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馮大人,梁朝和傅姜兩人帶到。”

衙役朝馮亭煜和衛梓怡行過禮,将梁朝和傅姜兩個人留在堂上,自己轉身出去了。

馮亭煜坐堂審案,給衛梓怡看了座,請她旁聽,并有言道,審訊過程中,如他有處理不當之處,請衛梓怡不吝指正。

馮大人話說到這個份上,衛梓怡自然願意敬他三分,于是受邀坐鎮府衙大廳,聽一聽這案子的進程。

驚堂木當的一聲響,殺威棒起起落落,被帶上堂的兩個男人同時跪下,叩拜馮大人。

這兩人中,個子高高瘦瘦,形容俊俏的公子哥就是梁朝,另外一個個子稍矮一些,但體格健碩,一臉痞氣的精壯男人則是城西賭坊的東家傅姜。

馮亭煜開口:“堂上所跪何人?!”

兩人依次自報家門,馮亭煜又問:“今日巳正三刻,孫啓潤暴斃于周氏酒館門前,此事,你二位可聽說了?”

梁朝二人點頭:“聽說了。”

“那麽巳正之時,與孫啓潤同座飲酒的,正是二位,沒錯吧?”馮亭煜仔細觀察着堂上兩人的神态。

見這二人再次點頭,馮亭煜朝衛梓怡看了一眼。

得到衛梓怡眼神示意,于是他擡高聲音:“經仵作驗屍,孫啓潤乃是死于中毒!官府已找到被歹人投毒的酒壇,所以這毒,就是在你們吃飯的時候,被下在酒壇之中的!”

梁朝和傅姜聞言,同時色變,不約而同以頭搶地,高呼冤枉。

“冤枉?”馮亭煜皮笑肉不笑。

遂再次敲響驚堂木,以震宵小,高聲喝道,“且将你們喝酒時聊天的內容,及飯後不等孫啓潤酒醒,率先離開酒館的原因,通通如實招來!”

“到底是不是冤枉,本官自有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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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朝和傅姜對視,馮亭煜立即出聲阻斷他們眼神交流:“梁朝,你先說。”

“是,是。”梁朝點頭如搗蒜,神色恭敬,“回大人的話,孫梁兩家是世交,孫兄與我更是親如兄弟,前陣子,孫兄遇到點困難,說要向我借銀五百兩。”

“可我時運不濟,彼時剛做了個賠本的買賣,手頭緊,于是将傅兄引薦給孫兄,以解孫兄燃眉之急。”

馮亭煜問:“所以孫啓潤與你們吃飯,是為了借錢?”

“這倒不是。”梁朝搖頭,繼續把話說明白,“錢呢,傅兄上個月就借給孫兄了,但孫兄這個月沒有按時還錢,請我和傅兄吃飯,意在和傅兄商量,再寬限些時日。”

“這就是說……”馮亭煜推測,“因為這五百兩銀子沒有談攏,所以你們心生歹意,趁孫啓潤喝醉,便在他酒中下毒?”

梁朝瞪眼,驚懼之下開口便破了音:“大人,冤枉啊!此事與我無關吶!我替孫兄作了擔保,他若還不上傅兄的錢,那賭坊可是要找我的麻煩,我怎麽會下毒殺他呢?!”

馮亭煜便又看向傅姜:“那就是你對孫啓潤欠錢不還還想繼續賒賬懷恨在心,方蓄意取他性命!”

“馮大人,話可不能這麽說!”傅姜大驚失色,急急忙忙為自己分辯。

“孫氏布莊生意紅火,在我們郢州也算得上富庶之家,孫啓潤又是蘇家的一根獨苗,我敢借錢給他,一來是有梁兄擔保,二來則是看在他家境殷實,肯定能還得上錢。”

“孫兄弟說要多賒幾天賬,我還能多拿幾天的利息,何故要冒着得罪孫家的風險殺人吶?!”

說來說去,不論梁朝還是傅姜都辯說自己沒有殺人,馮亭煜亦瞧不出什麽可疑之處,遂轉身小聲請教衛梓怡:

“依衛大人之見,這個案子,究竟誰是兇手?”

衛梓怡身形板正地坐在主座旁,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沉吟片刻,問道:“梁朝,孫啓潤因何故向你借錢?”

五百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但對富庶的孫氏而言,不至于困難到拿不出來,更不需要私底下四處籌集。

孫啓潤需要這筆錢去做什麽?其目的屬實耐人尋味。

“這……”梁朝猶豫,似有隐情。

“如果你不肯據實以答,那麽官府可以認為你有意隐瞞關鍵信息,即便你沒有殺人,也能治你的罪!”

衛梓怡面色清寒,不怒自威。

“何況眼下,你們二位身上的嫌疑最大,既然沒做虧心事,又有什麽需要顧慮?只有配合調查才能盡快洗脫嫌疑,梁朝,你可要想清楚了。”

衛梓怡氣勢迫人,幾句話便将利害關系說得清清楚楚,無形中給人以巨大的心理壓力。

梁朝咽下一口口水,雙手交疊,卻依然不肯開口。

卻是傅姜在此時站出來,瞪了梁朝一眼,怒道:“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你不肯說,那我來說!”

