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陀
費奧多爾做的決定向來難以被外力改變, 即使是太宰治,也沒有辦法促使他撤回所做的計劃。
“費佳……”
他難得有點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費奧多爾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下來, 拿了一袋牛奶戳上吸管一言不發。
不管怎樣, 太宰治都不想失去自己的記憶。不管是痛苦的還是輕松的, 是他折騰費奧多爾還是費奧多爾折騰他, 他都不想忘記那些細節。
現在沒有人間失格這個萬能無效化異能力了,他也會中一些無法挽回的異能力。
失憶……說得好聽,那可不就是洗腦嘛。吃下費奧多爾給的藥, 天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他不想在這個地方賭。尤其不能忍受只有一個人忘掉的事情發生。
但是費奧多爾淡定地聽他在一邊逼逼叨叨、沒有眼淚地哭生哭死, 只是攥着牛奶袋子清空最後一點液體, 然後站起來把東西扔進垃圾桶, 走出去。
“你當然也可以留在這兒。”
他是這麽說的。
太宰治默然片刻, 一時間很有些茫然,根本不知道該幹點什麽。
他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個非常出色的大腦,幾乎是在頭腦風暴——費佳這樣一定是還有什麽目标沒達成,他覺得表現異常只是因為還沒能徹底摸到費奧多爾的心思。
除了報複以外,費佳倒底還想要什麽呢……
……
“費奧多爾。”直到費奧多爾差不多把計劃都安排完了, 太宰治還在糾結和猶豫,“我可以不選嘛。”
“不可以,我們之間應該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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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蠢貓貓貼貼,“費佳,你之前還說過恨會比愛更長久。”
“恨也是會累的, 太宰君。”費奧多爾眼神柔和, 不抗拒貼貼,但是言語上仍舊是幹脆利落的拒絕, “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太宰治蹭得一下支棱,過敏似的猛然擡頭:“休息?”
費奧多爾略微有點無語:“太宰君,我的休息不是你的休息……自殺不在我的計劃範圍內。”
太宰治于是放松了些,繼續抱着費奧多爾撒嬌。
當然如果費奧多爾能輕易被他打動就不是費奧多爾了。他只能答應下來,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後把藥吃了,洗一洗記憶,費奧多爾也會如約把解除abo狀态的辦法告訴他。
兩清。
恨也沒地方恨去。
聽起來是他自己夢寐以求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狀态。但真到了這時候,太宰治才覺得心裏有口氣堵着一樣,只有抗拒沒有期待。
……
按照一般狗血套路。
穿越果然是出意外了。
太宰治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胳膊極疼,他側頭看了一樣,血幾乎浸透了袖子,幹涸的部分粘連在傷口上,一動就有撕裂般的疼痛。
“嘶……”
他爬起來,沒看見費奧多爾。
比起慌亂,第一時間應該找到費奧多爾,然而他找了一圈,完全沒有看見費奧多爾的痕跡。
空空蕩蕩。
太宰治清楚地聽見混在風聲裏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以及不正常的心跳聲,砰砰砰的,他自己也被這樣的聲音攪得心煩意亂,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無意識抓住胸口的衣服,很輕很輕地呢喃了一聲:
“費佳?”
當然沒有人回應。
太宰治的理智很慢很慢想起來費奧多爾說……
回去是有風險的。
但是他拒絕承認這種風險會落到他們頭上,尤其是這樣巧合的事。真要有風險的話,也應該是來眷顧他,畢竟他才是那個渴望死亡的。
又或者命運總是喜歡颠倒着來,開一些惡趣味的、沒人會笑的玩笑。
“費奧多爾……”
太宰治慢慢蹲下去,靠在河道邊上,血淋淋的胳膊垂在一邊,另一只手捂着臉。
“您、您好……”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是少年關切中含着一點膽怯的慰問:“需要幫助嗎?您在流血。”
太宰治轉頭的時候表情帶着費奧多爾慣常的冷漠,他對于有好心人主動來搭讪他這件事感到驚奇,但此刻根本沒心情和路人敷衍:“不需要。”
他看見來人的模樣,又樂了一下。
白發,狗啃的劉海,紫金眸。
中島敦,白虎,異能力為月下獸——當然現在所有人都沒有異能力了。在別的世界,他似乎和同位體們有些牽連,經常扮演太宰治“學生”的角色,不管是黑方還是白方。
正如情報所言,他确實是有點近乎幼稚的善良。
“但是您的胳膊……”
“那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太宰治歪頭看向中島敦,在對方欲言又止說出“這都不重要還有什麽重要”之前,輕聲開口,“我把……弄丢了。”
中島敦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重要的東西找不到了嗎?”
