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堂下,尚氏和楊氏哭的是梨花帶雨,錯落有致,聲音此起披伏,活像一對二重唱。
尚氏說:“皇後娘娘,臣妾冤枉,全都是楊氏欺人太甚,您看看,我這張臉就是被她給抓花的。”
楊氏說:“騷狐貍,明明是你先在官家面前構陷與我,況且你沒有動手嗎,看看我的頭發,硬生生的被扯掉了多少啊!”
兩個女人針鋒相對,互相謾罵,一副恨不得扒了對方皮肉的不共戴天之勢。
曹恩英見狀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地說了句:“夠了。”
兩女聞言神色驟然一凜,果然顫顫地閉上了嘴巴。
趙祯雖然是皇帝,但是他性格溫和,這些女人即便是在其面前也是親近讨好有餘,而懼怕缺少。但是皇後這卻又是不一樣了,上一次,苗娘子違反了她的命令,偷偷跑去探望養病中的官家,結果第二天,身邊的女使就挨了板子。
那血肉橫飛的樣子,她們可都是親眼所見。
今日,那板子落在了下人的身上,明日說不得就要落到她們的身上。
皇後是将門出身,這種事情是絕對做的出來的。
所以,從心裏上來說,相比于趙祯她們的确加更懼怕曹恩英。
“不管你二人誰是誰非,但禦前鬥毆,便是有失妃妾之德,今日本宮便要懲罰你們,服是不服?”
尚氏、楊氏二人聞言臉色驟然慘白,心裏明白皇後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了,遂也不再強辯只惴惴說道:“妾身知錯,請娘娘責罰。”
“好。”曹恩英看着兩女,微微一笑,心裏顯然已是有了某種想法。
果然不是如此,僅僅片刻之後,在楊尚二人滿是震驚與無措的視線中,咔地一聲輕響,她們各自的一只手腕居然被鐵鏈铐住了。
“娘娘,您這是幹什麽?”尚氏慌了。
她想過自己可能被罰跪,被罰抄女則,或者幹脆直接被禁足。但萬萬沒有想到,皇後居然把自己和楊氏拴到了一起。
“是啊,娘娘,您這是做什麽!”楊氏顯然也慌了:“又不是囚犯,為何要拿鐵鏈鎖住我等?”面對着急的幾乎快要吐血的兩人,曹恩英則是不慌不忙地表示:你們二人入宮多年,卻一直不睦,肯定是因為彼此不夠理解的關系。
“今次本宮将你二人鎖住,日夜生活上一段時間,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感情升溫,情如姐妹了!”
楊、尚二人聽得此言,算是徹底目瞪口呆了。
日夜鎖在一起?
連吃飯,睡覺,甚至出恭都在一起?
兩個女人彼此對視一下,雙雙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
“這鏈子是精鋼鍛造的,別想着自己弄開哦!”曹恩英微笑地說道:“當然,如果你們承受不住,非要拿下的話,可以考慮砍斷誰的一只手!”
楊氏、尚氏:“………”。
驚駭欲死,眼淚狂飙。
官家救命啊!
說砍手就砍手的皇後娘娘、真的是太可怕了!!!
尚氏和楊氏的下場很快就傳到了趙祯的耳朵裏,然而官家驚愕之餘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心中有些好奇把那兩人鎖在一起,真的就能其化幹戈為玉帛,從此和平共處,姐妹情深了?趙祯心裏是不相信的,然而兩個月,僅僅是兩個月而已,再次出現于衆人面前的楊、尚二人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她們兩個看起來虛弱憔悴許多,便是精神頭也十分萎靡的樣子。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們兩個人再也不吵了,非但不吵,甚至連眼神都不願意相互接觸一下。便是偶爾看見,也會露出,驚慌、心悸、無語等一系列表情。
總而言之,她們“和好”了。
趙祯:“……”這變化簡直是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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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尚二人之事于曹恩英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自然不會為其多費心力。她現在關注的重點是即将到來的科舉考試。
宋朝是一個相當神奇的朝代,是一個對知識分子無比友好的時代,是一個真正正正的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理念貫徹下去的時代。在宋朝當官,你将獲得權利、財富和尊重。是的就是尊重,只要你考中了進士,從此以後,便是一生都不工作,朝廷也照樣養着你,見了堂官不用下跪,犯了律法,能免就免,不能免頂天也就是一個流放,殺頭是不可能殺頭的,誰能去殺一個知識分子的頭呢?
