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劫難(五)

第45章 劫難(五)

城外的紅楓在葭月的幾場涼雨後驟然映紅了半個谒都,早晚間乘轎撚的官員人手都拿着暖爐,霜白取代寒露,有了初冬的跡象。

武魁最後一輪那日正值旭陽高照,似是受近來這股浩蕩之氣的感染,天熙帝氣色尚佳,他身着明黃色長袍,袍上繡着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那洶湧的金色波濤下,衣袖被秋風吹着高高揚起。

狀元樓的平臺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籌備完畢,工部的人辦事利落,不僅将平臺搭建的足夠寬闊,圍着平臺還搭建了一圈供權貴們起坐的棚子。

天熙帝乘着龍辇,左右都是禁軍的人,其餘負責人是巡防營和兵部臨時調遣的部分士兵。

前三場紀禮都不在,他交了牌子,便随裴熠同往坐席。

“巡防營一向是統管谒都巡防要務的,兵部的人湊什麽熱鬧。”司漠跟在他們後面,問:“侯爺,這麽多人哪個是兵部尚書?”

“相由心生。”紀禮提着長袍,踩上臺階,轉身笑說:“文官與武将的差距除了朝服帽冠,從面相上也能看出七八分。”

這話裴熠從前也說過,卻不像是紀禮會說的,聞言司漠詫異的看了紀禮一眼,倒是沒看出他和平時有什麽不同。

裴熠像是沒聽見紀禮的話,“還記得不羨仙曾死過一名戍西女細作麽?”

司漠摸不清主子這話的意思,猶豫着點點頭,緊跟在裴熠身後側。

裴熠便繼續說:“她死了,這件事此後便也沒了動靜?”

說起這件事,有此疑問的不止一人,大祁有個不受三法司管束的督離院,許多案子便是皇上讓耿東派人秘密去辦的。而且這件事關系挽月公主的名聲,當時太後也有意松口,是以後來這案子才悄無聲息的沒了動靜。

“聽說這案子不是轉交督離院了麽。”

“不是聽說。”紀禮糾正司漠,“這案子早就結案了,不然真的叫外邦人混進皇城,到天子腳下作亂,那還得了。”

“你又知道了?”司漠斜着眼看了過去,眼神裏頗有少年人的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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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了。”紀禮難得見司漠在裴熠以外的事情上處下風,立刻就來了興致,“別的不敢說,消息肯定比你來得快。”

司漠捏緊拳頭。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裴熠也忍不住問他。

裴崇元久不上朝這些事他不會知曉,即便知道也斷不會同紀禮訴說,而紀禮那幫纨绔好友,裴熠一想,雖然張揚好勝,卻不至于拿朝廷的要事當做談資。

“月前趙徹在不羨仙醉酒說的,他那日喝的高興,便說不羨仙如今能開門做生意,怎麽也要給他磕頭,要不是他們家,不羨仙早就關門了。”紀禮轉頭看向裴熠,疑惑片刻後才眯起眼說:“我沒跟你說過嗎?”

裴熠朝高臺上的人群看了一眼,終于走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紀禮今日格外聒噪,還欲要将趙徹醉酒後的窘态也一并形容了,忽然看見裴熠賀司漠齊齊的看向他,當即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你小小年紀還去妓院喝酒?”司漠說:“你父親就沒打斷你的腿。”說着便垂眸直勾勾的看向紀禮的雙腿。

“我沒喝酒。”

司漠說:“那也是妓院。”

不羨仙號稱谒都仙居,除了美酒佳肴,還有賽天仙般的人兒,司漠雖不曾至,但上次出事的時候,聽石峰說過一回,所以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紀禮當即解釋道:“我沒......”

沒找姑娘厮混,他大概是想解釋,但他也知道這解釋有些蒼白,所以剛開口就止住了,“沒什麽?”司漠見他狗急跳牆的樣子語氣更甚:“反正你就是去了。”

“你閉嘴......”

霍閑同齊青一起随後也上了臺階,剛擡腳,便聽見上頭紀禮聒噪的聲音,他同齊青相視一笑,這幾個月紀禮甚少出門,他們聽着這熟悉的聲音,不免又回到半年前一起蹴鞠賽馬,喝酒比劍的日子。

“世子可算準時了一回。”趙徹也跟上來了,他翹着嘴角,帶着些許諷刺的意味,看向霍閑說:“怎麽都搬去了侯府還是跟不上侯爺的腳程?”

顯然趙徹一直就在霍閑後頭,知道霍閑并沒有和裴熠同行。

“小王爺說的是。”霍閑并不惱火,反而笑了,“興許日子久了,侯爺就肯帶我玩兒了呢。”

霍閑特意将“玩”說重了幾分,說話間諱莫如深的看向裴熠。

趙徹聽他說了句廢話,便失去了諷他的興趣,轉而同其他人,說:“平日裏咱們都是兄弟,等會兒上了臺,可就要得罪。”

他頗有信心,論詩書比不上齊青,論琴畫又比不上霍閑,紀禮有個好爹,他想上天攬月,裴崇元都不攔阻,唯獨他,可是今天不同,既不比琴棋也不比書畫,在這群平時摔個跟頭都要被一群小厮丫鬟圍着轉的公子哥裏頭,他的功夫是最拿得出手的。

他環顧一圈,視線落在齊青身上,若放在平時,齊青運氣好或許能與他齊平,但今日,兩個齊青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是兄弟千萬不要手下留情。”齊青也頗有信心的說。

武魁遴選旨在挑選人才,并非兩軍交戰真的要打個你死我活,因此天熙帝一早就下了诏令,凡上臺比武者兵器離手或背部着地便算是輸,這樣一來減少重大傷亡,還能從中看出比武者在臺上的應變能力。

趙徹的外家功夫不弱,裴熠是知道的,若紀禮在他手下恐怕是讨不到多少好處,想到此裴熠便低聲詢問:“你待會是跟他比試嗎?”

“我不是。”紀禮搖頭否認:“我抽到的是齊青,趙徹跟李嗣一組的。”

提到李嗣,裴熠不自覺的蹙起了眉,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下意識的看向旁邊。

霍閑正把玩着折扇,拇指摸到扇骨上镂空的花钿處,倏忽感覺身側有束光,直直的投向自己,他側眸一看,裴熠正氣定神閑的看着他。

待紀禮他們都走開,去準備比試事宜了,霍閑才開口,“巡防營的要務是谒都城的安穩,怎麽還有兵部的人,就算巡防營人手不夠需要人,也該是從禁軍裏調度才是啊?”

作者有話說: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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