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朱氏瘋魔了!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老實說,曹恩英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朱采月心比天高,腦子裏全都是生下皇子後, 自己風光無限的畫面, 而如今,皇子是生下來了但注定卻是個無法見人的,朱采月不受刺激才怪呢!
“據說她整日瘋瘋癫癫的,完全不承認自己生了個鬼臉兒子, 還說什麽有人陷害她, 将她的孩子給調換了。”琥珀長嘆一口氣,對着曹恩英說道:“不僅如此, 她還叫嚣着要見官家。”
“孩子呢?”曹恩英對朱采月的下場沒什麽興趣, 反而很關心那個可憐的孩子, 唇腭裂這種疾病,哪怕是在後世醫療發達的時代,都屬于很嚴重的先天性畸形,就更不用說是千年前的現在了。
果然,琥珀搖了搖頭。
她表示雖然乳母和下人們伺候的很精心,但太醫說了,依這孩子如今的狀況,最多也就是個把月的時間了。曹恩英聞言嘆了一口氣:“告訴太醫, 盡量讓孩子少遭些罪吧!”
“是, 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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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又進宮了。
不過這次不是為了金坷垃的事情。
“本宮聽說, 你是這次與西夏和談的主力。”
韓琦點了點頭。他率軍打仗可能不擅長,但嘴皮子卻絕對利落, 最擅長唇槍舌劍了, 所以趙祯讓他成為和談的一員, 的确不足為奇。
“标底是多少?”沒有任何的拐彎,曹恩英直接開口問道。
韓琦聞言只稍稍猶豫了一下,而後便告訴她:“官家給出的數字是一百萬兩。”
曹恩英聞言臉上立刻就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她表示雖然我們大宋家大業大,富得流油,但也沒必要這麽浪費,況且還是“滋敵”。于是她伸出右手,雲淡風輕的做出了一個下砍的姿勢:“打個對折,最多三十萬。”
一百萬的對折是三十萬嗎?
皇後娘娘您可是真識數啊!韓琦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抹苦笑的神色。
“怎麽,覺得有困難?”曹恩英挑了挑眉頭,而後幽幽說道:“其實當初要不是你貪功冒進,說不定如今給錢的就是西夏了。”她可真是太知道怎麽刺激韓琦了,果然,男人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
“皇後放心。”韓大相公咬牙切齒地說道:“微臣定當不負所托。”
“那就好。”
韓琦不愧是韓琦,果然說到做到,經過長達數十日的激烈談判,最後人家硬是把總價壓住在了二十萬兩銀上。對此,西夏表示很滿意。
曹恩英:“………那幫鄉下人,還是見識淺薄了啊!”
關于錢的問題,兩國基本達成了協議,接下來還有互開關市的問題,不過曹恩英估摸着,就他們這種來回扯皮的速度,怎麽地也得明年開春,才能商讨完畢。
是的!
又要過年了。
相比于去年,因為終于徹底停戰了,所以汴京城也好宮裏也好,氣氛反而變得歡快了許多。
福康公主今年已經三歲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可愛,而且這孩子說話比較早,已經可以嫩聲嫩氣的喊曹恩英孃孃,喊苗娘子姐姐了。至于崇慶公主,健康情況依舊如走鋼絲般讓人揪心。但總體來說,如今也能抱出來,與大家一同過個團圓年了。而就是在這種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曹恩英第一次正式見到了那位傳說中:受盡仁宗寵愛的張貴妃。
當然了,現在的她還不是貴妃,而只是個小小的清河郡君,但即便如此,人家也是一身翠華服,滿頭珠翠,如同最驕傲的小孔雀般,用着老娘就是要豔壓群芳的姿态,從外面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
“妾身,清河郡君張氏,拜見官家、拜見……皇後。”
趙祯不經意的皺了下眉頭,他看着眼前的張清姿,心裏覺得對方今日的打扮頗為不合時宜。太貴重,也太隆重,不符合她的身份。然而,還沒等趙祯說些什麽,身邊就傳來了一道溫柔至極地聲音,她說:“久聞張家妹妹,姿容絕色,聰明可人,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反向。官家,您真是好福氣啊!”
