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話(小修)
“今日之事一律不許外傳,若是讓我在外聽見什麽風言風語,你們的命,都別想要了。”
在守衛森嚴的獵場裏出了危及他性命的岔子,組局之人是他的胞妹,謝安心知謝瓊樂心思極淺,斷然沒有那個膽子與謀劃,且她沒有理由要他這個親哥哥的性命。一旦出事,她罪責難逃。
謝安生在皇家,成長路上遭受暗算的次數數多,他直覺,此局就是沖他而來,要他性命。
不讓人說出去,一是為了保謝瓊樂安全,免得陛下責怪。即使她是陛下寵愛的公主殿下,今日他若命喪于此,朝政動蕩,保不定官員上書要她償命。
二來,免得打草驚蛇。那猛虎再怎麽說也是畜生,随意傷人方才是它的本性,可那虎一現身就直奔他而來,其中必有緣故。
設此局之人,意欲拿謝瓊樂作替罪羊,好不惡毒。
在獵場皇太子臨危,獵場園內大小官員馬奴跪滿了一地。
今日謝安帶來的人都是他身邊的親信,東宮管教甚嚴,下人不敢嘴碎。
至于季成安則只帶了一名随從,想必也是他倚重的人。
那麽,謝安這話,明着是說給上林苑的一衆人等聽的。
負責管理獵場的上林苑卿四肢癱軟無力,跪在地上是也不是不敢應聲。
皇太子口谕他不敢不從,只是在他掌管的地方出了這般大的纰漏,又隐瞞不報,一旦陛下知道,他恐全家人頭不保啊。
“殿……殿下,此事,當真不禀明陛下嗎?”
“怎麽?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聽……聽見了。”
上林苑卿垂頭應是,蜷縮成一團瑟縮不已。
掌管獵場的職位本是個清閑官,平日裏國庫撥款養馬除草,開銷不大,油水甚多。如今,竟然能也能招惹這滔天的禍事。
也不知是不是他命不好,改日,定要與夫人去廟裏拜拜佛祖。
“妹妹,可受驚了?”
謝安叮囑完轉身大步朝她走來,言語關切,微微蹙起的眉頭表現出他的擔憂。
她落水後身子骨才剛剛恢複,如今又受驚吓,轉頭回宮不知是否又會大病一場。
“哥哥不必憂心,我無礙。”
謝瓊樂倚着秋月,靠着她的攙扶,發顫的雙腿才未因腿軟跪倒在地,面上卻仍裝作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
“倒是哥哥,可有受傷?”
謝瓊樂憂心忡忡地打量他身上是否有滲血的地方,粗略一看似乎并未有血色。
只是他今日不巧穿了一身黑衣,便是傷口滲血了也是看不分明的。
書中似乎并未提及有此次刺殺,莫不是劇情發生了什麽變化?她如今只怕是連主線都還未進入,皇太子謝安不能有差池。
或許,縱使她今日并未出箭,季成安也會有法子救謝安于水火。
謝瓊樂皺着眉頭,咬着發白的唇瓣,思緒紊亂。
她的眼神潛意識瞟向獨自站在不遠處的的季成安,泰然自若,高高束起的長發随風飄揚在身後。
謝瓊樂很是好奇,這天下還能有讓他動怒,情緒起伏波瀾的事嗎。
站立在遠處的季成安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頭對上她的雙眼。
二人皆是無言,最終是謝瓊樂先撇開了眼神。
“皇兄,我累了,回宮吧。”
刺殺失敗,幕後的始作俑者透露消息傳出了風聲到陛下的耳朵裏。
“以下瞞上,欺君之罪,上林苑卿,你可知罪。”
皇帝高坐正殿,上林苑卿顫抖着身子跪倒在地上。
“陛下,臣知罪。只求陛下,饒了我一家老小吧。”
“你可是在與朕讨價還價?”
“臣不敢。”
上林苑卿心知自己的烏紗帽不保,不僅如此,唯恐他的項上人頭也難保。
如此境地卻依舊心系家人,打心底裏不願他們同自己一般命喪黃泉。
“你倒是膽大。”皇帝陛下冷笑,上林苑卿不敢揣度聖意。
皇帝下旨革了上林苑卿的官職,不曾要他性命。
“臣謝過陛下。”
上林苑卿顫顫巍巍地脫下烏紗帽,在殿前三跪九叩,倒退着步子離開了。
能夠留有活路,已是最好的命運了。
“李民。”
“陛下。”
“你覺得此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皇帝犀利的眼神看向畢恭畢敬站在他身旁的掌事太監。
李民跟随陛下良久,了解這位陛下不願聽那些奉承假話,微笑着将內心想法和盤托出。
“事在人為。”
“你倒是肯定。”
皇帝大笑出聲,對他的誠懇很是中意。
那只初初長大的小虎竟然能滿打滿撞地就闖進了嚴加看守的獵場,說不是人為就太過蹊跷。而那只小虎一來就直奔着謝安而去,事後又在謝安的馬匹上查出了不同尋常能夠刺激動物的氣味,那味道單靠人的嗅覺難以發現。
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使計想要除了謝安。
有此猜疑的不僅是皇帝陛下,還有險些喪命的受害者,謝安。
東宮內。
“你覺得此事可是謝守所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為何?”
