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話

季成安提步跟在謝安身後,自成風骨。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文中作者寥寥數筆就勾勒了一個絕世美男子的形象。

世間無二的男子該是長成什麽樣的?

只有親眼所見,方能知曉有的美,是不分性別的。

皇帝威嚴,皇後貌美,誕下一兒一女皆是樣貌不俗。

能跟在皇太子左右,不失其色的,普天之下也數不出幾人。

他面色冷淡,臉上并無多餘神情,單憑出色的俊秀容貌就足以讓人一見傾心。

謝瓊樂此刻才心下了然,原來原身并非是真的因為他英雄救美而一見鐘情,而是傾慕這副皮囊。

怪不得季成安這般清冷,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性格也能引得諸多閨閣中少女為其向往,待字閨中,遲遲不嫁。

謝瓊樂一時之間被他的容顏所驚豔,竟怔怔地愣在原地面對着自己的哥哥也未有動作。

除了驚豔之外,謝瓊樂更是被眼前即将到來的危機驚吓得腦子宕機,猶如傾盆大雪覆面而來,一片空白。

怎麽謝安來栖凰殿還帶着季成安?

是了,季成安身份不俗,是忠孝侯獨女的獨子,雖是外孫卻身份貴重。季成安與謝安結識于國學,加之沈季兩家交情甚深,皇後待他也是親如子侄。

“忠孝”二字,重如泰山,能夠受此封號的必不是官場上的尋常人等。

大興國的前朝黔陽朝皇帝昏聩,歌舞升平,不管百姓死活,為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廣建行宮,強納美人入宮為妃,年年稅收水漲船高,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謝駐國不願百姓流于戰火遲遲不肯發兵颠覆朝政,彼時還不是忠孝候的季莫向全力勸谏,為謝駐國出謀劃策,費時整整九月從邊疆打到京都,并改國號大興。

謝駐國為大興國新帝,季莫向則受封忠孝候,位居丞相之位。

當今大興國的皇帝陛下是謝駐國的嫡子,先帝駕崩後即位。

忠孝侯膝下無子,唯有一女,名為季名姝。季名姝身份不凡,當年嫁給鴻胪寺卿的嫡子,算是下嫁了。

季莫向瞧不起鴻胪寺卿的嫡子,卻拗不過女兒一意孤行,外人只知季名姝難産而亡,季成安一出生就被帶回了忠孝侯府撫養。

內裏腌臜,應是只有兩家知情人知曉。

“給母後請安。”

“安兒來了,可用過膳了?”

“回母後,兒臣已經用過了。”

皇太子原名謝安,是大興的二皇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滿歲宴便封了皇太子。

謝安雖與謝瓊樂一樣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但他自小便被作為将來繼承大統的太子培養長大,文韬武略稱不上樣樣精通,也算得上是學有小成。性子亦比原身沉穩許多,只是骨子裏和瓊樂公主一般,也藏着一股子壞勁。

而瓊樂公主性子單純,肆意妄為全在面上,也好看透。至于謝安,不僅懂得隐藏心思,吃過的虧也總是要在背後默默報複回去的。

除了皇上皇後,也就一個原身,敢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也絲毫不用擔心被他收拾的。

謝安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癡癡地望着季成安的妹妹,又看了一眼連眼神都不願施舍給她的冰塊臉季成安,輕輕嘆了口氣,對着她打趣道。

“妹妹今日眼裏是絲毫沒有我了,往日見着我總是要親昵地抱着我撒嬌,今日竟是連聲招呼都不打了。”

秋畫暗戳戳地扯了扯謝瓊樂的袖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失禮了。

聽到謝安的話,她更是有些慌亂,急忙忙地站起來給謝安屈膝行了個禮,全然忘了原主的性格必然不會給謝安行禮。

謝安的臉上明晃晃的笑在這一刻全然都消失了,微微睜大了眼睛,帶了些驚訝的神色。

就連身邊冷冷的像個塑像的季成安都瞥了一眼正在行禮的謝瓊樂,挑了挑眉。

“早有聽聞,妹妹落水之後性子大變,沒想到竟變得是如此乖巧了。學了多年都未學會的向哥哥行禮,還以為這輩子都學不會了呢。”

對上謝安似笑非笑的神情,謝瓊樂|透過那雙笑眼看出他笑着的眼睛後面藏着打量,她方才意識自己又做錯了,只是略微迷茫地望着他。

解釋不清楚,難不成她還不會裝傻嗎?

