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焰谷三面環山,一條蜿蜒的河流自谷口流入,穿青焰谷而去,使得這裏的花草茂密幽深,樹木高聳入雲。林下有潭水,清澈見底,水中的潭石被潭水沖刷,在陽光下,閃爍着粼粼的光。
傅鸠雖然不喜歡青焰谷的人,但不得不承認,青焰谷的風景真不錯。
盛夏六月的天,空中沒有一片雲,頭頂上一輪烈日,沒有樹蔭遮蓋的石頭被太陽烤的滾燙。傅鸠拎着吃食回來,遠遠的,看見潭水上飄浮這一抹白。
走進了細看,才發現那是沈無春。他半個身子泡在譚水裏,素白衣裳和墨發都飄浮在水面上,黑白分明,糾糾纏纏。他趴在潭邊一塊石頭上,擺弄從青焰谷偷來的蓮花,衣服濕淋淋的貼着身體,雙唇卻紅潤潤的,像石榴花。
傅鸠喉口動了動,他走進,問沈無春,“你在水裏面幹什麽?”
“熱呀。” 沈無春趴在潭石上看他,眼睛黑亮亮的。他長在浮玉山,不怕冷,但是懼熱。
傅鸠被沈無春看着,不知怎麽的,忽然就覺得熱的難以忍受。
傅鸠蹲下身,伸手擡起沈無春的下巴,摸了摸他的臉。
“我陪你一起泡吧。” 傅鸠笑着,他把手邊的東西放下,沒等沈無春說話,就跳進了水裏。
沈無春退開了些,又被傅鸠拉回去。
傅鸠拉扯沈無春,摟着他的後腰,身體的溫度在冰涼的潭水裏格外有存在感。沈無春稍微動了動,潭水嘩嘩的響。
“太熱了。”
“水裏邊很涼快呢。” 傅鸠看着沈無春,他擡起手撫摸沈無春,衣袖濕淋淋的,将水珠帶到沈無春的臉上。他的濕發貼着臉頰,連帶臉頰,脖頸都是濕潤的。
傅鸠低下頭,啄吻沈無春的嘴唇,順着往下,幾乎埋進沈無春脖頸中。
楚棠躲在樹後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潭水裏糾纏的兩個人。這個時候,楚棠還很年輕,追着青蓮來找這裏,看見潭邊戲水的一雙鴛鴦。
他看見沈無春半躺在潭石上,衣裳濕淋淋的堆在臂彎間,濕發纏繞在脖頸上。沈無春的小腿架在傅鸠肩上,楚棠看見那雙腳,白生生的,挂着水珠,十顆腳趾像是大小錯落的珍珠。太陽底下,他的皮膚白的透明,淡淡的青色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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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腳時而放松,時而繃緊,有些不自然的抽搐。沈無春踢了傅鸠一下,傅鸠握住那纖瘦的腳踝,随意的親了兩下。
楚棠盯着那雙腳,已經入了迷,心裏的破壞欲和淩虐欲幾乎遏制不住。他很興奮,迫不及待的想要擁有那個人。楚棠是誰,朝廷的小郡王,青焰谷的少谷主,他不信這世上還能有他得不到的人。
楚棠的呼吸重了,他撫慰着自己,眼睛如同餓狼一樣死死盯着沈無春。
傅鸠若有所覺,目光淩厲的看過來,随之而來的,還有傅鸠摘葉飛花的暗器。
楚棠慌忙躲避,錯身的一瞬鋒利的樹葉子劃過眼睛。那雙太陽底下晃動着的,發着亮的雙腳,成了楚棠最後看到的東西。
楚棠的眼睛就這麽毀在傅鸠手裏,沈無春對這一切毫無所覺。傅鸠不想讓知道,他自然覺察不出什麽。随後青焰谷千裏追殺傅鸠,曾受過傅鸠恩惠的一些朋友也被青焰谷所殺。傅鸠與青焰谷遂成不死不休之勢。
傅鸠坐在書案後面,看着有關青焰谷的卷宗,目光幽深。
沈無春剛剛睡醒,芙蓉面的藥性不宜祛除,他這兩天總是有些恍惚,看着更不聰明了。
傅鸠沖他招招手,沈無春走下床,走到傅鸠身邊,傅鸠将他摟進懷裏,撫摸他的脊背。
“楚棠對你做什麽了?” 傅鸠忽然問。
沈無春愣了愣,“他給我下了毒,芙蓉面和透骨散,想要廢掉我的武功。”
“還有呢。” 傅鸠聲音漫不經心。
“還有,” 沈無春說話慢吞吞的,“他請我赴宴,扮成小厮騙我。還有,還有那把劍。我找了很久那把劍,結果在他手裏,他用那把劍威脅我。”
“威脅你做什麽?” 傅鸠看着他。
沈無春雙腳微微動了動,“威脅我 ··· 嗯 ··· 教他武功。”
傅鸠冷笑,“你覺得我信嗎?”
沈無春看他,“那我說實話,你會生氣嗎?”
