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升職(一)

開春以來,宮中便開始着手準備封後大典諸項事宜,從嘉禮冊封到皇後設立于香案前都極為繁複,其中涉及到的一應用品不計其數,禮部忙的焦頭爛額,卻不得不求爹告娘的哄着戶部撥款。

“定安侯也來一起随朕看看。”天熙帝指了指龍案上的金冊道:“若是在尋常人家,父親不在,便是長兄做主,先帝和皇叔子嗣都不多,如今朕也只有你和成安王兩個兄長可倚靠了。”

“臣不敢越俎,李大人辦事周到,陛下盡可寬心。”裴熠上前一步回話,卻并未拿起那金冊。

“李茂宗辦事也算盡心。”天熙帝無奈說:“戶部多次上呈奏疏的重壓之下,能把事辦成這樣,也是為難他了。”

天熙帝自幼年開始身子便一直不好,且太醫囑咐忌動氣,這會兒剛說話急了點就又咳起來,一旁服侍的內宦見狀忙地上一杯熱茶。

天熙帝擺擺手:“去年大祁多地鬧蝗災,雨水又多,各地收成都不好,多地搶食致人死傷的事件層出不窮,太後替朕憂心,命戶部多次開倉赈災,可我朝國庫并不豐盈,如此一來戶部便捉襟見肘,封後諸事繁雜,事事都要銀子,戶部撥不開,朕就只能委屈皇後。”

裴熠說:“皇後和皇上同德,心懷民生疾苦,必不會怪責。”

“她是不怪朕,可戶部着實不将皇後放在眼裏。”天熙帝龍顏微怒,一拍龍案,吓得一旁的內宦趕緊俯身跪下。

半晌後他才恢複冷靜朝那內宦道:“這茶涼了,去換一杯來。”

待內宦離去後,天熙帝才從龍椅上下來,“就因為太後欽定的皇後人選不是張氏,戶部便敢這樣搪塞,國庫空虛是為何?是朕驕奢淫逸把國庫揮霍空的?”

裴熠上前結果金冊翻開來看,不由暗嘆,李茂宗果然有本事。可即使如此,也仍有許多地方不合規制。

天熙帝長袖一甩,嘆道:“你如今回京,朕稍感安慰,朕有意想讓你擔個兵部尚書,但母後怕你剛回來不通六部之事,怕你吃了那幫老頑固的虧,朕想也是,原千機營有提督二人,一年前桑奇突發急症後,一直沒有合适的人,便由趙王爺統管,他年紀大了,一人管那麽多事也着實辛苦,如今你回來了,正好替趙王分擔一些,你看如何?”

左右無人,天熙帝這是在試探他,裴熠早知京中水深,猶豫片刻便行禮謝恩。

“多謝皇上體恤,臣本就是舞刀弄槍的粗人,再沒比這個更适合了。”

這事本可以在許多場合言明,但天熙帝卻召他來問,其中的用意是什麽?不言而喻。

天色将暮,宮門上旌旗招展,是個春風沉醉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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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熠出宮的時候碰上成安王高瑜。

成安王同裴熠一般大,是先帝醉酒後與一宮人所生的,雖比天熙帝要年長幾歲卻因出身太低從小就知道自己與皇位無緣,太後當年一道懿旨将他送往戍西邊郡駐守卻也成就了他如今的功業,因與戍西離得近這位成安王騎馬打獵樣樣都不在話下。

兩人兜頭一碰,一個進宮一個出宮。

街市上的燈掌的燈火通明,比白天還要熱鬧,自宣德年間谒都就開了宵禁,裴熠瞧着熱鬧夜市,想到天熙帝方才說許多地方因水災蝗災,為了幾口填飽肚子的糧食鬧出人命,便覺諷刺。

市坊雖然花天錦地,侯府卻靜的有些不尋常,石峰在門口遠遠望見裴熠便上前牽了馬。

“府裏有人?”裴熠問。

“侯爺。”石峰接過裴熠的解下的披風說:“修竹在書房等您,他……”

石峰跟在他身旁言語有些猶疑。

“嗯?”裴熠不由皺眉,當即臉色一變,道:“他出什麽事了?”

