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婚了
臘月二十一,恰逢吉日。
京城的主道上皆張燈結彩,目之所及,到處一片喜慶之色。
京城從高門到百姓皆知,到了新上位的陛下迎娶君後的大日子。
說來也怪,新君鐵腕手段,行事冷情,衆人皆覺得後位會長時間空懸,沒曾想,陛下剛即位還沒一月,就親自下旨立了君後。
官員們雖對陛下迎娶前太子妃一事頗有微詞,更是有不少官員私下将此事當笑話看。
但涉及到具體事宜,他們絲毫不敢含糊。
事情辦得利落漂亮,早早讓君後的儀仗鸾車侯在衛國公府外。
本朝的婚事,若是雙方感情極佳,或夫婿這一方看重,夫婿會親自上門,繞過重重關卡接到心愛之人,雙人乘車而歸。
若是常規的流程,則都是郎君姑娘這一方乘喜轎等自行前來。
禮部的官員自然覺得陛下大婚定是第二種,這才讓鸾車在衛國公府門前等候。
畢竟陛下萬乘之尊,怎會如那凡夫俗子一般,親迎至門前……
此時,衛國公府門外已擠滿了來客,按照本朝風俗,成親當日并不拘禮,賓客鬧未出門的郎君姑娘,極為常見。
當然這次,不少人是來衛國公府看笑話的。
他們皆知新君暴戾,行事不循常規,如今竟不顧商沅和前太子勾結的身份将人接入宮中,更是處處透露蹊跷。
他們不敢圍着宮禁窺探,一股腦都湧向了國公府。
總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們頂着賀喜的名頭前來,暴君也不會處決他們。
趁着商沅尚未露面,有些小官早已在私下議論起來。
“你說陛下會親自前來嗎?”
“別癡人說夢了,你以為陛下跟你似的,一說娶媳婦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來?咱們陛下那在金銮殿坐着都不用動,君後還要去磕頭拜見……”
“哎,的确,天家夫夫和尋常人家自然不同……”
“而且你不知道這是之前的太子妃麽?”有人壓低聲音:“陛下選他做君後定然有所目的,怎麽會前來?”
“有所目的?也不一定,聽說君後和陛下曾是同窗,你說陛下是不是早就看上了——”
“你怎麽腦子裏總是往下三路走?”有人壓低聲音道:“想想當今朝堂局勢,君後八成是陛下的一枚棋子,我猜,不出半年,這君後怕就要給賢王黨陪葬了——”
室內紅燭朱幔,溫暖如春,窗上張貼灼灼雙喜字,映出喜慶喧鬧。
商沅雖覺得這姻緣可笑,身在其中,也不由被這氣氛感染。
天蒙蒙亮時,已經早早起床,由着那喜娘折騰自己。
男子不比女子,即使是成親的大日子,也不會過度修飾。
那喜娘只為商沅稍畫了眉,輕點唇脂,連連贊道:“君後細膚勝雪,眉眼比那畫裏的谪仙還要好,哪裏還用描畫?”
商沅望着鏡中人,聽着這些話,只是淡淡的一笑。
他從未關注過自己的容顏,可如今進宮,也算得上以色侍人了。
吉時一到,商沅由喜婆攙扶,步子緩緩的走出去。
吵嚷的衆人登時沉寂。
來人一身大紅麒麟通袖袍,玉革帶束出纖瘦挺拔的腰身,引得人想狠狠攬入懷中,可他蔽膝上點綴威嚴華貴的金繡龍紋,足以透出尊貴無匹的身份,讓人絲毫不敢冒犯。
少年膚色泛着上乘美玉的光華潤澤,被那大紅長袍一襯,映出惹眼的靡麗。
可他垂眸時,長長的眼睫下又透出幾分惴惴不安,如玉魂凝結出了人形兒,卻裹了絲綢,身不由己被上貢似的。
那些說閑話的官員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的咽口唾沫。
之前他們也遠遠見過商沅幾眼。
印象裏是個陰沉的人,總是跟随在太子身後,如盤旋在暗處的影子。
沒曾想竟有如此風華。
商沅望着黑壓壓的官員,心裏掠過幾分無措。
這些人,都知道他是君後。
也曉得他今後也許會懷崽……
他穿書前只是個普普通通男大學生,在這樣的環境裏,多少覺得有些羞窘。
可在場的衆人卻早已習慣了郎君出門,絲毫不以為怪。
腳步聲響起,人群自動的分出了一條道。
衆人回頭,卻登時怔住。
來人竟然是……賢王殿下!
相比商沅的君後冕服,賢王今日穿得樸素,他擡眸看向商沅,眸中閃過錯愕。
原來……商沅穿上嫁衣,是如此颠覆衆生的驚豔。
可路盡頭的人,卻不是自己。
霍從冉心裏泛起酸澀。
這五年,商沅就在自己手邊,唾手可得時,他沒想過珍惜。
可如今,這灼灼光華的人兒,将随江山一起,被霍戎收入囊中。
霍從冉心中湧現近乎惡毒的仇恨。
憑什麽!
他才是父皇下旨冊立的正經太子,而霍戎,不過是一個早該死去的孽臣逆子。
僥幸執掌兵權,淩駕于他不說,還當着大庭廣衆奪去了他的未婚郎君……
這豈不是把他的臉面狠狠踩在腳下?
霍從冉握了握拳,面上卻微微笑着:“聽聞君後大婚,小王特來賀喜。”
一旁看熱鬧的有太子黨的人,在一旁起哄道:“聽聞民間娶妻,有不少都是兄長代弟接親。”
“如今陛下忙于國事,未曾露面,不如……殿下就代陛下迎迎君後吧。”
他們思量着霍戎定然不會出現,借着大婚作遮掩,漸漸開始試探。
霍從冉心中一動,深深望向商沅。
少年在起哄喧鬧聲中,沉靜如水,如畫的眉眼絲毫未動。
霍從冉輕輕握了握拳,正待伸手——
忽聽身後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兄長能代弟迎親,難道賢王還能代朕迎娶君後麽?”
衆人回頭,登時吓得匍匐在地:“拜見陛下!”
來人正是霍戎。
他頭戴天子冠冕,一身玄色通袖長袍沉靜威嚴,下擺處繡有朱色龍紋,和商沅身上的喜服遙遙呼應。
冠冕下的眉眼不改冷硬,讓人不敢直視。
衆人齊齊跪下,商沅知曉君後在大婚當日是不必行禮的,但和霍戎一身喜服沉靜對立,讓他全身都叫嚣着想逃。
他下意識想往身邊人的方向躲躲,眼前卻倏然出現一只大掌。
手的主人執掌江山,掌心沉穩厚重,看似邀請,卻又不容置疑。
商沅微微遲疑。
霍戎不發一言,眉心微微挑起,似乎等待這麽一剎那,對他而言都是極大的屈尊。
商沅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場合下拂暴君面子,正準備乖乖擡爪虛虛搭上去——
“等一下!”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蒹葭天真道:“陛下,我看旁人接親都會念催妝詩,要過很多關卡才能抱得美人歸,陛下怎麽什麽也沒做呢?難道陛下迎娶哥哥這樣的美人,就沒有考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