傅鸠微微笑道:“不會。”
沈無春就與他說了,“他想叫我與他共度一夜,他有些 ··· 有些 ····” 沈無春又晃了晃雙腳。
傅鸠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冷哼一聲,“當初真應該直接弄死他。”
沈無春将傅鸠這般神色,就想從他身上下來,悄悄離開。
“哪兒去!” 傅鸠拉住他。
沈無春回身看着傅鸠,“你說了不生氣的。”
“我說的是你說實話我不生氣,你說假話騙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
沈無春重新回到傅鸠懷裏,芙蓉面的藥性發作,使他顯出幾分蒙昧的意思。傅鸠攬着他,看他低垂着眉眼昏昏欲睡的模樣。
“像個傻子一樣。” 傅鸠說。
沈無春慢了一會兒才反駁,“我不是。”
傅鸠撫了撫沈無春的鬓發,問道:“藥王谷的人有沒有說這藥性什麽時候褪去?”
沈無春記不清了,只道:“快了吧。”
傅鸠樂了,“那你現在認不認得出我是誰?”
“傅鸠。” 沈無春睜着眼看傅鸠,眼神已不太清明了。傅鸠手指劃過沈無春的臉頰,沈無春愣愣的沒有反應。
他素來明亮的眼睛蒙了一層霧,凝脂般的臉上透出些粉,昳麗的面容中愣是透着幾分癡憨,叫人忍不住心頭的垂涎。
“好一張芙蓉面吶。” 傅鸠輕聲感嘆。他伏在沈無春耳邊說了什麽,沈無春愣了一會兒,搖頭道:“不行。”
“不行?” 傅鸠親了親他的耳朵,“真的不行?”
沈無春眉頭皺起來,他捧着自己的腦袋,“我現在想不明白,你不要現在問我。”
傅鸠低低的笑了,“看來你不傻呀。”
沈無春頭一別,不與傅鸠說話了。
傅鸠撫摸沈無春的脊背,像摸一只貓一樣,順着脊背撫摸。
沈無春漸漸放松下來,他靠着傅鸠,“別生氣呀,我會報複回來的。”
傅鸠沒有說話,即使生氣又能怎麽樣呢,他到底出不去。
“去睡一會兒吧。” 傅鸠輕聲道。
沈無春點頭,依舊躺回到床上。
燕無歇到來的時候沈無春身上芙蓉面的藥性暫時褪去了,正圍着傅鸠,等他烤東西吃。
“賢弟好雅興啊。” 燕無歇這一次是一個人來的,他撩撩衣擺,在石凳上坐下。傅鸠坐在躺椅裏,一手支頤,姿态閑适。
這個時候,沈無春也不再躲了,站在傅鸠身邊,看着燕無歇。
燕無歇打量沈無春,笑道:“看來你在這裏有些樂不思蜀啊。”
沈無春沒有回話,傅鸠問他,“你來做什麽?”
燕無歇理了理衣擺,“金奪燕死了。”
沈無春一驚,“他死了?”
“我昨日收到消息,金奪燕死在了太湖裏,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屍體都已經 ····” 燕無歇沒有說下去。
“金奪燕有天下第一的輕功,他若是拼了命的逃,我都奈何不了他。” 沈無春不相信。
傅鸠面色沉靜,看去沒有沈無春那麽難以接受。
“是因為《流螢》?” 傅鸠看向燕無歇。
燕無歇點頭,傅鸠斂眉,沒有說話。沈無春這才想起來,這一次夢赦窟的時候金奪燕提了兩句,說要找地方避一避,看來他沒能避得了。
燕無歇看向沈無春,道:“金奪燕死了,這夢赦窟你自己怕是出不去。”
沈無春看着他,“所以你特地來接我?”
燕無歇點點頭,“我與傅鸠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你與他又是這樣的關系,算來我也是你的兄長,做哥哥的,自然要為你們考慮。”
傅鸠嗤笑一聲,沈無春站在他身邊沒有說話。
燕無歇面上怡然自得,傅鸠心思百轉千回,擡眼看向沈無春,“去吧。”
沈無春俯下身,手扶着躺椅,像一只伏在傅鸠身邊的貓。傅鸠伸手摸了摸沈無春,輕聲道:“去吧。”
沈無春這才站起身,他離了傅鸠,就又變成霜雪為骨的沈無春。
“橋那邊有人等着你。” 燕無歇道。
沈無春走出石室,過到橋那邊去了。
傅鸠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看不見。他收回目光,聲音漫不經心,“你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燕無歇面露疑惑,“賢弟想說什麽?”
傅鸠看着燕無歇,“沈無春的徒弟沈長策,為什麽我這裏沒有任何關于他的信息。”
傅鸠為燕無歇處理事務,這些東西必然是燕無歇挑選出來的。很顯然,燕無歇有意過濾了有關沈長策的內容。
燕無歇笑道:“我記得好幾年前,你自己說過,不想知道有關沈無春的事情。”
這話傅鸠說過,但他在沈無春這個人身上,心思總是多變的。以前燕無歇可沒有當真過。
“再說了,你一個階下囚,哪兒來這麽多要求。”
傅鸠沒說話,只看着燕無歇,眸光暗芒流動。
燕無歇面上的笑意漸漸退去,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傅鸠,“傅鸠啊傅鸠,你可真是個禍害。江湖因為你,又要再添風雨了。”
傅鸠聲色冷淡,“江湖從來都沒有消停過。”
遠處忽然傳來轟鳴之聲,沉悶的鼓聲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敲開天門,喚醒一縷天光。傅鸠和燕無歇都沒有說話,橋那邊的沈無春聽着一下又一下的鼓聲,仿佛心髒都随之一起震顫。
這是洛陽城四面城門大開的鼓聲,鼓聲振振,響徹整個古城。
燕無歇雙手負于身後,目光望得很遠。
“武林大會,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