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衛梓怡背對房門,一只手捂着臉,異樣的紅暈從指縫間透出來,很久都不褪。

她閉上眼,深呼吸,不知過了多久,才把這種令她感到十分羞恥的情緒壓下去。

調整好心态,衛梓怡重新擡頭,往房間深處走去。

人犯被反綁在木樁上,手腕腳腕都被鐵扣鎖住,他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傷疤,新的舊的,從破碎的衣服底下露出來,既猙獰又狼狽。

盡管遭受了嚴刑拷打,他卻死咬牙關,無論如何不肯開口。

衛梓怡已與他鬥了許多天,至今未能從此人口中獲悉任何與德公公結黨營私的供詞。

魏辛見狀也直皺眉,眼看此人就要被折磨死了,她們卻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麽執念,為什麽要替一個已經死了的極惡之人保守秘密。

正一籌莫展之際,屋門從外面被人推開,衛梓怡聞聲回頭,卻見陸無惜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約莫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兒。

那男孩兒戰戰兢兢地抓着陸無惜的衣袖,神色驚恐,周圍擺放的刑具和面前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讓他受到了很大的驚吓。

衛梓怡面露疑惑:“你來幹什麽?這是誰家小孩兒?”

陸無惜朝衛梓怡抛去一個笑意盈然的媚眼:“我來自然是替衛大人解決問題的。”

言罷,她将那稚童讓到身前來,雙手按着他的肩,讓他正面朝着木樁上奄奄一息的人犯。

“來,江公公,看看這是誰?”

木樁上遍體鱗傷的江公公聽見陸無惜的聲音,眼皮下眼珠子動了動,但他沒有睜眼。

陸無惜遂讓人将遮擋他面容的散發掀起來,轉而問那孩子:“這人是誰,你認識麽?”

稚童并不明白她們在做什麽,依言看向那受了傷的人。

那人滿臉都是血,他愣了須臾才認出來,喚道:“義父!”

孩童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響起,木樁上的人犯驀地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男孩兒:“軒兒!”

待看清陸無惜扶在男孩兒肩膀上的雙手,江公公神色扭曲:“你們天衍宗的人,不也一樣卑鄙!”

“那可不一樣。”陸無惜盈盈笑着,将男孩兒輕輕攬在懷裏,“雖然都是人質,但你這義子,我們可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沒餓他肚子,也沒把他關進柴房,更沒有給他上刑。”

江公公死死盯着陸無惜,若眼神能殺人,恐怕陸無惜身上已經多出好幾個窟窿。

陸無惜絲毫不畏懼江公公的眼神,神色輕松地與之對視,笑道:“這選擇的權力自然還在江公公您自己手中。”

言罷,她拍拍男孩兒圓潤的小臉兒,從懷裏掏出一顆糖,遞給他。

男孩兒自然而然地接過,還問陸無惜:“你們為什麽要把義父綁起來?你們是壞人嗎?”

“我們當然不是壞人。”陸無惜笑,耐心跟他解釋,“你義父之所以會被關在這裏,是因為他犯了錯,犯了錯,自然要受到懲罰。”

男孩兒手裏攥着糖,似懂非懂地低下頭,不說話。

“陸無惜!”江公公目眦欲裂,嘴裏叫着陸無惜的名字,那咬牙切齒的語氣,似要将她生吞活剝。

“你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就送他回去。”陸無惜臉上笑意不減,口中說出的話,卻斬釘截鐵,“肯定有什麽是那位統領大人所不知道的吧?”

“你才是那奸佞之臣的心腹,背後還有多少人涉及,只有你知道答案,掌握證據。”

“你可以選擇保留,那就用你這便宜義子的性命,去換他們的命。”

陸無惜驀地嗤笑出聲,“你便自己合計合計,看這買賣是否值得。”

說完,陸無惜朝衛梓怡道:“衛大人,我們先出去吧。”

當這孩子喚出那一聲義父,衛梓怡便明白了陸無惜的意思。

她委實震驚,陸無惜果然神通廣大,才剛抵京城,就将這江公公的軟肋找了出來,如此效率,比起先前的內衛府,還有過之。

待陸無惜把話說完,向她示意,衛梓怡雖覺得臉頰有些發燙,但也不得不佩服陸無惜的能耐,依言轉身,欲去門外等候。

可她幾人未行出幾步,忽聽得身後那已經堅持了好幾日的江公公開口:“我說。”

“這名單上的官員,竟然足足有四五十人!”魏辛感到不可置信。

能進宮上朝的京官全盛時期,也才兩百餘人,而今朝中亂局剛過,京中百廢待興,官員本就比往些年少,其中還有半數都是毒瘤!

