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配的上世間所有的美好和喜歡
霍戎連連冷笑。
當初商沅失憶,明明霍從冉才是見縫插針,利用少年的幕後黑手。
自己未和他舊事重提,他卻已經準備将髒水潑向自己。
霍戎倒是不在意霍從冉臨死之前的折騰,但他卻不願讓商沅受到任何傷害——
少年已經受了那麽多的磨難,如今懷着身孕,卻還要經受如此多的閑言碎語。
只是真相過于匪夷所思,“商沅”又确曾和廢太子聯系密切,如何巧妙解釋,倒還要頗費些周折。
霍戎沉吟道:“回纥也不是傻子,竟和霍從冉裏應外合,其中還有何隐情?”
霍從冉和商闕勾結外逃,一直未曾回京,霍戎本想先收複了外敵,回過頭來再收拾這個成不了氣候的哥哥,沒曾想,他竟迫不及待的趕來送死。
回纥想讓朝廷內亂,這是霍戎能料到的,再加上自己向來以鐵腕手段示人,霍從冉對外敵卻是懷柔溫文,也難怪外敵動了勾結的心思。
只是霍從冉如今逃亡到西南,幾乎已無翻身之力,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拉攏外敵為他賣命,那定然是有旁的手段。
果不其然,見霍戎追問,那大臣細細思索了一番道:“廢太子在西南勾結了幾個鶴鳴山的道士,成日裏做些上承天命的做法把戲,據說已在河中,山中發現了不少祥瑞,不知怎的還呼風喚雨了幾次,倒是……倒是讓如今的西南地區百姓都覺得他才是理所應當的天下之主……”
霍戎冷冷一哂。
霍從冉此舉不過是提醒旁人,他霍從冉才是正統,是天命所歸的太子。
而自己只是謀朝篡位的逆子,以至于連上天都看不過去,降下祥瑞想要幫自己。
這種荒謬的手段,史書上早已有過,霍戎也不以為意,但如今的局勢,想必是本就迷信的回纥被那些所謂祥瑞所騙,倒是死心塌地的跟上了霍從冉。
霍戎冷道:“本想先解決了外患再除西南內憂,霍從冉既一心求死,朕也成全他,下令雲貴兩地的将士待命,再從甘肅調兩隊飛騎速至成都。”
霍從冉逃到了蜀地,以為能偏安一隅,可霍戎本就是從甘肅領兵打出來的,如今雖身居九重,西南西北的兵權,仍暗中牢牢把持着。
霍戎微一沉吟,道:“至于他裝神弄鬼一事,你們先別去戳破,且他每次做法鬧事,都傳得人越多越好。”
大臣疑道:“人越多越好……那……若是百姓都被廢太子的言論騙了去,陛下何以自處……”
霍戎哼道:“他裝神弄鬼由着他去,他既然這麽熱衷鬼神之事,不如趁着戰事直接送他去,也好讓朕這個天命所歸的哥哥,親口找閻王爺問個清楚。”
前幾日根據探子來報,霍戎已經得知霍從冉暗中和外敵勾勾搭搭。
但他竟還敢出言诋毀商沅,一次次去挑動自己的逆鱗。
霍戎緩緩眯眸。
可惜霍從冉生在京城,也沒見過幾次戰事,不曉得等真正的硝煙一起,一切的把戲都是可笑而無用的。
這次戰事,倒是能利用霍從冉洗淨少年本就不該背負的狼藉聲名。
那大臣望着默默出神的霍戎,戰戰兢兢道:“陛下……還有一事,朝中也有不少人議論,臣冒死,想着是該給陛下提個醒……”
霍戎微微擡起眉眼:“說。”
“君後進宮之前,畢竟曾是廢太子的太子妃,而且君後曾以準太子妃的身份進宮……咳咳,君後已懷胎九月,算算日子,似乎恰是……恰是……”
那心腹說着便瑟瑟發抖,跪了下去。
霍戎微微一笑,倒是讓人不寒而栗:“卿覺得朕是連後嗣的任人欺哄的君主嗎?”
就算是二人在軍營的那夜,他雖然情迷,思緒卻極為清晰,自然知道少年那夜是頭次□□……
更何況,他從一開始就知曉商沅并未去宮中,頂着進宮的名義來軍營刺殺是真。
只是如今流言甚嚣塵上,若再袖手旁觀下去,日後再想挽回少年聲譽更是艱難。
這場仗,不能再拖下去了。
霍戎一下朝就立即去了春和宮,前朝又是備戰又是流言,可他将後宮護得刀槍不入,少年這幾日并不曉得外頭的風雨。
一想到少年懶洋洋窩在小榻上安睡的模樣,他便立刻加快了腳步。
還未到宮門,荷荷就已經走出來道:“陛下,君後聽到了外頭的風聲,情緒有些不對勁……”
霍戎腳步一頓,面容冷下來:“ 誰來過?”
荷荷嘆氣:“如今人人都曉得廢太子已勾結外敵開了戰事,就算消息瞞的緊,君後也會有所耳聞的。”
他話音剛落,已看到霍戎大踏步的進了宮。
已經到了落日時分,光影灑在少年身上,讓霍戎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他緩了緩,才走過去撫上少年的肩頭:“阿沅?”
