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随朕回宮好嗎?

夜風吹起少年如墨的發絲,卻吹不散他臉頰上的滾燙的紅暈。

“被朕親一口,臉就紅成這模樣。”霍戎不動聲色的擡起他下巴,緩緩道:“還敢說那本子上的心事是騙朕?”

商沅摸摸被親到泛紅的唇角,胸口急促跳動——

霍戎輕聲道:“還有兩日就要回京了,阿沅,你和朕一起回宮,你還喜歡朕,朕對你的心更是從未更改,以後的日子,我們好好過——”

商沅站在原地沒動。

“你也知曉,朕政事繁多,無暇他顧,這次出宮已是難得……阿沅,莫要鬧了,和我回家吧……”

霍戎這樣步步緊逼,讓他幾乎無路可退。

“就算喜歡過……又如何呢?”

就算那時候喜歡過,可暴君給予他的,都是虛假的試探和防備。

而他現在既然已經逃出宮,又何必……再重蹈覆轍一次……

少年這句話很輕,如同春風拂過,卻登時讓霍戎猛地一顫:“你……說什麽?”

本想着點透少年心思後,少年定會重投懷抱,畢竟不管是君後的身份,還是二人的情誼,少年都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可商沅卻說出了這麽一句疏遠的話,還一臉看開了的表情?

商沅埋着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恭敬而疏離道:“陛下所說臣并未細想過,今日臣累了,想早些回小舟上歇息。”

他心裏着急,幾乎是逃一樣,準備走向自己的小船。

出乎意料的是,霍戎竟然并未阻攔,他輕輕一擡手,上前穩穩攙扶住了商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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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

霍戎抿抿唇角,低落道:“別怕,我不會擾你,只是親自送你去船上罷了。”

商沅輕輕挑眉,暴君今晚竟然沒有強留他,反而順從了他的意思。

商沅也不多停留,微微行禮之後,一手護着愈發滾圓的肚子,走向了綴在暴君禦船上的那艘小舟。

霍戎不顧商沅拒絕,将他牢牢的護在懷中,手中擒着琉璃燈籠,遠遠望去,真如同一對兒尋常百姓家的夫夫。

霍戎将少年送到小船上,望着少年警惕拒絕的模樣,最終只是在甲板上站定,不甘心的補了一句道:“你……你回去吧,也再好好想想我對你說的話……”

少年只是微微躬身行了個禮,随即扶着船上的欄杆,從他身畔走過。

夜風吹散少年的發絲,也吹起他輕柔潔白的衣袂,明明纖細羸弱得如同乘風歸去,可偏偏肚子隆起,墜得他步履蹒跚,如同谪仙被凡塵束縛糾葛。

霍戎心口驀然一酸——少年懷着他的孩子,可最驚險的這幾個月份,他除了予少年無盡的折磨和試探,什麽都沒有做……

甚至……每日每夜在前朝忙進忙出,連枕邊人的異樣都沒察覺到……

怪不得商沅會說出那句,就算喜歡過又如何……

夜風吹拂,少年緩緩走到了船的另一頭,可霍戎仍未收回目光——

這次落了水,倒激起少年膝蓋的舊疾,他身子本就沉重,在漂浮的小舟上走着,愈發顯得艱辛。

但即使如此,少年也只是靠着那小舟上顫巍巍的欄杆,而堅決拒絕他進一步的相送……

寧願靠着欄杆,都不願被自家夫君扶一把啊……

霍戎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他一直很驕傲,就算心疼少年百般示好時,也帶着幾分上位者的倨傲。

他方才步步緊逼分析了少年的心思,就是為了坐實少年對他的喜歡,少年并未否認,可……就算喜歡過,又怎樣呢?

霍戎黑眸沉沉,自己這樣的人,又何曾配得上少年的喜歡……

盯着那消彌在水霧中的背影,心頭的鈍痛悄然蔓延……

本想着三日之內定然解決此事,若是少年不願,霍戎也曾動過用強硬手段将他帶回宮禁锢的念頭……

總之不讓他跑出掌心就好……

可如今,看着少年懷着自己的崽,語氣和面色卻那麽決絕,霍戎心裏被這割裂感折磨得愈發不是滋味。

霍戎魂不守舍的回到了禦船之上,幾乎毫無知覺的徘徊踱步。

馮公公跟着他的腳步,試探着勸道:“陛下今日臉色一直不太好,君後已經有了身孕,陛下也該高興才是啊。”

霍戎已經鎮定下來:“你去——去找一些船栅欄上用的釘子和木頭拿給朕。”

馮公公現在已經對暴君突如其來的詭異命令免疫了,二話不說讓人送了來。

霍戎接過來,唇角總算彎了彎。

深夜,小舟之上。

小舟不如前頭的禦船燈火輝煌,滿載一船清亮月色,停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

燭燈搖曳,商沅內心卻逐漸清明——

只要這幾日能一直分船,避免見到暴君擾亂思緒,找到機會再請求暴君放他走就好。

也許霍戎說的那些話有道理,也正中他的心事。

在朝夕相處之時,自己的确生出了牽挂和眷戀……

甚至如今想到他,嘴角也總是忍不住的上揚。

可那份喜歡,對于商沅來說,卻滿是擔驚受怕的驚惶酸澀。

地位不對等之時交付真心,豈不是任由旁人□□?

