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話
約定騎射當日,謝瓊樂垂頭喪氣讓秋畫為她着裝。
穿的是原身為了此次約會提前預備好的騎裝,再配上季成安那日送來的護具,整裝待發後她就坐着馬車朝宮外出發了。
不得不說,這位公主殿下準備好的騎裝果真華美精致。
錦紅色的衣袍配純黑色女子稍細的腰帶,衣擺與袖口都有華貴而不庸俗的金線刺繡。秋畫再為她紮上一頭高馬尾,束上男子的發帶,頗有巾帼英雄的氣概。
出宮游玩本該是喜事,只是如今一想到原身給自己留下了這麽多爛攤子,謝瓊樂的心情着實是提不起來興致,怏怏得像個被烈日曬幹的小草似的。
謝瓊樂也動過歪腦筋,幹脆稱病推了這個局。
只是這個局想也能想到是原身死纏爛打好不容易才求得季成安同意的約定,若是就這麽随意地放了季成安鴿子,指不定那小肚雞腸的季成安會不會認為她是在耍他,然後在他記仇的小本本上為她多加一筆賬。
謝瓊樂這輩子只想做個無腦的公主殿下,上輩子死掉的腦細胞在這個時候又卡得死機了。
公主的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皇家獵場。
這個位于京郊的皇家獵場平日是不開放的,只有皇帝來此狩獵以求來年得以豐收的特殊日子才會開放。
若是平日裏殺生過多,前朝覆滅的例子過去不久,過分奢靡只怕也要惹得民怨,在功德簿上被史書記上一筆惡行,腦子聰明的皇帝常日裏自然是不會來的。
今日,是謝安特意求得皇帝同意,這才允了他們來這皇家獵場,只是打獵的動物并非是什麽野禽,而是他們安排了下人去街市購來的鴿子和家禽,以作消遣。
也幸虧如此,否則,謝瓊樂猛地看見野生的猛禽只怕是要怕得從馬背上摔下來。
“秋畫,今日獵場裏除了我與皇兄和季大人,可還有旁人?”
“應該是沒有的。”
她記得,原身多愛玩鬧,身邊也結識了些同樣愛好玩樂的玩伴,其中一個就是尚書局家的小兒子李景寧。常日裏兩人多是一起的,李景寧喜歡禦史大夫家的二小姐曲竺,而曲竺是原身一同長大的發小。
近水樓臺先得月,李景寧先是用他淘來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讨好了瓊樂公主,借此尋了機會與曲竺見面。
這也是書裏難得甜蜜沒什麽曲折的一對了。
這既然是謝瓊樂組的局,竟然沒有叫上曲竺和李景寧,倒真是有些奇怪。
興許是看他們二人都不善于騎射,才沒喊上他們的吧。
不知道這個時候,這兩人發展到何種地步了。
設皇家獵場是為了五年一次下江南野營狩獵外其餘年份的狩獵場所而備下的。
此地終究歸屬于皇室,圍場巨大,外圍沒有侍衛一般不好輕易過去,容易驚吓野獸。
“殿下,我們到了。”
謝瓊樂被秋畫攙扶着下了馬車,一眼就瞧見了不遠處談笑風生的謝安與季成安,兩人也皆是穿了一身騎射服飾,氣質出塵。
大興國民風開放,幸虧二人為了不張揚乘普通車駕來此,若是騎着駿馬,否則路過京城的長街,只怕是投花擲果的小姐得多了去了。
光是腦補,謝瓊樂都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想什麽呢,這麽開心。”
謝安與季成安身着一黑一白,走過來猶如黑白雙煞,正在呵呵笑的謝瓊樂這麽一聯想,臉上哪還有什麽笑意,面部肌肉全都僵硬了。
“哥……哥哥。”
那日聽了秋畫講了那麽多關于謝瓊樂小時候的趣事,故事裏自然是少不了她的親哥哥謝安。
謝瓊樂小時候與謝安關系親密,長大後多時候喊的是皇兄,若是有求于謝安則喊的都是哥哥。
而她前世是個獨生子女,與男性|交往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這一聲哥哥簡直就是從喉嚨裏扯出來的,壓根就喊得不順。
“怎麽,失了記憶連哥哥都喊不出口了?”
