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嫂子?
魏辛如遭雷劈,表情空白,呆立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玉绾和小宛雖然隐隐有所預感,但當這句話從衛梓怡口中說出來,她們還是震驚到失去言語,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只能愣愣看向陸無惜。
卻聽「呵」一聲輕笑,陸無惜愉快地彎起眉眼。
她單手撐着側臉,眼底溢出顯而易見的歡悅,亦不理會旁人震驚,盈盈然瞧着衛梓怡。
片刻後,她取下腰間青玉葫蘆,交給衛梓怡,笑道:“衛大人路上小心。”
語氣親昵,透着真切的愛護之心。
這樣說,便是承認了衛梓怡方才話語中拟定的她們兩人之間的關系。
魏辛看看陸無惜,再看看衛梓怡,嘴巴越張越大。
衛梓怡目光微凝,面上亦有些驚訝,不過這訝異轉瞬即逝,她先應了陸無惜,接過其手中挂墜,這才斜眼瞥向魏辛:“剛才那是命令。”
魏辛緩緩回神,收斂了眼底震驚,挺直腰板,盡可能冷靜地回答:“是,屬下明白了。”
衛梓怡終于笑了,滿意拍拍她的肩,遂轉身推門出去。
她牽走了院子裏那匹馬,帶走馬背上所有盤纏,連夜出發,一路行出小院,奔向曲陽城的大街。
那暫時駐留在院子裏的人,擡頭望向天邊的月亮,皎潔的月光銀霜似的潑進院裏,照亮了一重又一重,鋒芒畢露的殺機。
衛梓怡一人一馬奔出曲陽城,頭也不回地闖進幽暗深邃的黑夜,不到兩個時辰,于郊外一片茂密的叢林中,她再次遭遇截殺。
入林之前,她心中便有所準備,此地視野不好,而且環境偏僻,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最适合下黑手。
故而,她一早便提高警惕。
當耳畔響起古怪風聲,她瞬間便作出反應,提刀一揮,便聽得叮當兩聲脆響,來人翻滾落地,黑暗中又同時冒出幾道幽影擋住去路。
這幾人迅速散開,将她團團包圍。
這一次來的人數量少了,可殺伐之氣更甚,個個都是刺殺的好手,招式路子也和先前大不相同。
之前那批人馬如果說是訓練有素,那麽這批人就是明顯的江湖殺手。
“不自量力。”
衛梓怡冷哼一聲,眼底掠過冷光,一剎那殺機畢露。
她并不下馬,左手用力拽緊缰繩,駿馬長嘶一聲,馬蹄飛躍而起,踢踢踏踏,濺起一簇黃泥。
衛梓怡有所行動,周遭人馬便同時動手,陣陣腥風撲面,黑影盤旋。
他們出招風格各異,武器更是一個比一個奇詭,動起手來,招招直抵要害,陰邪得很!
漆黑的叢林中,叮呤當啷的金鐵交擊之聲不絕于耳。
沒有陸無惜在側,衛梓怡少了後顧之憂,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手中佩刀仿佛自己長了眼睛似的,不論這些殺手的招式從何處出現,她都能及時回防。
不出百招,前來截殺衛梓怡的六個殺手全部躺在血泊之中。
衛梓怡從血泊中走出來,一身衣袍竟滴血不沾。
她挽過缰繩,腳踏馬镫,輕身一躍便上了馬背,一刻不停地飛奔出去。
這場突如其來的截殺并未耽擱她太多時間,但她心裏明白,這只是剛剛開始。
路還很長,等待她的只會是越來越難的關卡,而她,必須從這條荊棘叢生的圍獵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馬兒方才受了些驚吓,這會兒撒開蹄子,跑得特別快。
衛梓怡一路不停,每抵達一個城鎮便換一匹馬,即便如此,路上馬兒也跑死了兩匹,反殺數不清的殺手,她才回到京城。
京城已亂作一鍋粥,皇後調動天衍宗的人馬包圍皇宮,出師之名為帝王昏庸,她要起兵謀反,替父報仇。
皇帝被逼入絕境,不得不派遣禦前侍衛阻擊。
這場仗已經打了兩天,還未分出結果。
天衍宗衆就将營地駐紮在皇宮外面,兩日對峙之後,于今晨辰初開始進攻宮門。
衛梓怡回到京城時,守城之将已被天衍宗扣下,城門處全部替換成天衍宗的人手。
她欲進城門,被人攔下,城門上的人認出她的身份,立即與她拔刀相向。
做戲便要做全套,她明白這個道理。
于是她松開缰繩,一躍而起,踩着馬背施展輕功,姿态輕盈地躍上城樓。
城樓上守軍大驚失色,衛梓怡沖上去,揮起刀背,擋她去路的天衍宗之人,來一個她敲一個。
這些人大抵還是會些武功,但面對衛梓怡這種身經百戰的高手,他們那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就不夠看了。
人越多,陣型越亂,一群烏合之衆,衛梓怡反而更好對付。
無人是衛梓怡一合之敵,她闖進人群之中,竟如入無人之境,但凡她走過的地方,天衍宗之人成片成片地倒下。
打到後來,後邊兒的人已經不敢再往上湊,只能眼睜睜看着衛梓怡跳下城樓,蠻橫地奪走城牆下的戰馬,徑直奔入城中。
衛梓怡趕到皇宮之時,天衍宗的人馬已經破開宮門,魚貫進入皇宮,将宮中禁軍逼至金銮殿。
她一路沖進宮中,天衍宗的人馬發現了她,立即組織陣型意圖攔截。
這些攔截她的人手,有一部分,身上帶着鮮明的天衍宗的物件或紋身,衛梓怡一眼能認出來他們的身份,出手時自然就會手下留情。
但另一部分,殺氣更重,武功更強,明顯有別于烏合之衆,衛梓怡便不顧忌,不留情,動起手來,招招皆是殺機,幹淨利落地砍下他們的人頭。
她就這樣一路殺至金銮殿,殿上正對峙的兩撥人馬聽聞動靜,皆震驚地回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衛梓怡?!”