“是啊是啊。”太宰治舉起一條胳膊,堪稱神經質地展現出笑容,“我把費佳弄丢啦。”
如果中島敦的前輩國木田在這兒,一定會說遠離神經病健康你我他,但中島敦不會,他拘謹地站在一邊,挂着少年人的怯怯的柔和微笑,還是試圖幫助這個路過看見的可憐人:“請先去醫院吧。”
太宰治搖頭:“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中島敦不明所以,猶豫着遞出了自己的手機。
“謝謝。”太宰治這會兒好像又正常了,沉思了三秒考慮撥哪個電話,然後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
中島敦眼尖地發現這是一起跨國通訊,他心裏瞬間肉疼,這電話費……
然後就看見眼前這個腦子可能有點問題但顏值沒得說的青年熟練地吐出了一串叽裏咕嚕、他聽不懂的俄語:“西格瑪?我回來了哦。”
“嘟——嘟——嘟——”
電話被果斷挂掉了。
估計對于西格瑪來說,太宰治這道聲音大概是恐怖片中的恐怖片吧。
“謝謝。”太宰治把手機還給中島敦,然後若無其事地坐在岸邊托腮發呆,“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就好了。”
中島敦也坐下來。
“你說的……費佳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嗎?”小老虎從小在孤兒院生活,察言觀色幾乎刻入DNA,這好像也是屬于他的一種天賦,并不随着異能力消失而消失。他敏銳地感覺到眼前這個青年身上冒着他難以想象的悲傷與痛苦,幾乎把人淹沒,又想到最近聽說很多年輕人在壓力大的時候會選擇一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橫濱這條河最近就是熱門聖地。他越想越危險,毅然決然坐下,準備和這個青年聊聊天,防止出現什麽令人後悔的意外。
太宰治瞟了一眼,就猜出中島敦在想什麽,啞然失笑。
好像……這只小老虎……确實挺有趣的。
他點點頭,輕快地回答:“是認識很久的重要的人。”
“摯友嗎?”
太宰治往一邊歪了歪頭:“戀人?”
敦覺得奇怪,哪有人用不确定的語氣說人際關系的,但小老虎自己年紀也不大,更是從小到大都沒有戀愛過,身邊好像也沒有什麽戀愛腦,見過的女孩子比他自己還要冷靜堅強。于是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問:“是還沒有确定關系嗎?”
“唔……”太宰治竟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發現以他和費奧多爾的默契程度,關系的轉變好像從來沒口頭說過。
他和費奧多爾似乎只是單純地糾纏在一起而已,以各種形式糾纏在一起,就像費佳覺得恨和愛都差不多一樣。滾到一起去的時候也非常自然,從合作對象變成真的對象只需要一個眼神。
完了。
他什麽也沒說過。
除了在稀裏糊塗抛掉腦子黏糊的時候,确實會逼費奧多爾說一些奇怪的話……
“敦君,我果然很喜歡你。”
“是、是嗎?”容貌端麗幾乎令人着迷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小老虎刷一下支棱起來,看起來就像是炸毛,不知所措,“謝謝!”
“應該是我謝謝你。”太宰治眨了下眼睛,“敦君真的很……嘶!”
他忽然吃痛地叫了一聲,下意識擡手,然後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止住動作,幾乎是瞬間切換了話題,非常生硬:“那麽我去醫院了。”
他拖着不能動彈的胳膊站起來,沒事人一樣哼着沒什麽含義的破歌,往路上走去。而敦整個迷茫地站在他身後,陷入沉思:
他什麽時候自我介紹過他叫敦來着?
等到太宰治都走出一段距離了,他才想起來問:“還沒有問您的名字?”
