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再相見

第四十章不再相見

玄龍沒有第一時間離開皇宮。

他回了乾坤宮。

小德子見玄龍忽得從院外進來,出現在自己面前,十分驚訝。

這小十日,他是知道玄龍不在殿內的,至于去了哪裏燕鳶自然不會告知他,人不是從正門離開的,那必然就是從殿內的暗道走的,帝王寝宮中有個通向外界的暗道并不奇怪。

小德子屁颠兒屁颠兒地迎上去:“寒公子,您回來啦?”

“嗯。”玄龍應了聲,腳步未停。

他一身玄袍裝束,頭上戴着一貫的黑紗鬥笠,襯着這高大的身形,小德子想不認出他都難。

“您這些時日去哪兒啦?”

問出口小德子就察覺自己逾越了,寒公子再無名無份,身為皇上的榻上之人,怎麽也算他半個主子,哪裏輪得到他來問,好在寒公子未曾與他計較,只很疲憊似地道。

“勞煩你去告知他,我回來了。”

随後玄龍便進了門。

小德子在他身後應下,動身去通知燕鳶了。

這些時日,玄龍不在宮中,這寝宮卻是每日都有人按時打掃的,所有的擺設仍是原先的模樣,每一個角落都散落着他與燕鳶的回憶,酸甜苦辣,在玄龍看來,皆是甜。

如今不過離開短短七八日,再回來,心境已然大變。

再美的夢,也終究只是那人精心編織的一場虛假幻象罷了,可為何明明他知曉了,還要不死心地想從燕鳶口中尋求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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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那人親口承認才好。

玄龍在桌邊坐下,将手中的玉佩緩緩放在桌上。

燕鳶來得很快,推開殿門就大步沖進來了,将玄龍上下打量一番,見他好端端的應當是未受什麽傷的,張口便道。

“你怎得這麽晚才回來?”

“都快10日了。”

“狐妖可除掉了?”

玄龍擡頭看他,試圖從燕鳶眼中尋到半分情意,可他滿臉的着急與不耐,連關心都是沒有的,何曾有情意。

玄龍收回視線,悶聲回:“未曾。”

燕鳶:“為何?”

玄龍望着空氣裏飛揚的塵埃:“狐妖靈力強勁,我無法除去他。”

燕鳶皺眉:“你不是有萬年道行嗎?”

“難不成那狐妖道行比你還要深?”

玄龍低着頭,未答。

燕鳶覺出不對,走近看他:“你怎麽了?”

“可是受了傷?”

玄龍搖頭。

燕鳶在玄龍面前蹲下身來,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放柔聲音道:“那你為何看着這般不高興。”

“……”

“罷了罷了,除不去就罷了,平安回來就好,日後我再想辦法吧。”

“那麽多日未曾見你,實在想得慌,你可曾想我?”玄龍脾氣極好,從不與燕鳶使性子,鮮有這般時候,燕鳶覺得挺稀奇,便很耐心地哄。

玄龍擡起眼簾,望着燕鳶那絕色面龐,輕吐出兩字:“未曾。”

燕鳶笑起來,擡手去撓玄龍的腰肢,想抓他的癢癢肉:“我不信。”

玄龍劍眉輕皺,默不吭聲地站起身躲開了他。

燕鳶心中頓時有些惱了,站起身,看着他背影:“你到底怎麽了?”

“有什麽話直說便好,耍這般小性子作何,我白日忙于朝政,能過來一趟已是不易,這麽多日不見,你回來就擺臉色給我看?”

窗外槐樹參天,将那明媚的光線擋住了許多,連帶着玄龍的背影都隐在灰暗裏,好像随時會随着即将降臨的夜色一同消失在燕鳶面前。

“你已有皇後,為何還說……要與我做夫妻。”

男人的嗓音那樣低,那樣啞。

燕鳶該是有許多哄玄龍開心的法子的,此刻聽對方這麽問,心裏卻不受控制地湧出許多慌亂來,腦子都空了片刻。

“什麽?”

“你已有皇後。”玄龍将話緩慢地重複了一遍。

“為何說,要與我,做夫妻。”

分明是那樣淡的問話,卻好似字字泣血,每個字都砸在燕鳶心上。

燕鳶喉結滾動,沒料到這一日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原打算等寧枝玉的病醫好了,再随便尋個由頭将玄龍打發走,誰知被他提前發現了。

以玄龍的性子,若不是證實了事情真僞,是萬萬不會随便問出口的,他既問了,便是真的知道了,至于從何處知曉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撫住他。

“你都知道了?……”

“為何要騙我。”玄龍背對着他,低聲道。

“阿泊……你聽我解釋。”燕鳶上前去拽他的手腕。

這回玄龍沒躲,他願意聽他解釋,只要燕鳶說,他便信。

可那樣巧舌如簧的人,抓着他的袖子支支吾吾半晌,也未說出什麽。

“我……”

玄龍見他那般緊張不安,便替他開了口:“為了龍鱗,是嗎。”