之前兩人彼此試探,他有所保留,還險些深陷其中,如今霍戎又一片真心,他又怎能招架得住?

他若真的回了宮,豈不是又要沒了自由,整顆心日日夜夜又要挂在霍戎身上?

商沅心頭一陣煩躁——

更何況暴君喜歡的,始終只是原主罷了。

商沅熄了燈,獨自躺在船艙上。

他知道此刻就該如同熄滅燈一般,立刻馬上掐了對暴君的所有念頭。

可暴君方才的神情,說話的模樣,說的每一個字,都悄無聲息的鑽進他心裏,反複回響揮之不去,讓他無法安眠。

“狗皇帝說的廢話還有一些道理。”商沅憤憤捶床,有氣無力的長長呼出一口氣:“我還真的對他心動了?!”

商沅艱難的承認,霍戎說得對。

但喜歡這種事兒,和身心健康一比,完全不值一提好嗎?

再和暴君這種自大又強勢的人提心吊膽的相處下去,他定然逃不過英年早逝的結局……

商沅正要睡覺,忽然聽到窗外傳來幾聲丁丁篤篤的聲音,那聲音被水波遮掩,若是他已經安睡,定然聽不到,但他此刻神智清明,登時便起身走出船艙。

一抹月光朦朦胧胧的灑在小舟之上,小舟闌幹旁,一個高大的男子半蹲着敲擊釘子,身影如山岳般沉穩硬朗。

“哈??”商沅使勁閉眼又睜開,不敢置信道:“陛下???”

霍戎貴為一國之君,不在那軟塌上被漂亮侍女伺候着入眠,來他船上敲釘子折騰什麽?

霍戎沒想到商沅會走出來,登時後背一僵,站起身來轉頭道:“你……還沒睡?”

即使刻意遮掩,仍能看出昔日暴君面上閃出一絲窘迫和尴尬。

商沅面露詫異,借着月光打量暴君手上的東西——

釘子,木錘,還有一些加固的木板……

看來是專門來加固這船上闌幹的?

映着商沅狐疑的眸光,霍戎終于撐不下去了,眼眸望向別處不自然道:“朕是看你回來時扶着這欄杆,但欄杆朕瞧着也不太穩,便想着順手替你捶捶……”

商沅抿抿唇,半晌沒說話。

霍戎向來倨傲,自己和他大婚這麽久,他永遠只是似笑非笑運籌帷幄,似乎能把控自己的所有情緒和心思,而他本人,卻能置身事外。

可此時,也許是月光溫柔,暴君的身影褪去了以往的冷戾,反而……顯出幾分從未有過的純情和憨傻。

商沅望着他手足無措又強自鎮定的模樣,勾起唇角道:“半夜替臣順手捶捶,陛下還真有閑情雅致……”

“是不是擾了你?”霍戎輕咳一聲:“朕今夜恰好無事而已……”

他總不能說,想到這欄杆不穩,他便懸心的夜不能寐,親自偷偷跑來敲釘子吧?

身為陛下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當然不要也成,只是霍戎醞釀半晌,愣是沒把這些獻功讨好的話說出口。

二人一蹲一立,彼此沉默,在朦胧月光裏輕輕篤篤敲着釘子,加固好了那欄杆。

霍戎動了動唇角,終究道:“阿沅,還有兩日,你願意随朕回宮嗎?”

商沅在心底嘆口氣,不置可否的垂眸道:“陛下,容臣再……好好想想。”

第二日天一亮,展淩便飛速來報——那行人逃入了山間林洞,錦衣衛圍劫了好幾日,可他們竟然堅守不出,到最後竟魚死網破,放火燒山。

“屬下率領錦衣衛一十四人,擒住了犯上者二十六人,其中二十五名死士,有十人已自盡,另有一人,是蠱惑君後出逃的太醫……還有兩個死士護着他們的一個少年首領,趁着放火燒山和衆多死士掩護,終究逃了出去……”展淩道:“還請陛下贖罪。”

霍戎沉吟:“他們首領是商闕?”

“沒錯,正是衛國公家的二公子,君後的弟弟,商闕。”

“又是他。”霍戎冷哼道:“他倒是鐵了心要去做霍從冉的陪葬啊——不必在意此人,他今後還會再冒出來,朕倒很好奇,他們還能幹成何事!”

商闕被死士護着,借由地形逃走,簡清卻被錦衣衛捉了回來。

霍戎冷冷眯眸,露出殺戮之氣:“你先把那太醫押上來,朕要親自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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