衛梓怡将這名單狠狠摔在桌上,與陸無惜道:“此人所言亦不可盡信,還須再細細查證,找到這些人确鑿的犯罪證據,再對他們實施懲處。”

陸無惜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

衛梓怡又道:“把這些貪官近些年搜刮的錢財都找出來,換成糧食,派送到偏遠地區,讓那些閑着沒事幹的人,用勞力換,剩下一些送去青岳山。”

“青岳山?”陸無惜驚訝。

衛梓怡嗯了聲,應她:“抽個時間去一趟。”

陸無惜一只手撐着臉頰,微笑問她:“怎麽突然想到要去青岳山?”

“你和山上的人相熟,和他們說說,別再到山下打家劫舍,幹點兒正當的營生。”

衛梓怡說完,陸無惜歪着頭笑:“只是因為這個?”

“呃……”衛梓怡低下頭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才道,“你說山上有我父親的衣冠冢,我想去看看。”

如今真相大白,她終于有臉去見她的父親。

“好。”陸無惜彎了彎眉毛,神态溫和。

京城內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善後,不過這些事不再需要陸無惜操心,她将城中大局交給小宛把控,請魏辛和林玉绾二人輔佐,其他事,便不再插手。

與衛梓怡約好一同去青岳山,出城前,陸無惜只身去了一趟皇宮,見了皇後。

她與皇後定下三年之約,三年內,興百業,修律法,整頓朝綱,改善苦寒之地民生,為窮苦人家的孩子開設學堂。

若朝廷能履行約定,屆時她便解散天衍宗。

從皇宮中出來,陸無惜瞧見衛梓怡在宮門外等她。

陸無惜意外:“不是說在城門處等麽?你怎麽到這兒來了?日頭這麽大,也不找個地方躲躲?”

衛梓怡原地站着,不說話。

待陸無惜走到近前,她便轉身往相反的方向去。

陸無惜越發覺得她古怪,忙快走兩步,跟上衛梓怡,側着身子去看衛梓怡臉上的表情,“衛大人?”

衛梓怡越走越快,陸無惜先是疑惑,而後很快回過味兒來,驀地攥住衛梓怡的手腕,笑出聲:“大人是在擔心我?”

怕皇室之人卸磨殺驢,平定宮中亂局之後,便對陸無惜不利。

見陸無惜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她着實松了一口氣。

“呃……”被陸無惜識破,衛梓怡不好意思地撇開臉,故意冷下聲兇她,“撒手。”

“不嘛。”陸無惜搖着衛梓怡的胳臂撒嬌,“衛大人既然擔心我,為什麽不直白地同我說?”

衛梓怡還在嘴硬:“你不要擅自理解我的意思。”

陸無惜遂問:“那衛大人是什麽意思?”

她噘起嘴,不高興了:“我獨身一人進宮,那麽危險的地方,虎狼環伺,衛大人都不擔心我麽?”

衛梓怡:“……”

她臉上表情僵硬,明知陸無惜在演戲,可她的內心依然不受控制地感到動搖。

陸無惜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像個木頭人,故而皺起鼻子,假意嗔怪:“衛大人好狠的心哦!”

衛梓怡深呼吸,然後反手攥住陸無惜的手腕,手心微微用力,便将她帶進懷裏。

突如其來的擁抱如願讓陸無惜安靜下來,衛梓怡抱緊了她,臉貼着臉,将她單薄的身體牢牢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離開京城,就不回來了。”衛梓怡開口,低沉的嗓音環繞于陸無惜耳側,“我們去江南,那裏好山好水,遠離朝廷,遠離争鬥。”

“要把你時時刻刻拴在我身邊,這樣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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