商沅回眸,微微錯開了視線:“陛下還未親口告知我,霍從冉已經和外敵聯系,開始起兵,也從未對我說過,京城那些不堪入耳的謠言。”
霍戎微微皺眉:“既然不堪,我自然不願說與你聽。”
“陛下能瞞了我,卻不能堵住京城中所有人的耳朵嘴巴。”商沅望着霍戎,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陛下繼位本就要面臨壓力,如今剛剛平息,卻要因我再次卷入漩渦之中……”
霍戎畢竟得位不正,上至朝廷,下至民間,輿論的聲讨一直沒有停歇過,只是霍戎以鐵腕手段治國,再加上如今國力的确在增強,才勉強安撫了他們。
可他娶的君後卻和前太子有過前緣,這自然又成了潑向霍戎的髒水……
霍戎看着少年微微垂下的眼角——
少年沒有為自己覺得委屈,反而在為他抱不平。
總是為旁人着想的少年,從未做錯過任何事啊!
霍戎擡起商沅的下巴,幽黑的瞳孔深深的凝視着他:“阿沅,你遇事能不能多為自己想一些,能不能先想想,如何保全自己?”
“朕從來就不在意那些人的狂吠,他們所有人加起來,在朕心裏也無足輕重。”霍戎道:“朕如今在意,也只是因為在意你。”
“不過無妨,你不為自己着想,朕就替你想着,朕絕不會讓任何人虧欠阿沅。”霍戎輕輕刮他的鼻頭:“就算是阿沅本人也不行。”
“朕答應你,很快就會結束這一切。”霍戎道:“朕有法子讓你置身事外。”
少年總是不會考慮到自己。
之前是這樣,如今再回來,依然如此。
小七之所以還活着,是商沅豁出性命救下的。
那時的少年,得知霍從冉想要陷害自己,又察覺到皇帝的态度模棱兩可,便想親自去給自己傳遞消息。
之所以立刻帶着小七出宮,也是怕小七落入旁人手中,被利用制約自己而已。
沒曾想,終究沒有翻過那座山,反而醒來後到了太子手中……
霍戎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朕還有個禮物要送你。”
說罷,他如同變魔術一般,從寬大的衣襟裏取出一只羽毛潔白的小鴿子。
小鴿子白若冬雪,圓鼓鼓的肚子乖乖的貼在霍戎的手心。
商沅一怔:“……陛下……”
他記得,在第一次穿書時,霍戎曾給過他一只一模一樣的白色信鴿,後來他走了,“商沅”便用那鴿子給遠在邊疆的霍戎傳信,讓他速來京城……
從那之後,信鴿總能挑起霍戎的這段回憶,一向是他的大忌。
如今卻……
“喜歡嗎?”霍戎修長的食指溫柔的拂過鴿子的羽毛:“你一直喜歡鴿子,朕就想着,我們再養一只。”
那些背叛,本來就沒有發生過,沒有在他們二人之間發生過。
“朕之前說,只要你放飛它,不管朕在哪裏,都會來到你身邊。”霍戎眉梢輕輕一挑:“如今朕要收回這句話。”
商沅心一抖,詫異的擡起頭。
“因為我會一直在阿沅身邊,春夏去賞花摘荷,秋冬煮茶,去看雪落在宮牆上。”霍戎擁住商沅,輕聲道:“答應朕,再也不會離開……”
事不宜遲,面對西南局勢的步步逼近,霍戎立即布軍發兵。
這一仗,不是他打過最艱難的仗,但卻是他最慎重的一次。
贏了霍從冉,那些所謂天命所歸的祥瑞自然不攻自破,最重要的是,終于可以為少年恢複聲譽。
他自然不能輸。
之前從來不信神佛的君主,開始跪在廟宇之中眉目虔誠。
他還記得那場夢,記得少年來此地的前因後果。
冥冥中也許真的有不可違的力量,在俯瞰世間的一切。
京兵揮兵南下,霍從冉不過幾日,已經潰不成軍,回纥也早早退散到了劃定的勢力範圍。
兵敗如山,民間噓聲一片。
大家都沒忘記,當初的霍從冉是怎麽标榜自己上承天命,所向披靡。
當時他許下多大的諾言,如今就鬧出了多少笑話。
再聯想他被霍戎奪位的過去——
人們才逐漸回過味兒來。
所謂的天命所歸,到頭來也不過是節節敗退的流亡者。
霍戎立刻借着這股聲勢,抄沒了廢太子在京城的舊府邸。
展淩領命前去,發現了地下深埋的巫蠱詛咒——
傳說這巫蠱可以讓人喪失心智,任人操控。
世間之人這才逐漸明白,原來他們的君後是被巫術迷住了心神,才會做出那樣的事。
霍戎以商沅的名義,在受到戰火的地區建了很多書院,救濟住所,施粥施飯。
一時間,民間的流言登時換了個樣子。
商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自在道:“怎麽人人都開始誇我,那都是陛下做的……”
霍戎笑道:“是啊,這都是你對朕說過的,朕只是按照阿沅說的去做了,怎麽叫當之有愧呢?”
“朕才不會讓你和天下人決裂。”霍戎輕輕穩上心愛之人的唇角。
因為他的阿沅,配的上世間所有的美好和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