“這個啊……”
太宰治半回頭,風把他的頭發揚起來,側臉的弧度很柔和。
“太宰,太宰治。”
說完,他便隐沒在了路口的拐角處。
……
敦再一次炸毛了。
太宰治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基本上是被載入史冊。國際恐怖組織天人五衰的成員之一,與費奧多爾聯合颠覆了世界,是異能者退出歷史舞臺的重要推手以及不可或缺的環節——傳說他們用了什麽辦法徹底抽離太宰治身上所具有的無效化能力,将之擴散到整個世界。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應該已經死了。死在世界颠覆的當天。
……
看起來倒也不是很像恐怖組織,但确實有點不對勁,比如說受到的傷。
敦持續性迷惑,只好摸出手機,給亂步先生發條消息。
說起來……他入職偵探社也有一年了。出了孤兒院之後無家可歸,有偵探社收留真是十分幸運。困擾他多年的虎的問題,在世界颠覆的那一天就已經徹底解決,因此他倒沒有特別怨恨太宰治和費奧多爾,反而心底有一種模模糊糊的、不可言說的微妙感激。
雖然偶爾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不明不白的地方有些空虛,仿佛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
“費佳,能不能不要扯我的頭發。”
太宰治委委屈屈地發言,但眼睛裏滿是笑意。他伸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等了一會兒,感受到有什麽小東西跳到手指上。
“這就是意外。”他瞪大了眼睛,在陽光下亮閃閃的,一天之內大喜大悲饒是他也經受不住,看見手中小小的一只費奧多爾,情緒前所未有地蕩漾起來,“費佳~~~~”
意外變成小小小小只的費奧多爾坐在太宰治手上,戴着同樣小小的帽子,陰郁又可愛。他現在看起來比拇指還要短,看起來風一吹就會飄走,給他一片幹枯的落葉說不定就能開啓一場童話才有的旅行。
人類的天性叫他們很難抵抗幼小且萌的事物,比如說貓狗兔,又比如說另外的一些幼崽。太宰治對那些東西倒是無感。
但是眼前的費奧多爾叫他實打實吃了一驚,然後便是覺得大腦裏充滿了一種不好言說的喜悅。
可以理解為癡.汗般的肮髒思維,也可以理解為普通人摸到一只貓的感受。總之非常複雜,他一瞬間閃過許多想法,包括如何飼養拇指小人費奧多爾一百天——關起來!關到小小的地方放起來每天觀賞逗着玩!
“費佳,你差點吓死我。”他用滿是喜悅的聲音說。他現在完全放飛了,小小的一只費奧多爾對他來說很難有什麽威嚴所在,生氣瞪眼跳腳什麽的都很可愛,冷冷的一張臉也很可愛。
費奧多爾當然看出來了太宰治眼睛裏的那些肮髒的笑意,但他此時真沒辦法抵抗,只能示意太宰治把他舉高。
然後伸出手,狠狠地拔走了太宰治的頭發。
“嗷!”
太宰治誇張地喊痛,還是帶着誇張的笑意,幾乎笑出那種變态特有的聲音來。
“……”就很讓人無語。
費佳幹脆坐下來,坐在太宰治手心,并攏雙腿,手放在胸口,表情相當安詳,看起來就像是完全躺平了。
“費佳!”太宰治說話的聲音吓到他,但手上的動作又很穩,即使是單手舉着也沒有讓他感到任何問題。
費奧多爾冷冷擡眸,盯着太宰治,由衷希望太宰治不要說什麽沒用的垃圾話。
事實上他完全理解太宰治此時的興奮,換做他面對一只小小的真正可愛的太宰治,也會感到驚喜以及無限的好奇。
他盯了一會兒,發現太宰治仍舊看着他,似乎在醞釀着什麽。
費奧多爾細得幾乎看不見的手指搭在身上,略微疑惑。
太宰治終于輕聲開口,輕得費佳小人差點沒聽清那句似乎馬上要被風吹散的話。
……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我愛你。”
……
太宰治瞬間移開了眼神,沒有看見費奧多爾睜大的眼睛,只有一小只的可愛小人震驚的情緒都要從他碎鑽般細小閃亮的眸子裏噴湧出來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太宰治能說出來的話。
他以外太宰治這輩子都只能在重要關頭阿巴阿巴無腦賣萌了。