看這情形,再隐瞞下去也無意義,梁朝長嘆一口氣:“還是我說吧。”衛梓怡翹起二郎腿,挑着眉示意他往下說。

同時朝陸無惜使了個眼色,讓她注意記下梁朝的供詞。

“其實是這樣……”梁朝斟酌着說道,“孫兄看上了迎春樓一個叫秋韻的姑娘,想替她贖身。”

“但兩人身份懸殊,去年秋天孫兄還中了舉,他家裏的長輩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他就找我幫忙,說先給錢把人贖出來,之後再想辦法。”

“可哪裏料到,那叫秋韻的姑娘拿了錢就跑了,孫兄人財兩空,如今竟還平白丢了性命……”

“什麽?那女人跑了?!”梁朝話說到一半,傅姜瞪着眼打斷他,“如此說來,他這錢擺明了就是還不了?”

“梁朝,你們合起夥來糊弄我呢?!說什麽寬限幾日等他找父母籌錢,其實就根本沒打算還?!”

“哎呀,傅兄息怒!”

梁朝回身,朝傅姜拱手,“我們哪兒敢糊弄你啊,只因孫兄他家裏只有他一個兒子,如果賭坊追債上門,他父母肯定還是會替他把錢還了,這一點,你确是無需擔心。”

“可是現在孫啓潤死了!”傅姜怒不可遏,指着梁朝的鼻子爆喝道,“我現在找誰把錢拿回來?!你替他出嗎?!”

眼看兩人就要在公堂上吵起來,突然當的一聲,馮亭煜敲響驚堂木,厲喝:“都住口!休要在公堂上喧嘩!”

傅姜氣得跺腳,幾乎想動手與梁朝打上一架,可奈何這是在公堂之上,周圍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只能作罷。

他朝縣老爺拱手,氣呼呼地重新跪下。

“縣老爺,您要替我做主啊!”梁朝向堂上兩位大人磕頭,“孫啓潤突然身死,此事我們誰也始料不及,我确實替他作了保,可那因為我将他作親兄弟看待。”

“兄弟有難處,我自當挺身而出,替他周旋,可這五百兩銀子,我手裏也實在拿不出來呀!”

堂上兩個人情緒激動,馮亭煜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指望衛梓怡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些什麽來。

衛梓怡便接着問:“既然這錢還不了,梁朝,你和孫啓潤就沒想過把那跑走的女人找回來嗎?”

“找!我們當然要找,整個郢州裏裏外外都找過了!”

梁朝萬念俱灰,臉色難看,“可實在找不到啊,這女人就像從人間蒸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那你們何不報官?”衛梓怡虛起眼,沉聲道,“你們自己找不到人,那五百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為何不讓官府幫你們找?”

梁朝一時語塞,半張着嘴不知如何往下接。

“對啊,怎麽不報官呢?”傅姜也咋麽過味兒來,連連點頭,附和道。

馮亭煜手中捏着驚堂木,忽的擡高聲音,喝問:“梁朝,你倒是說說,為何不來報官?!”

“這……”梁朝額角滑下一滴冷汗,連忙急聲解釋,“是孫兄他不願報官!”

“借錢贖人之事,本是他瞞着家裏人所為,那女人騙了他的錢跑了,他若報官,豈不相當于将此事昭告天下?”

“如此,不僅令他孫氏門楣蒙羞,他自己也是顏面掃地,他如何做得出來?!所以,是斷斷不能報官的呀!”

梁朝方才雖然緊張,但他所言可自圓其說,衛梓怡沉吟須臾,不再揪着此事逼問,語氣緩和了些,換了話題:“孫啓潤是何時向你們借的錢,那秋韻又是什麽時候失蹤的?”

“回大人的話,孫兄是上個月月初來找我,應該是二月初三。”

梁朝仔細回憶,“随後第二日,我便将傅兄引薦給他,傅兄答應借錢給孫兄,兩人于初五立字據為契,此事傅兄可以作證。”

他看向身後氣還未消的傅姜,賠笑喚道:“傅兄。”

“哼。”傅姜瞥他一眼,雖面色難看,但還是勉為其難從懷中取出一份契約文書,令衙役呈遞給馮亭煜。

馮亭煜看過後,又轉手将之交給衛梓怡。

這是一張由孫啓潤親手書就的欠條。

欠條上說,孫啓潤向傅姜借銀五百兩,為期一個月,将在次月初七,也就是明日,按一成利息連本歸還。

衛梓怡将這欠條遞給陸無惜,陸無惜便照着上邊兒的字樣,唰唰兩下謄抄下來。

“此物将作為物證暫時留存于本官手中。”衛梓怡将這文契疊好,朝堂下之人擡了擡下巴,“傅姜,你可有異議?”

孫啓潤已經死了,那債款難以追回,若将此事交由官府,尋到那騙人錢財的女子,倒還有幾分拿回本金的可能。

傅姜點頭:“沒有。”

“好。”衛梓怡不疾不徐将文契收入袖中,遂看向梁朝,“繼續,二月初五,孫啓潤簽下欠條,向傅姜借銀五百兩,之後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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