫測,心中不由暗自揣摩是何人飛鷹傳訊。
正思量着,閻伏昌攥緊五指,将那紙簽揉皺,寒着張臉掃了眼衛梓怡,卻吩咐身後的章煜:“陸宗主來了,你帶兩個人下山迎接。”
章煜聞言很是驚訝,胸中的不甘與怒氣都被沖淡了許多。
他立即點頭答應,視線從衛梓怡身上挪開,叫了兩個兄弟,快速朝山下去。
陸無惜來了青岳山?
對于這一突發狀況,衛梓怡也始料未及。
閻伏昌安排章煜下山接人,随後又轉過臉來,表情依舊很不好看,沉聲喝道:“剛才給了你機會,現在你走不了了!”
衛梓怡:“……”
陸無惜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出現,真是糟糕透頂。
她和陸無惜的合作秘而不宣,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暫無人知曉她們之間的合作。
衛梓怡暗自咬牙,這女人怎地如此陰魂不散?
從郢州到京城,再從京城到青岳山,怎麽她走到哪兒,那陸無惜便跟到哪兒?
閻伏昌話音未落,突然上前一步,一掌攻向衛梓怡。
衛梓怡擡掌接下這一招,同時心中飛快計較,繼續留在此地恐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敗露和陸無惜的關系。
她連退幾步,抽劍橫掃,逼退閻伏昌的瞬間,轉身奔下山間小道,以極靈巧的身法避開圍攻而來的青岳山匪衆,姿态輕盈,幾個起落便隐于叢林之中。
與此同時,陸無惜跟随章煜上山,與繞行下山的衛梓怡堪堪錯過。
衛梓怡身如鴻雁,在陰翳的林海之中奔行,沒一會兒就回到山腳下。
一輛馬車停在青岳山下,只有一名車夫在旁看守。
衛梓怡眼珠子轉了轉,心中飛快思量。
她方才走得匆忙,來時騎的白馬落在山上,從青岳山到最近的郢州還有幾十裏路,她可不想走着去。
趁車夫靠在樹旁休息,注意力沒在車上,衛梓怡繞至車後,輕身一躍,從車尾跳上馬車,掀開簾子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