趙祯聞言面色顫顫了兩下,雖未說話,但眼神卻不敢與皇後對視,那樣子,看起來竟頗有些心虛的意味。張清姿站在這裏,看得分明,心下不禁一痛,嘴上便說道:“皇後娘娘過獎了。您賢明仁德的大名,于妾身而言也是如雷貫耳。”
“好了,你自己找個地方坐下吧!”不知是否察覺到了什麽,趙祯突然開口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張氏聞言咬了咬下唇,頗為不情願的退到了一邊。
再之後也沒什麽好說的,過年嘛……大家一起說說話,吃吃飯,開開心心熱熱鬧鬧的也就夠了。張清姿性格拔尖,妃嫔中不滿其者甚多,不過她們也不是傻子,趙祯現在正坐這呢。自然不會挑這種時候起刺兒。
“官家嘗嘗,臣妾親手做的這道花開富貴蝦,怎麽樣?”
趙祯聞言自然而然地就張開了嘴巴,曹恩英吧唧一下就把一整只蝦子扔了進去。
趙祯皺眉:“……你是不是沒扒皮兒?”
曹恩英的臉上瞬間就出現:糟糕!忘記了!這五個明晃晃的大字。
“孃孃,心兒也要吃。”可愛的小姑娘吧嗒吧嗒的跑過來,用着撒嬌的語氣,張圓了自己粉紅色的小嘴巴。曹恩英素來疼她,自然不會拒絕這樣可愛的要求,于是就又親手扒了個蝦仁放進了她的嘴巴裏。
看着小姑娘那一副鼓鼓囊塞,卻心滿意足的表情,曹恩英不禁笑着戳了戳她的臉蛋,嗔了句:“小人精!”
趙祯見他們母慈女孝的,忍不住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們就像是一家人,而自己卻只是個外人,即便穿着華麗的衣裳,帶着華麗的首飾,官家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張清姿端起酒盞,面無表情的一杯一杯的往下灌着,沒過一會兒,眼前就開始陣陣發黑起來。于是她默默的站起身子,也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當然,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就這麽孤零零的離開了。
沒有選擇坐轎子她踉踉跄跄的要自己走回去。結果也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處液池旁她看着架橋下面寒冰刺股的池水,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無法克制的念頭,如果現在就這樣跳下去,官家會來嗎?
他,又會心疼嗎?
想到此處,張清姿微微一笑,然後在身後女使震驚的目光中,如同輕盈的燕子般,從橋上一躍而下,撲通聲後,整個身子便沉了下去。
人,當然沒死成!
老實說,直到張清姿落水的消息傳來後,曹恩英才發現原來她竟不知何時離開了這裏。
“官家去看看吧,這裏有我守着。”她悄悄地耳語道。
趙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後長身而起,匆匆離去了。
福康問:“爹爹要去哪?”
曹恩英就偷偷告訴她,說你爹爹去解小手啦。
于是福康就點了點腦袋,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今晚,可能注定是一個多事之夜。趙祯前腳才匆匆離去,後腳就又有宮人過來私語禀事。
——小皇子,殁了。
這是時隔近一年,曹恩英再一次真正見到朱采月。【她生孩子的那天,曹恩英只在外面等來着。】她縮在牆角裏,蓬頭垢面,目光迷離,叨叨咕咕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曹恩英見狀讓人把屋裏的燭火燃的亮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舉動刺激到了她,朱采月突然抱着頭,撕心裂肺的慘叫起來。然而曹恩英不說話,也不害怕,只坐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她叫。就這樣過了許久之後,她嗓子都要叫劈了方才漸漸停了下來。
“兩件事告訴你。”曹恩英平靜地說道:“一,孩子已經沒了,太醫說他是在睡夢中離開的,走的比較安詳,沒遭太大的罪。”
朱采月雙目發直,喉嚨裏發出劇烈的氣喘聲。
“二。陛下早已言明,此生不願再在宮裏看見你,所以你要離開。”曹恩英告訴朱采月,她将要被送到宮外的尼姑庵,從此以後将在那裏青燈古佛常伴一生。
“我不走。我不走。我生的是兒子……我的兒子将來還要做太子……我會成為世界上最高貴的女人……對!兒子!兒子!你在哪?我的兒子呢?”
看着朱采月如此瘋瘋癫癫的模樣,曹恩英微微側了下腦袋,而後輕聲問道:“對了,有一件事情,我其實一直都挺好奇的。聽人說,當年你父母合離後沒多久,父親就突然失蹤了,到現在也沒能找到,你說,他到底是生還是死呢?”
朱采月的瞳孔在這一瞬間,驟然睜的老大,一股尿騷味突然傳來,原來她竟是被吓的失禁了。
“娘娘,您說她是真瘋還是假瘋啊?”回去的路上,琥珀一臉好奇的問道。
“真的還是假的,又有什麽重要呢。”曹恩英說擡起頭看着天上的星星,心想:又是一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