現在輪到費奧多爾阿巴阿巴了。
他坐在太宰治手心,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張口想說話,又因為現在的情況根本發不出什麽有效的聲音。
于是他想。
我應該也愛你。
……
當然還是得看醫生。
而且非常非常非常需要看醫生。
太宰治兩條胳膊都不能動了。一只胳膊因為穿越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意外,被鋒利的不知名東西割傷,和布料貼在一塊,傷口再不處理怕是要出大問題。
另一只胳膊則有趣許多。
在費奧多爾在他手上變回原樣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伸手撈了一下,十分耍帥地想要把美人攔進懷。
結果顯而易見。
脫臼了。
這場鬧劇以費奧多爾推着哭唧唧喊疼的太宰治進醫院為結局。
因為鬧了那麽一通,說好的可以讓人洗去記憶的藥也丢失了,太宰治手上的石膏綁了半個月也沒瞧見費奧多爾提起藥的事,只是定時給他注射抑制劑。
費奧多爾照顧了半個月太宰治,他聯系了西格瑪,在對方無比複雜的表情下回了俄羅斯。短暫的不想面對國際形勢的時間裏,他和太宰治隐居在某一個鄉下的小破地方,每天要做的事情僅僅只有起床拿報紙牛奶,以及照顧一位兩條胳膊都殘廢的作精愛人。
痛苦的部分下去了,作精的部分又上來了。太宰治光明正大躺平吃軟飯,每天都可勁求着費佳幫他做一些白癡也能做的事情,擺着乖巧的表情做一些根本不乖的事情。
“費佳,我想吃蟹肉。”這是午飯時間。
“費佳~可以過來一下嗎?我想你了。”這是費奧多爾看報紙的時間。
“費佳,你可以主動抱我一下嗎?你看我胳膊都沒辦法動……”這是午休時間。
“費佳……”
費奧多爾放下碗,陶瓷的東西在桌面上磕出聲音,破壞了一向的優雅淡定。
他面無表情:“我不愛你了。”
“沒關系。費佳可以盡情恨我。”太宰治說,雖然他好像以前也說過這話,但畢竟心态完全不一樣,“當然我更希望費佳能多愛我一點。不管怎樣我都喜歡費佳,當然,如果今天晚上能吃到帝王蟹的話我會更愛費佳的……”
費奧多爾忍無可忍,終于是抓着貓貓的脖子讓他強行躺平,惡狠狠地咬了咬他的唇。
多年養氣功夫全給太宰治毀了。
但他們現在确實有很多時間糾纏在一塊了。
未來也是。
掰扯不清楚也不要緊,大概已經沒有什麽能讓他們分開。就像兩根相似的紮人的荊棘,生長的過程中早已經互相纏繞在一塊兒,互相束縛,難以分開,強行分開也會造成一定的損傷,甚至就此折斷。
好在終究是一起掰扯着長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太宰治閉着眼睛,滿是石膏和繃帶的手臂動了動試圖抱住費奧多爾。
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壞。
作者有話要說:
快說,這是甜文。
——
那麽到這裏就完結啦,不繼續了,接下來會向編編申請一下完結v,如果能v的話還是希望可以支持一下,嘛……全訂可能就一塊錢qaq
米娜桑也可以在全訂後(如果有這個希望)打個完結評分,當然是希望分越高越好(望天)但是還是看個人觀感吧。
【唯獨不喜歡看見有人評低分理由是字數太短的】
我會狠狠地emo。
——
照例非常感謝陪伴的讀者,我沒有評論就不想碼字,發出一章看見評論就好像上班打卡機器發出“滴——”的那一下。當然我屬鴿子,有時候評論也不能讓我更新(咕咕咕咕)
——
間歇性熱愛陀總,尤其是寫太宰寫養胃的時候需要一點陀總來挽救一下我。于是生産了很多全是自己xp沒有任何參雜的東西,比如說浴室和費佳小人。有一些小梗是聊天的時候和認識的太太唠過的,比如拔頭發(頂鍋蓋)又比如整個雙宰梗是和基友聊天的時候出生的。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狗血梗那就是我自己想玩了,總感覺沒怎麽寫過狗血于是一次性寫了很多狗血梗。
火葬場,失憶未竟,破鏡重圓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