金銮殿上,不論受困于龍椅的皇帝,還是率衆逼宮的皇後,甚至皇帝身邊隐而不發的德公公,都為此女的出現感到無比驚訝。
衛梓怡從禹州夜以繼日地趕回京城,途中數度與人生死相搏,如今更是獨身一人強闖天衍宗包圍之下的皇宮。
她究竟是個什麽怪物?
這份偉績前無古人,已足夠載入史冊。
站在人群外,她高聲呼喊:“陛下!微臣救駕來遲!”
話音落下,天衍宗衆突然停止進攻。
皇後站在殿前石臺上,對衛梓怡一臉欣賞,她啪啪拍起手掌:“衛大人這份忠心真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令本宮感動得很吶。”
衛梓怡冷眼瞧着她,盡管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劇烈起伏的呼吸還是向大殿上的衆人透露出一個明确的信息:
她的體力并非無窮無盡,堅持走到這裏,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此刻不說話,大抵是因為體能消耗巨大,已沒有餘力思考和反抗。
“本宮實在不忍心辜負這樣一位忠良滿心赤誠。”皇後嘴上說着憐憫的話,臉上神情卻格外冷酷,“都讓開,讓衛大人進來。”
“既是忠臣,自然要和陛下死在一塊兒,才算死得其所。對不對?衛大人。”
衛梓怡就是殺死她父親的兇手,她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呢?
天衍宗衆于是有序向兩側讓開一條通向金銮殿的道路,衛梓怡喘着粗氣,一步一步往上走。
周圍的人果然眼睜睜地看着她過去,卻無人再出手。
她便就這樣明目張膽,于衆目睽睽之下,朝龍椅上的聖人走去。
德公公看似忠實的臉孔進入她的視野,衛梓怡目不斜視,但只一瞬間,對這殿上的形勢,她已有了足夠的把握,同時心中也定下了明确的計劃。
德公公站在皇帝左側,身後還跟了兩名太監。
這兩個人,皆是武功高強之輩,時刻跟随在德公公身邊,以護衛他的安全。
而皇帝右側還有一人,正是那位禦前侍衛統領,他的任務,想必是盯緊皇帝,若其膽敢有半分異動,他便會出手,一來防天衍宗人對其動手,二來可以借地利主動脅迫其順服。
衛梓怡很想詢問皇帝,倘使她今日沒有趕回來,時局如此,聖人性命把握在宦臣手中,那他的下一步棋,要怎麽走?
他就那麽篤定,自己一定會來嗎?
這位深藏不露的皇帝絕不可能斷去所有退路。所以,他的退路,是什麽?
她在臺階前停下腳步,低下頭,俯身跪地叩首:“衛梓怡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聖人嗓音發顫,道:“衛愛卿免禮平身。”
衛梓怡便又站起來,她額前垂下一縷發,擋住眼底幽暗的殺機。
擡頭的瞬間,她突然動手,閃電般沖向龍座。
侍衛統領大驚,慌忙上前一步,意圖阻擋衛梓怡,可他手中佩刀眨眼便被彈開,衛梓怡一把拎起座上皇帝,反手将刀口壓在其喉頭。
德公公一瞬間變了臉色,侍衛統領也不敢再出手。
衛梓怡背抵龍椅,視線掃過階前衆人,眼神陰冷,充斥着極端暴躁的情緒,像個不顧一切,豁出性命的瘋子。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皇帝面色驚恐:“衛梓怡,你要謀反?!”
“謀反?”衛梓怡哈哈大笑,形貌癫狂,待笑夠了,在衆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她咬牙切齒質問皇帝,“你為什麽要害我?!”
“我是受你之命去殺那老不死的東西,可事成之後,你貴為天子,竟要殺我滅口!”
衛梓怡憤聲喝問,怒不可遏,“一路上派了數不清的殺手截殺于我!我衛梓怡就是死,也要頂天立地,絕不可能叫你如意!”
她一通質問罷了,又看向皇後:“皇後娘娘,我與老丞相無冤無仇,乃是受天子之命殺人,我也為其所害,你的仇人不該是我!”
“我替你殺了這狗皇帝,娘娘可願網開一面,放我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