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給朕一個機會吧

簡清早已吓得兩腿打顫。

他逃跑失敗,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本想咬舌自盡,結果卻被錦衣衛抓住,連死都成了奢侈之事。

“陛下……”簡清衣衫破舊不堪,盡是點點血跡,他跪在地上,聲音都在顫抖:“臣當時……臣當時是被君後挾持,陛下……”

霍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見此人之前,他本還想知道商沅離宮時的細節,可看到這個人的醜态,連最後一絲想要審問的心思都沒了。

若有想要問的,直接去問商沅就是,何必來此逼問一個外人。

霍戎坐在高位上,緩緩眯起眼睛,片刻後道:“來人——”

此人留不得——

商沅離宮,是他有錯在先,他的虧欠,他盡力彌補挽回。

而此人,竟敢助君後私逃出宮,且事後反悔,甚至傳信給霍從冉——不殺他,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一聲通傳:“陛下,君後到了……”

商沅腳步匆匆的走進來,顯然是聽到消息直接趕來的,他走過簡清時,纖細的身影微一停頓,随即艱難的行了個禮:“陛下若是要審當日離宮之事,臣難辭其咎,請陛下有話直接問臣,不必牽扯無辜。”

霍戎注視着他,嘴角輕輕翹起:“無辜?”

商沅本在那小舟之上,一臉和自己不在來往的決絕,如今聽到簡清被抓,竟然迅速趕來求情……

僅憑此刻,此人已在霍戎心中死了上百次了。

霍戎面上絲毫不顯,輕輕擺了擺手,示意錦衣衛先把人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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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遠了,他才緩緩看向商沅,低聲道:“阿沅,朕請不動你,他倒是能讓你坐不住。”

這語氣透着心酸,卻又一股隐藏的危險,商沅腦海中登時警鈴大作。

他壓下心頭的焦灼,緩緩開口道:“臣并不是來找陛下求情,但此事是臣一人謀劃,簡清只是被臣脅迫,不得不從之,陛下若是有怨氣,就請懲治臣,莫要波及他人。”

“巧了。”霍戎俯瞰着商沅,黑眸深深:“方才他也是這麽對朕說的——被君後脅迫,不得不從——”

霍戎輕扣桌案,淡聲道:“阿沅,你這麽替他着想,他卻妄想将自己摘得一幹二淨,将罪名都推給你——這樣沒擔當的狗東西,你也敢擅自随他離宮?!”

商沅捂着小腹,面容微微一動。

之前的水匪一事,他已經看清了簡清的為人。

但只是覺得,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他好歹将自己帶出了京,一路悉心照拂,如今被霍戎捉捕,自己也不能見死不救——

卻沒想到短短一盞茶的時辰,什麽刑具都沒用,那人就将一切罪責盡數推給了自己……

商沅從未對簡清動過心,但此時心卻依然重重一沉。

“傷心了?”霍戎緩步走下高位,在他面前站定:“他這樣背主的狗東西,也值得你傷心?”

“臣心裏沒他,只是他畢竟曾對臣有恩……”商沅的話音放得很輕:“說起來也是臣連累了他,臣只想陛下留他一條性命。”

“有恩?”霍戎冰冷的手指捏起商沅的下巴,道:“他帶你離開朕,就是對你的恩?你當時就這麽想離開宮?”

商沅沉默。

有時候,沉默意味着默認。

“罷了……你離宮,終究也是因了朕……”霍戎喉頭微動,壓下情緒,神情真摯:“阿沅,明日船就到京了,朕想你和朕一起回宮……”

霍戎定定的注視着少年:“朕之前很多事做得欠妥,虧欠你的,虧欠……我們孩子的,理應解釋彌補……”

霍戎語氣頓了頓,愈發溫柔道:“阿沅,你能給我……這個機會麽?”

商沅輕輕握拳,無奈道:“臣有的選麽?”

霍戎看到他的神情,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他輕輕擊掌,展淩立刻領着四名身手利落的錦衣衛大步走來,單膝跪地向商沅行了一禮。

“朕當時知曉了你随那狗東西出宮的消息,倒是愈發自責……”霍戎輕聲道:“你貴為朕的君後,身邊卻無真正的體己人相護,這才讓歹人有機可乘……”

“阿沅,這四名錦衣衛身手絕世,從今後只聽從于你一人。”霍戎一身玄袍,沉靜的注視着他:“若朕再有負于你,你出宮也好,回家也好,他們和所屬部下皆會扈從在你身側,即使你讓他們暗殺朕,他們也會毫不猶豫聽從于你。”

那四名錦衣衛立刻齊聲道:“屬下潭州,譚望等,從此只聽從君後一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商沅望着霍戎的眼眸,倒是很意外——

狗皇帝這幾日真的變了。

半夜修船,默默付出也就罷了,還分他侍衛——終于不再一意孤行将他禁锢,而是給他了一雙翅,從此,是靠近,還是飛離,他都可以聽憑己心。

只要狗皇帝待他不好,他可以随時離開,不必有任何勉強。

狗皇帝這麽大度?

霍戎則在偷偷打量少年的臉色。

雖然這招式又做作又煽情,但少年……好像還真吃這一套?