謝安回首盯着他那張不動聲色的臉,難得見他如此猶疑。
“謝守性情直爽,平日極少使些見不得人的伎倆。不過是愛結黨營私,以及在朝堂上言論針對太子多些,這般傷人性命的事他不敢做。”
“确是如此,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其他論斷?”
“此事一出,獲利者以謝守最先,矛頭也自然是最先指向他。他應該不至于這麽沒腦子做出引起衆矢之的的事情。”
“若是引起皇帝震怒,他得不償失。”
如此說來,那麽謝守便沒了嫌疑,可季成安還是有所疑惑。
“若是謝守動手,其目的必是太子之位。除去你,太子之位或許會落在他這位皇長子身上。可若是為了此目的,就不該心慈手軟地安排一只幼虎。”
謝守會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嗎?還是他對猛虎的攻擊力有了過高的期待。
“你可曾考慮過,或許他就是借此撇清關系。”
謝安懷疑謝守,思考了謝守做出此事過于明顯這才将他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可沈雨嫣囑托過他,懿貴妃蠢笨,但是謝守值得提防。
莫不是他過于小瞧他了,他的這位長兄是在,藏拙。
“據說此次狩獵,是瓊樂公主臨危一箭救了太子殿下的性命。”
能跟在皇帝身邊長久伺候的,自然不只是一味忠言逆耳,彎彎繞繞的奉承話也是得心應手,信口拈來。
“這孩子還是多少遺傳了些朕的。”皇帝驕傲地笑了。
“是,陛下的孩子個個兒都是頂好的。”李民積極應聲。
“走吧,去看看那孩子。”
“備轎!移駕沐月宮。”
那位被誇贊英勇的瓊樂公主本人,一回宮的當晚就發了噩夢。
夢裏,那只老虎猛地朝她撲來,就要一口咬下她的頭顱。
“啊!”一聲尖叫,夢也醒了。
“殿下,可是做了噩夢。”
秋畫當晚值夜,聽見謝瓊樂驚醒的聲音,從門外邊兒走了進來。
謝瓊樂滿額冷汗,濕噠噠的發絲貼着皮膚。
“公主這是被白間那樁事給吓到了。”
秋畫摸了摸她的後背,後背的衣衫也都濕透了,她連忙去衣櫃裏取了幹淨的衣裳來給她換上。
白日裏發生那件事的時候,秋畫等一衆侍女是沒跟去的,回來聽太子殿下說明情況的時候也是膽戰心驚。早些看着公主沒有特別受驚的模樣,秋畫還松了口氣。
沒想到,後勁都在晚上呢。
日頭謝瓊樂一心只想着如何還清了季成安的恩情,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還都是救命的恩情,不是送些什麽金銀珠寶就能抵消得了的。
本金還沒還完,利息可就利滾利地同雪球在雪地裏滾一樣越來越多了。
夜裏抛開雜亂的思緒,放空大腦想好好休息一下,一不注意就回想起白天裏老虎長開血盆大口,一只眼睛還插着箭流着血就朝她撲來的模樣,吓人得很。
“秋畫。”
“怎麽了,殿下。”
“明天我想吃桂花糕。”
“好,明日就做。”
“你親手做。”
“好。”
自從謝瓊樂知道那日的蝦餃出自秋畫之手,就時不時地要求秋畫給她做些小點心吃。不僅僅是飯菜,秋畫做糕點的手藝也是一絕。
倘若秋畫不在她殿裏當值,這個手藝去尚食局也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裏開一家飯館,估摸着也會是踏破門檻的好生意。
能有這麽個又溫柔又會做飯的姐姐在身邊,可真是太幸福了。
想着明日可以有桂花糕吃,吃貨謝瓊樂換了衣裳,在秋畫為她點了助眠的薰香香氣中又美美地睡過去了。
如果有什麽問題是一碟小糕點解決不了的,那就兩碟。
秋畫連着幾日給謝瓊樂做了不同的小點心,她才把那日的“意外”抛之腦後了。
“陛下駕到。”
正在院子裏蕩秋千的謝瓊樂聽到了通報聲,這是她第一次見這位大興國的皇帝陛下,立刻從秋千上蹦了下來,提溜着自己的裙擺到宮殿門口迎接。
“恭迎父皇。”
謝瓊樂正準備跪下行禮,一雙寬厚的大手就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樂兒就不必多禮了。”
父女倆互相打量對方。
