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龍鳳褂 ·
“阿禾,你這就不厚道了,至少應該提前打個招呼吧?”
顧聞時的辦公室裏,他坐在辦公桌前,翹着二郎腿。
沈青禾道:“顧蘭君是永安百貨的代言人,這我知道,本來是想請顧少做個和事佬,從中說和的,可大明星的經濟人不幹,最後連威脅都用上了,”沈青禾無奈的攤了攤手,“我就想着還是別讓你為難了。”
“更何況,顧大明星的行業地位哪是一片小小的報道就能輕易動搖的。”
顧聞時早就料到她有話說,此時也不生氣,只道:“好吧,就算你有道理好了。其實今天請你來呢,是有人想要見你。”他指了指沙發上坐着的長的有些粗犷,穿一身玄色長衫的男人。
這人長相與衣着怎麽看怎麽違和,沈青禾從一進辦公室就注意到了,此時就聽顧聞時介紹道:“這是楊亨利,楊先生。”
沈青禾一時有些詫異,她記得李記者科普這楊亨利是做制衣公司的,名下還有繡莊,她以為至少也是個溫文爾雅之人,沒想到事實正好相反。
她詫異之際,楊亨利就開了口,“沈小姐,幸會!”
“您好!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也是來做個和事佬,小君是有些任性,這次她碰上了您也算是吃了個教訓。沈小姐賺夠了紅利,就高擡貴手不要再與她為難了。”
沈青禾反應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小君應當說的是顧蘭君。
什麽叫不要與她為難?
“這是怎麽說的?”沈青禾一臉懵的看向顧聞時。
顧聞時立刻道:“是這樣,你店門口顧小姐拍的畫報不是做成大立牌了嗎?最近有個女作者借此每天在上海日報上發一篇文章,專門批判顧小姐的生活作風問題,竟還給她扣上了敗壞社會風氣,帶壞國民價值觀的帽子。”說着示意沈青禾看下前面茶幾上的報紙。
沈青禾狐疑的拿起一張略翻了下,就看到了一篇名為《名人如此,百姓何為》的文章,仔細再看,通篇全是批判之語,圍繞衛生棉售價過高,商人靈魂肮髒的主題。看日期應該已經是一周前的報紙了,她和顧蘭君各占半篇。
再看其他幾張報紙,日期漸漸近了,一直持續到今日早上,沈青禾相關的字眼已經沒有了,通篇全變成了顧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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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看完,不由感嘆作者的本事,這樣的人物要是放在現代,還有如今的娛樂圈第一狗仔什麽事?
這作者正是之前将衛生棉帶進大衆視野,并批判沈青禾的作者,筆名叫甄醒。沈青禾猜測她的醒有覺醒之意。
可真正讓她佩服的有兩點。一是此人審時度勢的本事,剛開始不屑于顧蘭君只罵她,見得不到回應就開始将顧蘭君拉扯進來一起罵,再後來估計是看到了名人效應,不屑于罵她了,直接将炮火對準了顧蘭君一個人。二是她深挖獨家的本事,文章從剛開始高級的批判到後來的從人性、成長環境、性格缺陷等各個角度對其口誅筆伐,簡直将顧蘭君扒的皮都不剩。
無論她筆下顧蘭君那一件件成長中的故事是否真實,沈青禾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而,楊亨利卻道:“甄醒的筆鋒之犀利,她稱第二,無人敢居第一,沈小姐有本事讓她閉嘴,我實在佩服。今日我厚顏請沈小姐從中牽個線,只要您能讓甄醒不再對着小君咄咄相逼,無論什麽酬勞,只要您說的出的,我都會奉上,此話絕無虛言。”
顧聞時淡笑提醒道:“甄醒在上海日報設有專欄,而此報主編于老的獨孫聽說正好在周霆鶴的手下任職。”
所以意思是,甄醒放過了她并不是看她沒什麽價值,而是因為周霆鶴的緣故?