猜對路子的霍戎嘴角不動聲色的勾了勾,深吸口氣:“阿沅,從今後朕不會,也不想用權勢壓迫于你,即使你最終去了蘇州,朕也不會幹涉刁難你——這次你可以任意選擇,只是……朕希望你聽憑己心時,依然會堅定的選朕。”

他似乎怕商沅說出答案,又輕聲而憂傷的道:“先別告訴朕,明日清晨,若是你想再給我一個機會,就不要下船,若是已有了離開的打算,就再去那小舟之上吧——也不必再和朕辭行。”

免得他多看一眼,又忍不住使出強制手段讓少年留下。

霍戎一邊輕輕說着,一邊還擡眸偷偷的看向少年。

商沅面上顯然多了幾絲傷感和猶豫。

霍戎盤算了一下晚上的計劃,這麽一套重拳出擊下來,少年心軟,定然會軟化。

商沅果然不再堅持,輕聲道:“就聽陛下的吧,臣今晚先留宿禦船上。”

話音一落,小腹忽然被崽踢了一下。

商沅:“……”

“不過……簡清一事,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霍戎無比乖巧:“依阿沅的意思,是放他回家?”

商沅點點頭,輕聲道:“是非恩怨,臣都不想再追究,如此收場,也算幹淨了。”

讓簡清回家,也好歹能有個安穩的餘生。

霍戎眸子閃了閃,輕柔道:“好,朕都依你,朕……會送他回家的。”

待商沅去了內室,霍戎立刻轉身匆匆往外走去。

他冷硬的面龐褪去了溫柔,如夜幕下的羅剎,籠着沉而陰的黑影。

兩個錦衣衛,正将簡清綁縛得死死,守在不遠處。

霍戎拔下錦衣衛腰間的佩劍。

“陛……陛下……”簡清臉色慘白,情急之下,搬出商沅求救道:“君後會問起我的……”

話音未落,血濺三尺。

簡清胸前插着一把劍,橫胸沒入,狠戾至極。

他身子一歪,緩緩倒下。

霍戎冷道:“還敢提君後二字,一劍斃命,也真是便宜你了。”

他收刀入鞘,看向身側的馮公公:“安排個船送他,君後問起,你知道該怎麽說吧?”

提起君後二字,方才殺人的冷意登時融化,溫柔的讓馮公公心肝都顫了顫——

街上玩變臉的都沒陛下變得快啊……

馮公公忙道:“是……簡太醫已謹遵聖命,回鄉靜養了……”

日頭漸漸落下,兩岸的楊柳都抽出了嫩芽,湖面在夕陽下漾着碎金一樣的光輝,搖曳生姿。

可商沅卻并無心情看這景色,只是望着那小舟上的欄杆出神。

“公子,天涼了,您回房吧。”南屏為他披上大氅,一臉難以抑制的喜悅:“明兒咱們就能去蘇州,有南屏在,您就安心養胎,好好享清福吧!”

他前日剛被太醫救醒,就聽說他家主子要和陛下分道揚镳,陛下也同意的消息——

說白了也就是和陛下和離!他們主子從今就不用東奔西藏,徹底自由了!

商沅看他一眼,強笑:“……有你在我怎麽這麽不安心呢?”

他有時候真羨慕南屏這幾日徹頭徹尾的開心愉悅——

是啊,本來他也該是這樣的心情,可心頭卻始終悵然若失,說不清是何種滋味……

商沅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的,房內沒人,他只是靜靜坐在禦船上,覺得全身無力,想是在等什麽,但自己也不曉得在等待何事。

“阿沅……”

門推開,商沅登時認出這道身影,他起身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還快:“陛下?”

那高大的身影籠罩他身前,一顆心登時落地——

原來,他是在等霍戎啊。

霍戎手裏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個碗,倒像是極為珍貴的物件。

商沅覺得蹊跷,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碗,倒也是平平無奇的模樣。

霍戎捧着那碗走到商沅面前,認認真真的擡眸看他:“阿沅,這餃子,是我親自煮給你的,我們今晚一起嘗嘗吧……”

商沅垂眸,望着碗中的餃子。

花花綠綠……倒是和自己當初包給他的一樣。

想必霍戎是第一次幹這種活兒,也不知煮了幾次,才煮出這一碗囫囵的餃子。

“你那日給朕包的餃子,是這樣子的麽?”霍戎輕聲道:“阿沅,之後我曾去小廚房找過,什麽都沒有了,朕……朕是想着你那日的食材包出來……”

“我沒想到,當時的一句無心之語,阿沅你竟然會一直記得……”

商沅立在桌邊,一時有些無措:“無心之語?”

“你不記得了麽?”霍戎輕聲道:“那時候我過生辰日,宮裏什麽都沒有,就連餃子,都是那些奴才随手給的,你安慰我,說餃子也有趣味,還說餃子能做的花樣也甚多……說以後有了不同的食材,就給我包最好看最不一樣的餃子……”

冷宮的時日,就連食材都特別匮乏,商沅又不能總是提着東西過來,便開始苦中作樂的逗趣,把所有的想象力都窮盡在餃子之上。

可霍戎沒想到,隔了數個春秋,少年竟還記得那時的戲言。

商沅望着那熱氣騰騰的餃子,熱氣氤氲,霍戎講的片段,似乎真的若有似無的浮現。

商沅鬼使神差的輕聲道:“我記得……”

霍戎夾起餃子,送至商沅唇畔:“你先嘗嘗朕的手藝。”

燈火通明,映在霍戎眸間,商沅咬了口餃子,無措道:“……好吃。”

“和朕回宮吧。”霍戎順勢握住他手腕,不知是不是被熱氣熏的,眼眸都有些泛紅:“阿沅,朕離不開你,朕心之上,唯你一人,你先和朕回去,好麽?”

一時情緒翻湧,商沅剛想應下,腹中一陣翻騰,似乎又是崽在踢他。

這次……似乎還是翻着滾踢??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蹬腿: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兩個餃子就心軟了吧?有我守着爹爹,狗父皇追妻沒那麽容易!

今天是除夕,新年快樂寶貝們~茸茸和沅沅去吃餃子啦(餃子過程略寫一章,所以這一章算是雙更了,狗頭保命)

明天見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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