燕鳶下意識搖頭:“不是……”

玄龍的綠眸一如往常,冰寒妖異,理應是瞧不出什麽情緒的,然而此刻燕鳶被他那雙眼睛盯着,竟從心底深處感知到對方的痛楚,仿佛他們有什麽奇怪的心靈感應,連帶着燕鳶的心都莫名揪疼起來。

他深深明白,若自己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玄龍一定會離開他,他不想這個男人離開自己,至于原因,燕鳶本能地歸咎為是為了寧枝玉。

“我承認,起初接近你是為了龍鱗,可是後來,與你相處的時日裏,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阿玉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後,我心中有愧于他,想着若能将他的病醫好了,愧疚少些,日後便能心安理得地同你在一起。”

“我怕你生氣,不敢告訴你,只敢稱是朋友生了病需要龍鱗,你定是聽信了什麽讒言,誤會我了……”

玄龍垂眸,将手從燕鳶手中抽了回來:“……你仍是在騙我。”

“我沒有!”

“真的沒有!”

“阿泊,你相信我,我沒騙你。”燕鳶猛得從身後抱住玄龍的腰,聲線有些啞了。

玄龍仰起頭,等眼中陌生的熱潮退去,視線落在窗外:“我親眼看見,你與他親密無間。”

“我親耳聽到……你在夢中喚他名字。”

“你定是很愛他,才這般費盡心機地騙我。”

“你這些時日,定是很辛苦的吧。”

玄龍未曾開口與燕鳶說過這麽多話,誰曾想這一刻的到來會是離別之際,燕鳶已尋不到借口來解釋,便随着心中的慌亂,哀求道。

“阿泊……阿泊……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玄龍低頭,看着圈在自己腰間的那雙白皙漂亮的手,一點一點掰開。

燕鳶自是不肯放的,玄龍用力,他更用力,兩條手臂緊緊桎梏着他,勒得玄龍腹中鈍鈍疼起來。

玄龍臉色白了幾分:“…放開。”

“我不放,放了你就走了,是不是?”燕鳶胸膛貼着玄龍的背,帶着哭腔道。

“我不準你走,我不準你離開我。”

連燕鳶自己都不知他為何會這般難過。

好像玄龍走了,便将他的心一同掏空了。

玄龍稍微使些靈力便能将燕鳶掙開,但他至今至此,仍不忍傷他。茫然開口。

“你騙我,為何還要留我。”

“我不管,我就是不準你走。”燕鳶那小孩子性子又開始了。

他待玄龍總這樣肆意妄為,玄龍向來拿他沒有辦法。

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是沒有的。

“你放手吧,我有些東西給你。”

燕鳶隐約猜到了什麽,徐徐松了手。

玄龍走到桌邊,手心一展,幻出那把他慣用的玄鐵匕首,接着将左邊寬大的袖袍撩了起來,露出一截手臂。

玄龍的身體很容易激起人的性?欲,腰腹人魚線流暢緊致,會随着燕鳶的侵入不自覺繃緊,臀部挺翹,雙腿筆直修長,手臂自然也是猶如精致的藝術品般好看。

燕鳶莫名地看着他的舉動,玄龍手心滑過左臂,那柔軟的皮膚就被一層堅硬的玄鱗覆蓋了,他用鋒利的刀刃,将一片龍鱗割了下來,裝進方才化出在桌上的墨色木盒中。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那漂亮的手臂逐漸變得血肉模糊,血液随着刀尖淌到地上,玄龍面色透出灰白,濃黑的睫羽因疼痛而微微發顫,呼吸越來越重。

從前他怕燕鳶會為他擔心,便背着他拔鱗,如今知道燕鳶不會為他擔心,就不用避着了,他這般挽留,不就是為了龍鱗麽,他給他便是。

從此,不再為誰動心了。

“阿泊……”燕鳶怔怔望着玄龍的舉動,直覺自己應該阻止他,可想起尚連床都下不了的寧枝玉,便如個木頭人似的動不了了。

玄龍一連拔了幾十片,或許是30片,或許是40片,亦或是更多,燕鳶沒數清楚,總之他整條小臂上的鱗都已拔得差不多了,沒了龍鱗的覆蓋,就成了坑坑窪窪裸露在外的血肉,空氣裏彌漫着濃郁着冷香。

玄龍面不改色地抖落袖子,将受傷的手臂掩住,右手拿起桌上木盒,遞與燕鳶,低啞道。

“心口的鱗已沒有了,別處的雖效果弱些,總比沒有好。”

“你拿去吧。”

“阿泊……”燕鳶眨眼,淚就滾了下去。

玄龍自己分明連說句話都費力,還擡手,用袖子笨拙地替燕鳶抹淚,低聲道。

“莫要哭了。”

“我知你有苦衷,我不怪你。”

“那你別走……”燕鳶傾身抱住他,顫聲道。

玄龍搖頭,将他輕輕推開:“我雖不怪你,但日後,也不想再同你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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