謝瓊樂瞧着面前的人穿着大紅色的常服,大興國以紅色為正統皇族的服飾用具顏色,若是有官宦和平民穿了紅色,是要被處以極刑的。
那是不敬皇權的表現。
皇帝本名謝封仁,是先帝的第七子,也是嫡子,先帝晚來得子後不久便上戰場征戰。最後在戰場上犧牲,當時的皇太子,如今的皇帝就繼位成了大興的第二位皇帝。
謝封仁稱帝時不過三四歲。他十六歲前,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待他年滿十六時便将政權還給了謝封仁,太皇太後一個人去了宮外的佛堂清修,安享晚年。謝封仁的母親,德祥太後也陪着太皇太後在佛堂日日祈福。太皇太後逝世後,才被皇帝接回了後宮。
這樣一位幼年稱帝的皇帝本該是心計深沉,難以捉摸的。
可是第一眼見到謝封仁,他對着她的臉上就帶着慈愛的微笑,連最不該省略的行禮都被他親手免了。
這位瓊樂公主真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謝封仁看着自己的女兒乖巧的模樣,心裏也很是欣慰,可也帶着些心疼。她意外落水,自己正好出宮去江南巡視河堤修築,前幾日才剛剛回宮,今日又聽說了獵場的事情,對女兒更是多了幾分愧疚與疼惜。
“樂兒,其實你不這麽乖巧懂事也可以的。”
皇帝陛下的話讓她有些震驚,原來原身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被皇帝這般寵出來的。
“女兒長大了,自然是該懂事了。”
裝乖她可會了,何止是裝乖,在上司面前裝孫子都裝成習慣了。
“可父皇不希望你長大,要是一直都是父皇的小公主該多好。”
得了,謝安是個妹控,這個皇帝陛下也是個女兒控。
不過可以放心的是,皇帝陛下一定不會過早地将自己的女兒嫁出去,自己的自由身還是有那麽幾年保障的。
“父皇日理萬機,今日怎麽得空來了,也不先去母後那裏瞧瞧。”
“你母後那裏我回宮便去了,聽聞了那日獵場的事,你可受驚了。”
“謝父皇關心,女兒沒什麽大礙。”
謝封仁開懷大笑,也摸了摸她的頭。
謝家的男人都這麽喜歡摸人的頭嗎?這樣一直摸頭會長不高的。
“不愧是我謝家的女兒,有膽識。”
“據說你那日射箭射中了老虎的眼睛,救了你二哥一命。”
“不過是巧合罷了。”
謝瓊樂笑着打了個哈哈。
巧合,都是巧合。
上輩子她的運氣好像都用在了抽盲盒上。
一抽一個準。
“你如此有天分,不如讓葉将軍教你些許招式,以後也能防身用。”
“有父皇和哥哥在,我哪需要學這些呀。”
要上課還不夠,再加一項體育課,她真的不行啊……
而且,她的體育真的爛得不行。
“行吧,都依你。可是三日後的書院開堂可不能缺席了。”
“知道了,父皇。”
謝瓊樂嘟着嘴回答,謝封仁看着她這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刮了刮她的鼻子。
午膳,謝瓊樂和謝封仁一起到的皇後宮中用的。
“今日怎麽不見安兒。”
“他去城外接來自永安國的使者了。”
“永安國?”
“對,他們最近頻繁受到鄰國的騷擾,希望得到我們的庇護,便送了公主前來和親。”
“是個公主啊?”
皇後放下筷子,陰嗖嗖的眼刀射向謝封仁。
謝封仁急忙夾了塊蝦肉到她碗裏,匆忙解釋:“是和皇子和親,你想什麽呢。”
兩人明着秀恩愛,謝瓊樂忍不住挑了挑眉,低頭吃飯。
幹飯人幹飯魂,不吃狗糧人上人。
被寵愛的果然有恃無恐,能夠像沈皇後這樣明目張膽地和皇帝耍脾氣的估摸着後宮也就她一個。
就是不知道,那位貴妃娘娘敢不敢了。
永安國的公主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記得她一來大興就盯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只可惜最後成了三皇子妃。
三皇子也是庶出,是德妃的兒子,不争不搶,在書裏算是個省心的角色,戲份也少。
真是可惜了他了,指不定到時候的三皇子府得有多動蕩呢。
謝瓊樂搖了搖頭,心裏默默地為三皇子點蠟,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