石峰有些為難的抓了抓後腦,顯然侯爺這反應是誤會了,他有些難為情的說:“他……喝了紀公子送給您的酒。”

“不就是兩壺酒麽,喝了就喝了呗。”剛走幾步又叫住石峰:“待會要是紀公子過來了,你想辦法讓他就待在正廳。”

石峰一臉懵圈站在原地,等他回過神,問出“我想什麽辦法啊?”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家侯爺已經沒影了。

裴熠到了內院,書房裏掌着一盞晃眼的明燈,燈影下坐着個年輕人,桌上的霁月一滴不剩,酒香溢滿了書房,喝酒的人卻絲毫沒醉意。

裴熠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認他是否是真的沒醉,“薩沙連酒都不給你喝?”

“東都的酒烈,不如侯爺府上的。”裴熠知道修竹的意思,苦笑一聲,并未說話。

修竹轉着酒杯玩笑道:“你這酒哪來的,我要帶兩瓶回去。”

裴熠指着那空瓶說:“就這麽點,都叫你喝完了,你要喝去世子府要去?”

他從宮裏回府還未來得及用飯,待人布好飯菜離開後修竹才說:“雁南世子?他送你酒做什麽?”

“我......”修竹正一臉好奇的等着下文卻見裴熠話鋒一轉,說:“我要跟你交代?”

修竹看着他漫不經心的樣子,便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如今巴結你的人都要排到谒都城郊了,你但凡有個态度,那屋頂上擋風遮雨的就是黃金白銀了。”

“你倒門清。”裴熠說:“皇上召我進宮也是為這事。”

“他也要送你金銀?”不知是感嘆還是譏諷,修竹說。

裴熠嗤笑一聲道:“那倒還不至于。”

“那你進宮是為何事?”

“你覺得千機營提督這個差如何?”裴熠邊吃邊問,像是在閑話家常。

“千機營提督……”修竹重複了一句,“那日侯爺從莊先生處回來說過千機營如今是趙王掌管,趙王是武将出身,深受皇恩又頗具威嚴,提督也不是個閑職,怎麽好好的說起這個……難不成還……”

修竹話說一半,裴熠停下筷子盯着他看。

“自桑奇病逝後千機營一直由趙王一人掌管,皇上懂的制衡,千機營掌管的畢竟是軍火,桑奇雖為人木讷卻有他的優點,邃然出事後想必皇上也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他如果想睡好覺,那你必然就得與太後為敵。”

“所以……”裴熠說,“才又召了成安王進宮。”

“成安王。”修竹恍然:“在谒都能跟千機營平起平坐的那必定不是禁軍就是巡防營了。”

裴熠說:“是巡防營。”

“侯爺何以如此篤定?”修竹單手撐着桌面,目光輕閃,生出些疑惑。

“禁軍統領關津是出了名的勇有餘而謀不足,這種人在內宮最為妥當,皇上換誰也不會換他。”裴熠邊說便倒茶:“但巡防營就不一樣了,一來巡防營不像禁軍離皇上近,二來我猜對于皇上來說就算成安王不能對齊澄形成制衡,最壞的情況也就是現在這樣,怎麽都值得搏一搏的。”

修竹思索片刻恍然,“那你的意思,齊澄是太後的人?”他忽然想到什麽趕緊又問:“那趙王也是……”

“若成安王接管了巡防營,就只有這個可能。至于趙王……”說起趙王爺裴熠反而神色更複雜一些,“千機營本就有左右兩名提督,皇上對他是要徹底制衡還只是分權,未必能憑此斷定。”

修竹沒說話,裴熠觑了他一眼,換了個話題,說:“東都那位還在府裏胡鬧?”

修竹回過神說:“是,明日有兩名舞姬會送到薩沙府上,已經安排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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