謝安半是開玩笑的語氣,他這妹妹無事不喊哥,可哪一次不是喊得順溜又撒嬌的,這樣尴尬的場面是第一次見。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只是還是有些不太适應……”
女孩子家的聲音軟軟的,慌忙的解釋急得還帶了點糯糯的撒嬌口吻,這話從謝瓊樂自己口中說出來,她都沒意識到。
謝安本意是想順手去摸一摸謝瓊樂的小腦袋,奈何她今日紮了個高馬尾,謝安多少有些無從下手,所以改了方向捏了捏她圓潤的小臉,這才把手收了回去背在了身後。
“沒事,我是你哥,羞什麽。”
小姑娘失憶了之後,膽子倒是變得越發的小了。
謝安寵溺地笑了笑,順着她的眼神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季成安。
季成安一身白衣如雪,高潔得只可遠觀不可近賞。白色衣袍的腰帶上還系了一塊顏色特別的紫色的玉佩,好看得很。
季成安的一身白衣,這讓花癡謝瓊樂不由得心生出一眼萬年,呆呆地看着他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別怪她花癡,本性如此,輕易改變談何容易。
季成安擡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若冰霜,一記寒刀紮入她的眼睛。
謝瓊樂連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剛剛又犯花癡了。
要不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謝瓊樂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美色算什麽啊,現在是小命要緊。
對誰不好,偏偏就對着那要你命的死神犯花癡,真是不長記性。
謝瓊樂控制住了自己扇巴掌的手,但還是沒忍住氣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謝安看着她毫無征兆的動作,一時之間也摸不着頭腦。
“妹妹你不舒服嗎?”
“啊……沒有,我們還是快些進去吧。”
謝瓊樂進了獵場,遠些地方,幾個侍從牽着三匹馬過來。
她驚呆,這馬,是不是有些高了?
棗紅色的那匹叫做赤霞,是謝安的馬,還是謝安十六歲生辰時皇帝親賞給他的。
純白色的那匹叫做白玉,個子稍矮,是謝安為謝瓊樂準備的,小馬性格溫和一些。
而季成安的馬匹是純黑色的,印象中似乎是叫做墨染。
毛色果然和墨染的一樣,和馬的主人的心一樣黑。
謝安翻身上馬的動作很幹脆,跨坐在馬背上,坐等着她和季成安上馬。
謝瓊樂這麽一個現代人哪有機會騎馬呀。除了小時候去過動物園騎過白馬拍照,還沒有這麽靠近過馬匹。
這馬,應該是訓練過的吧。
她深呼吸後鼓起勇氣大膽地靠近了那匹雪白色的馬兒,出乎意料的是白玉似乎對她很是親近,低下頭任由她摸了摸它的頭。這一舉動讓她一下子就放心了下來。
乖巧的小動物還是很可愛的嘛。
季成安走到她身側,伸出手臂在她面前,謝瓊樂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那雙眼睛水靈靈的,此時此刻又迷茫着微微瞪大了眼珠子,季成安對上她茫然的眼神,柔聲提醒。
“我扶公主上馬。”
扶還是不扶呢?這是個問題。
穿書生活就像游戲裏的選擇題,一不小心就會bad ending。
既然是季成安主動過來的,謝瓊樂當下就決定扶着季成安的手臂讓他幫助自己的上馬。
主要原因還是她真心覺得靠她自己是上不去的,其次,她當衆拒絕他,季成安多沒面子啊。
在季成安的助力下,謝瓊樂很順利地就跨上了馬背。
季成安把她扶上馬之後轉身迅速上馬,動作幹脆利落,不愧是侯府裏出來的。
下人們将弓箭交到了三人手上,三個人就出發了。
謝瓊樂沒有騎馬的經驗,所有的經驗都來自于前世看騎馬紀錄片學到的本上知識,偷瞄着另外兩人的動作,效仿謝安雙腿夾了一下馬腹,輕甩起了缰繩。
馬匹很乖地就聽從指令小跑了起來。
騎馬的感覺真是自由,高處的空氣都格外清冽。
這次打獵限定範圍,主要目的是為了保護謝瓊樂的安全。
因此三個人并沒有分散開來,終究不過是場娛樂的比賽。
謝安和季成安像是謝瓊樂的左右護法,一左一右将她保護在中間。
眼瞧着一只雪白的鴿子從馬奴的手上放飛,展翅飛向湛藍無邊的天空,不過一瞬,随着一聲哀鳴,鴿子落地,謝安身後的侍從就将鴿子撿起來放進了竹編的簍子裏。
“娛樂賽你就大膽地射,不必讓我。”
謝安意氣風發,坐在馬匹上說出來的話還是一副不着調的樣子。
“是太子箭術高明,臣自愧不如。”