所以在本朝,讀書之風甚重,科舉自然也就人人趨之如骛了。
“聽說今年一甲中有個叫司馬光的進士?”某日,趙祯來到正陽宮留宿的時候,夫妻兩個在被窩裏開始聊起天來,她說:“是那個砸缸的司馬光嗎?”
趙祯聞言一愣:“什麽砸缸?”
疑?大家都不知道嗎?
曹恩英眨了眨眼睛,不過很快地也反應了過來,司馬光現在還是一個寂寂無名之輩,他幼時的故事自然沒有多少人知道。只有等到他日後名聲鵲起,成為鼎鼎大名的人了,以前的救人之舉,才能被發掘出來,用以佐證他打小就是個多麽聰明勇敢沉着冷靜之人。
當下,曹恩英便興致勃勃的為趙祯講述了這個司馬缸,不是,是司馬光砸缸的故事。
其實認真說起來,司馬光砸的不是缸,而是一種甕,但是不管怎麽說吧,人家就是靠着自己的智慧救下了小夥伴啊!
“果有此事?”趙祯眼前一亮,對司馬光瞬間好感倍增。
“臣妾也是以前聽別人當故事講起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官家喚司馬光到禦前,親自問一問就好啦!”說着這話的時候,女人就趴在他的胸口上,用着一雙布靈布靈大眼睛,使勁的看着他。
“你要幹嗎?”趙祯見狀立刻謹慎的發問道。
曹恩英羞澀一笑,表示:就是你問的時候,能不能把我也帶上?
趙祯立刻表示:“後宮不得與朝臣交往。”
“我也沒想交往,就是想要看一看,他長什麽樣子而已。”曹恩英一邊說着這話,一邊開始往趙祯的耳朵裏吹氣:“求求官家了,求求官家了,你就答應我吧。”趙祯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瞬間就被吹的滿臉通紅,于是最後完全不出所料:某人奸計得逞!
曹恩英夢想中的機會很快就出現了,本月十五正好是天慶節,官家設宴,召了幾位心腹之臣共沐佳節,曹皇後出席作陪!說起這個天慶節那也是個比較奇葩的節日,據說是某某年,一塊黃帛自天而降,正巧落在了皇宮左承天門的南鸱尾上。衆人見狀視為神異,當時的真宗皇帝也認為,此乃天昭,不可等閑視之,于是便這将這一天立為了天慶節,至此以後,宋朝的官員們每年就又多了五天公假。
宴請是在福寧宮後面的升平樓中舉行的。
到場的有範仲淹、歐陽修、晏殊、富弼、文彥博、蔡襄、韓琦、以及今年進士科一甲的六人。這六人算是“職場新貴”,頭一次參加級別這麽高的宴會,每個人看上去多少都有一些緊張。而這些緊張随着皇帝和皇後的到來幾乎達到了頂峰。
“參見陛下,參見娘娘。”
“今日算是家宴,衆愛卿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說是起來,其實人家也沒真跪,畢竟對于大宋朝的知識分子來說,彎彎腰就算給你臉了,還想讓我跪下,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啊!
曹恩英随趙祯落座。
她姿态尤雅,面容端莊,做足了一個皇後應有的樣子,然而此時此刻卻無人知道,其內心深處的激動之情。
她看向範仲淹: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她看向晏殊: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
她看向歐陽修: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她看向司馬光:《資治通鑒》。
曹恩英內心深處的小人在激烈的發出尖叫:這是什麽場面,這是朗讀并默寫全文!!!外加青少年課外閱讀訓練。曹恩英幾乎淚目,她暗地裏深深呼吸了數下,才勉強壓住自己那顆想要找人簽名的狂熱之心。
對了,還有韓琦。
作為自己的“老朋友”此時此刻的曹恩英卻不由自主的生起了一股嫌棄之情。
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應該坐在這裏。
不過只是個當了三朝宰相的庸俗之人罷了,怎麽配和這些大詞人,大文學家的坐在一起?
什麽?
你說韓琦也是有名的詩人,還寫過一本《安陽集》?
曹恩英表示:只要我沒背誦過的作品,那肯定就是流傳不廣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出了某人那嫌棄的眼神,堂下的韓琦忽然渾身打了個寒顫,他擡起頭,看向寶坐上的皇後,結果,就被對方平白無故的給白了一眼。還沒等其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家居然就腦袋一轉,面帶微笑、聲音雀躍地與司馬光說上話了。
韓琦:“………”。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