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會保護你

“阿玉!”燕鳶猛得從床上坐起,明黃錦被從身上滑至腰間,瞪大雙眼死死盯着前方,呼吸劇烈起伏。

玄龍被驚了一驚,忍着身上傷痛慢吞吞地坐起身,望向燕鳶的冰綠雙瞳中含了隐隐的擔憂:“可是做噩夢了?”

燕鳶像是這時才從夢中真正醒來,緩緩扭頭盯着玄龍,勾人的桃花眸此刻布滿血絲,看起來很有些猙獰。

玄龍從未見過這樣的燕鳶,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他內心再無所适從,臉也是沒多少表情的:“你……”

話還未出口,燕鳶就瞪着眼扭過了頭,掀開被子下床穿起了衣服,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

燕鳶從雲母屏風上取下幹淨的亵衣,穿好後又取下那件青色龍紋便服,背對着床上的玄龍繼續穿衣,沒有要開口搭理他的意思。

這會兒還沒到晨起的時辰,外面的雨噠噠落個不停,殿內安靜得仿佛沒人。

玄龍最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燕鳶要是與他生氣,他是連該怎麽開口哄都不知道的,只會木呆呆地讓他莫要生氣。而這時燕鳶到底是怎麽了他都沒弄明白,分明昨夜還好好的,怎得忽然就鬧了脾氣。

“阿鳶。你……”玄龍猜測他是不是身子不爽快,才會這般莫名,但燕鳶沒給他問出口的機會。

“別那麽叫我。”燕鳶系腰帶的手頓住,語氣不算重,足以讓玄龍閉嘴。

“也別與我說話。”

這天下除去他的父皇母後外,應當只有寧枝玉有資格這樣喚他的。

當日哄騙玄龍歡好的時候,他纏着他叫自己‘阿鳶’,如今卻後悔了。

那個夢像是一個警醒。

玄龍見他不高興,便沉默不言,靜靜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頭浮現幾許茫然。

燕鳶将玄龍當了空氣,走的時候也沒與他說半個字,門外響起敲門聲,已到時辰,是陳岩來叫他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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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從裏頭突然打開,陳岩擡頭,見長發未束的帝王繃着臉走出來,驚訝道:“皇上,您這是……”

“去鸾鳳殿。”燕鳶撂下話就走,走得很急,陳岩擡頭看了眼檐下的雨,慌忙打着傘跟上去:“哎呦,我的皇上诶,仔細身子哦……”

這雨越下越急躁,天上跟漏了一塊似的,狂風暴雨齊行,待燕鳶到鸾鳳殿的時候濕透了半邊身子,光滑的布料冰冷冷地貼在身上,他也不管,跌跌撞撞就往殿內跑,将陳岩落在了身後。

見到床上面容如玉的男人,燕鳶眼眶便濕了,絲毫沒有儀态地跪直在床邊,抓起男人漂亮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癡迷地喃喃道:

“阿玉……”

“阿玉……”

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那個夢實在太痛了。

就好像将他的心生生從胸腔裏挖出來一樣。

燕鳶曾經無數次夢到過那個場景,分明怎麽都看不清男人的臉,那種絕望卻像蝕骨入髓般緊緊吸附着他,令他恨不得立刻随夢中男人死去。

那是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得多,這一點燕鳶無比确定。

他很早便開始做那個夢了。

從十四歲開始,幾乎每夜都會在夢中與男人相見,每次都是那樣慘烈的場面,每每醒來枕頭總是濕的。

那個男人好生狠心,讓他這樣痛苦,卻連生得什麽模樣都不叫他看清。

他想,那必然是他前世的愛人了吧,否則怎會這樣固執又離奇地入他的夢。

他應該是想讓自己去尋他,可燕鳶當時身為太子,連宮門都未出過幾次,他不知道要去哪裏才能尋到他,便只能等着,等對方來尋自己。

既是命定的緣分,定會相見的吧。

燕鳶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未等到,16歲生辰一過,父皇說要從高門貴女中選一人給他做太子妃,他想也不想便推拒了,他知道自己深愛着一個男人,雖然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生得什麽樣貌。

但他知道他一定會來。

那年夏天,燕鳶遇到了寧枝玉,夢中男人血肉模糊的臉變得清晰起來……

當日他跟随父皇出宮,去丞相府看望病榻纏身的丞相,父皇進了丞相卧房探望,燕鳶在外面等着,等急了便忍不住到處逛了逛,這一逛就逛到了花園。

那時的寧枝玉已是17歲,比燕鳶還大一歲,生得貌若清風,卻是極軟的性子,他母親本就是個沒名沒份的洗腳丫頭,生他的時候又難産死了,因此寧枝玉雖頂着個丞相之子的身份,暗地裏誰都能踩他一腳,反正丞相大人向來不怎麽管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

燕鳶遇到寧枝玉的時候,他被嫡出的弟弟逼着上樹撿風筝,那樹有數人高,寧枝玉穿月白長袍,兩條清瘦的手臂艱難地抱着樹幹往上爬,袖子在腋下堆成一團,正要觸到風筝的時候,突然踩空摔了下來。

額頭瞌到地上的石頭,摔得頭破血流,寧枝玉仿佛習慣了,顫顫巍巍就要站起身,丞相嫡子寧泓見自己這便宜哥哥受了傷,深知自己闖了禍,腳底抹油溜了。

寧枝玉朝他轉過身來那刻,燕鳶的心髒忽得就被擊中了——

他看着寧枝玉滿臉的血,再想到夢中男人鮮血模糊的臉,心疼得無法呼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疼誰,是夢裏的男人,還是面前的男人,他分不清楚。

寧枝玉唇色慘白,身邊也沒個人,搖搖晃晃地就要離開花園,燕鳶鬼使神差地走出蔽身的暗處,擋在他面前怔怔問:“你……疼嗎?”

燕鳶穿得是便服,寧枝玉也沒見過太子殿下,只當他是哪家的貴公子,微怔之後,笑着搖頭:

“不疼。”

那笑容很是慘淡無助。

在夢裏,燕鳶看不清男人的臉,聽不清男人說話,但通過口型,他隐約能猜到,男人也對他說過不疼。

明明傷得那樣重,卻安慰他說不疼。

“怎會不疼?……”燕鳶梗着喉追問。

“習慣了,便不疼了。”寧枝玉仍是笑,他的眸子很好看,如同他的性子一般清透溫軟,燕鳶覺得夢裏的男人也該是這樣一雙溫柔的眸,便跟着心中的那股沖動,柔聲道。

“你跟我走吧,今後我不會再讓你疼。”

“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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