謝安看着她迷蒙的眼神,像是個孩童一樣無知。他又堪堪憶起了小時候謝瓊樂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後奶聲奶氣地喊哥哥的樣子。

或許這次落水是真的受了驚吓,讓她性格變回了小時候那般吧。謝安斂了斂神色,随即又是一副笑臉,伸出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頭。

他心底疑窦橫生,隐藏好自己內心的疑惑,對上那張熟悉無二的臉,仍是耐下心來笑了笑。

“沒事,哥哥在呢。妹妹變成什麽樣都沒有關系。”

謝瓊樂才不管他對自己有什麽懷疑,這副身子再怎麽查也不會出任何差錯。饒是他疑慮,也不可能相信這外殼換了個內芯。

謝瓊樂安心地對着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兩個小梨渦陷了下去,像是要将人卷進去一般。

看着妹妹軟糯的樣子,謝安的心更是一軟,又多揉了揉她臉頰上的小軟肉,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謝安随意地甩開衣袍坐在了椅子上,眼神就不自覺地飄到了謝瓊樂剛剛用餐後的餐碟上,從上面的碎渣上,就能看得出來小饞貓是剛剛飽餐了一頓。

旁的人都以為瓊樂公主是自小不喜甜食的,只有皇家少數人與秋畫知曉,瓊樂公主小時候是最愛甜食的,尤其是桂花糕。但是自從一次她最愛的桂花糕被人下了毒藥,險些要了她的性命後,她就再也不碰這些甜食了,特別是桂花糕。

所以在謝瓊樂滿心歡喜地吃着桂花糕的時候,秋畫那張老氣橫秋的面具才會裂開,一臉震驚的樣子。

秋畫轉念一想,公主殿下若是因禍得福,忘了那些可怖的過往,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謝安望向自家母後,沈雨嫣接收到他的信息,柔聲喚了聲樂兒。

“樂兒,母後此行下江南給你帶了不少小玩意兒,你去後殿挑挑吧。”

也算是學習過不少宮鬥劇的謝瓊樂省得皇後是特意支開她,應是有什麽緊密的事情要與謝安商讨。

知道得愈多,死得愈快。

“那我就去瞧瞧,江南有勞什子新鮮玩意兒。”

見謝瓊樂毫無顧慮地離去,謝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轉而和皇後攀談起貴妃和大皇子的事來。

“近來謝守又有什麽動作了?”

皇後收起了剛剛一臉輕松和藹的态度,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地劃着杯蓋,淺酌了一口。

作為皇後,若真是個單純無謀的小白花,只怕也在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上坐不長久。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兒子一手扶持到了如今難以動搖的地位。

皇後的母家是平定将軍府,沈家太姥爺文武雙全,跟着先帝打拼江山,聲名顯赫,後同季莫向一齊輔佐先帝開辟了盛世。兩家交情甚深,也難怪皇後會對季成安青眼有加。

這般身世,任是當今聖上見了沈家太姥爺也得問好,那可是朝堂上無人敢嗆聲的主兒。只是皇後的祖父沈太姥爺如今早就不問世事,一個人到了佛堂裏清修,只留了一些聲名,并無實權。

而皇後的父親沈老爺,是個只能文不能武的文官。大興是個崇尚武運的國家,以武興國,表面雖說是文武共興,但同一品級的武官總是神氣一些,更招皇帝的待見。

大興的疆域遼闊,貿易發達,也靠的是武将們打下的疆土以及守護着邊土不受其他國家種族的侵擾,自然是地位不凡。

“無非是和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官宦們勾結,掀不起大風浪。”

謝安翹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隔着桌布,倒是沒什麽聲響。他嘴角帶着輕蔑的笑容,絲毫沒有将謝守放在眼裏。