謝安對着季成安的回答淺然一笑。
很快,季成安和謝安的簍子裏各自有了很多收獲,可是謝瓊樂的簍子裏還是空空如也。
謝瓊樂自知她的準頭不行不敢輕易出箭,且不說會不會露餡,萬一射在了兩人或是他們的馬匹上,她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再說,這兩人聽聲辨位的本事實在是太厲害了,才聽到鴿子飛過翅膀煽動的聲響,一支箭就射了出去,緊接着就是個鴿子落地與落葉碰撞發出的聲音。
她根本就無從下手啊。
謝瓊樂癟了癟嘴,太無趣了,她還不如當個觀衆呢。
謝安眼尖瞥見了她的表情,準備把下一只鴿子讓給她,謝瓊樂在謝安的眼神鼓舞下剛舉起弓箭,可是身側絲毫沒有眼力見的季成安一支箭射出去,那只被謝安謙讓的鴿子就已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謝瓊樂無奈地嘆了口氣。
謝安瞟了一眼季成安,真是個死腦筋。
心疼地望向了馬背上垂頭喪氣的自家妹妹,謝安抓心撓肝地想,你說她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無趣的面癱呢。
“我今日就到這兒吧”
這射獵實在是沒有意思,眼瞧着兩人的簍子裏都裝滿了,該差不多盡興了,全場跟在他們身邊當個隐形人,一點兒參與感都沒有。
一邊射箭一邊深入,都到了林子裏了,又正值春夏交接之際,被蚊蟲叮咬,瘙癢煩人。
“妹……”
謝安剛想喊她,乍然就聽見了一聲怒吼從林間跑出來了一只巨大的老虎。
不會吧!他們就這麽衰地遇到了野老虎了嗎!
可是……他們明明并未深入林間。
不容謝瓊樂多想,那只老虎兇猛地直奔着謝安而去,謝安與它的距離過于相近,弓箭很難發揮出作用。
謝安今日只是出來游玩,身上也未佩劍,有的只是一把簡單的匕首。
離得稍遠些的季成安正準備拿起箭矢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箭簍已經空了,剛剛射鴿子那箭是他的最後一支箭了。
謝瓊樂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鼓起勇氣拿起了剛剛預備射殺鴿子的弓箭對準老虎。
眼看着老虎距離謝安的距離越來越近,她閉着眼睛把箭射了出去。
中不中的,就看天命了。
那猛虎畢竟不是靜止的,很難命中。
拜托拜托,把她前世抽盲盒的運氣賭在這裏吧。
嗷嗚。
不知道是不是謝瓊樂的祈禱起了作用,一聲疼痛的哀嚎響徹整個森林。
謝瓊樂偶然射中了它的眼睛,它疼痛地撲倒在了地上。
也正是這個機會,季成安立刻拔劍從馬背上一蹬飛了過去,一刀就朝着老虎的咽喉劃過。
那只老虎的動作敏捷,爪子壓着箭往後一退,成功躲開了季成安的致命一擊。
它的一只眼睛流着血,另外一只眼睛狠狠地盯着謝瓊樂,扒拉了兩下爪子就改奔着謝瓊樂的方向去了。
謝瓊樂還沒驚到掉下馬,胯|下的白玉被猛虎怒吼驚吓受驚,前蹄離地。
白玉前蹄一擡高,沒有抓緊缰繩的謝瓊樂就被迫摔了下去。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落地折骨的疼痛。只是想象中的疼痛感沒有襲來,她落入了一個懷抱裏。
睜眼是一襲白衣的季成安,他蹲着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劍支撐着地面。
而朝她跑來的那只老虎被已經不是它的攻擊對象的謝安補來的一支箭射瞎了另一只眼睛,疼痛地在地上打滾。
那只老虎離他們的距離很近。
“抱好。”
季成安沉穩的聲音就在謝瓊樂的耳畔,她聞聲趕緊摟住了他的脖頸。
季成安摟着她的腰,小女孩還未張開,腰肢纖細。
他一刀刺穿了那只老虎的喉嚨,又抱着她退回到了安全的地帶。
那只老虎垂死掙紮了兩下,咽氣了。
“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謝瓊樂面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有些發愣,老虎溫熱的血噴濺在了她和季成安的衣服上,白色的騎裝上一朵朵鮮豔的血花綻放開來。
而她穿的紅色衣服只是能略微看到一些深淺不一的暈染。
季成安将她放下,謝瓊樂無心回想季成安英雄救美的帥氣,腦海裏只有又欠了季成安一條命的想法。
這個債,什麽時候才能還得清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建議你以身相許呢~
point: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