站在他身後的季成安背着手,無人知道他心下在想些什麽。

“他也就那點本事了,朝中重臣自然不會站在他那邊,就是一些有眼見的也懂得不輕易站隊,也就是一些沒什麽見識的家夥。”

“懿貴妃最近沒給母後添亂吧。”

說起那個不省心的懿貴妃,沈雨嫣嘆了口氣,把茶盞放在了右手邊,頗為不滿地抱怨。

“你父皇昨日宿在了她宮裏。”

沈雨嫣的語氣裏全是小女人的怨氣。謝安看着拽着繡帕在手指尖繞圈圈仿佛是把帕子當成了父皇的母後,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這短促的笑聲立刻就招來了沈雨嫣的白眼。

“母後莫要怪罪,父皇一個月也就在她宮裏兩三夜,多數還是在母後宮裏的。”

聽到謝安的話,沈雨嫣一點兒也沒消氣。小女人的醋意上來了,就是一分虧也不肯吃。

“哼,就讓他今夜睡外殿罷了。”

謝安只是笑笑,母後自然是舍不得讓父皇宿在外殿的。父皇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得母後氣全都消了,還不是轉眼就登堂入室,滿園春色關不住。

“罷了,不提他們母子倆了,提着就來氣。”

皇後将擰得發皺的帕子交給了宮人,宮人把熨燙好熏染了果香的新帕子遞上。

“不過你還是要小心提防着,懿貴妃愚笨,倒是生了個會打算的好兒子。”

“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話題又轉到了謝瓊樂身上。

“我瞧着妹妹似乎變化不小。”

沈皇後笑而不語,何止是變化不小,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

“興許是我多想了。”

謝安壓下多慮的心思,謝瓊樂終究是他的胞妹,哪怕變得癡傻他也會為她擔待。

二人又聊了好一會兒閑話。

“成安,你去瞧瞧我妹妹選好了沒有。”

“是。”

季成安秀氣的眉頭擰着,最終還是應聲朝後殿走去。

“也不知道我這妹妹眼光怎麽就這麽俗氣,喜歡這麽座冰山。”

也不知道他們聊完了沒有。

謝瓊樂心煩意亂,随手挑揀了幾樣看着模樣不錯的小玩意兒收着,坐在椅子上發呆。

“公主殿下。”

謝瓊樂被身後悄無聲息突然的一喚驚吓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季公子,你怎的來了。”

謝瓊樂對上季成安心裏沒底,總是沒來由地發怵。

就是這麽個人,随意就能定她的生死。

季成安從她僵硬的嘴角笑意裏察覺出她的疏離,倒是變化挺大。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裝的,改變策略以退為進。

若是裝的,倒是比從前學得聰明了些。

“太子殿下讓我來瞧瞧公主殿下選好了沒有。”

這言下之意是他們已經聊完了。

“也挑得差不離了,咱們這就回正殿吧。”

季成安見她繞着自己小跑着走了,一時竟看不透她這又是打的什麽算盤。

“樂兒,你病既好了,明日就回書院讀書吧,莫落下了功課。”

皇後瞧見她這小跑的步子,竟是把禮儀也都忘了個幹淨。

一時頭疼。

什麽?功課?

經歷了九年義務教育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謝瓊樂對讀書這種事情,可謂是深惡痛絕的。

一想到書院裏成堆的書,還有大段大段看不懂的文言文,她的腦袋就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的鐘,暈得很。

“母後,不能再多等幾日再回去嗎?”

謝瓊樂試圖用撒嬌拖延幾日,可是立刻就被謝安插嘴拒絕了。

“這怎的可以,你已經歇了一個月了,再拖下去,只怕教書師傅都不記得你是何許人了。”

“怎麽會……我可是公主……”

“你說什麽?”

謝瓊樂小聲地嘟囔了兩句,被謝安“威脅”的眼神一逼迫,立刻伸出兩只手在胸前搖了搖手,連着頭也一起搖。

“沒有沒有。”

謝瓊樂深深地嘆了口氣,低垂着頭,心裏無限感慨,沒想到她一個已經二十七歲的人了,竟然又要重新感受學生的生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白石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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