“我從未聽周隊長提起過這事。”沈青禾實話實說,“而且,我平日也不太關心這些新聞。”
顧聞時一聽之下露出一抹詫異之色。
沈青禾與周霆鶴認識他是知道的,但據他所知,兩人的交情還遠沒有到周霆鶴為她出面收拾人的地步,除非是達成了什麽交易。
不怪顧聞時陰謀化,從小成長的經歷告訴他,利用與被利用才是生存的常态。
但看沈青禾的反應,像是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顧聞時先是懷疑自己的消息不可靠,随即立刻否認。然後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不由确認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有什麽非要說謊的理由嗎?”沈青禾反問。
楊亨利看他們二人一來一往,連忙道:“二位幫幫忙吧?”
顧聞時就看向沈青禾,一副你看着辦的模樣。
沈青禾想了想道:“既然楊先生這麽了解甄醒,那麽想必也對文人的清高有所耳聞。強權可以用一次,卻不能再用,否則要是惹急了,對方惱羞成怒難保不會做出什麽魚死網破的事情來。”
并不是沈青禾危言聳聽。文人手中的筆杆子殺人于無形的故事歷史上不是沒有,而楊亨利顯然也是想到了什麽,眉頭皺着,半晌沒有說話。
再開口就有幾分掩飾不住的焦躁,“難道只能任由她肆意抹黑?”他始終不認為顧蘭君有報紙上寫的那樣糟糕。
顧蘭君和沈青禾不一樣。沈青禾大可以對所有批判一笑了之,可顧蘭君不行,她吃的就是公衆捧着的這碗飯,要是這種上升到人格的攻擊再繼續下去,她的飯碗遲早就要被砸了。
沈青禾道:“楊先生可想過以毒攻毒?”
“什麽意思?”楊亨利和顧聞時一同看向她。
“文人觀點又不是法律條文,哪有絕對的對與錯?這甄醒就是再厲害,難道沒有與她觀點相左的人?楊先生只要找出一個份量與她相當的來……”
她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但楊亨利已然眉開眼笑,顯然是對沈青禾的未盡之語心領神會了。
等他走了,沈青禾才問道:“這人似乎與顧蘭君關系匪淺?”
“大明星嘛,總有幾個死忠粉。”顧聞時不以為然,他問沈青禾:“你和周霆鶴的關系很好?”
“還行。”
看沈青禾并沒有否認,顧聞時再次吃味,“難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交易不成?”
聽到‘交易’,沈青禾心裏一緊,否認道:“你想多了。”她盡量表現的理直氣壯。
她和周霆鶴的藥品交易算是秘密,周霆鶴不可能到處去說,所以顧聞時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你為何會幫顧蘭君?”顧聞時見她否認,也不願意再深究,轉移了話題。
楊亨利與顧聞時雖不是關系多好,但也是場面上的朋友,所以他既然開了口,顧聞時就不得不把沈青禾請來問一問。但以沈青禾之前所為,他還真不認為她會一口就答應下來。
可這姑娘又一次讓人出乎意料。
“舉手之勞而已,”沈青禾說的輕描淡寫,“況且我最近對傳統刺繡很感興趣,聽說江南手藝好的繡娘,有多一半都在楊亨利的制衣公司,上回顧蘭君那新聞也算是對他有所得罪,我正愁沒啥彌補的機會呢,正好他就送上門了。”
說完,又問道:“以你顧大少的本事還解決不了他這事兒?顧蘭君怎麽說也是你家的代言人。”更何況你們二人可是傳過緋聞的關系,最後一句沈青禾只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下。
要知道顧家在上海也是跺一下腳,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存在,要論以勢壓人,他家自然是手到擒來。
顧聞時苦笑道:“別的還行,這事兒還真不行。上海日報的主編于老向來對我大哥很有些意見。這事兒要是我們家人出面,只怕會适得其反。”
楊亨利隔了三天,就來反饋戰果。他那天一出門就找了個同樣筆鋒犀利的專欄作者,這人向來和甄醒觀點不合,一個以上海日報為主陣地,一個占據奮鬥日報,雙方經常你來我往的筆尖交鋒早已是文人圈裏解悶的談資了。
楊亨利比沈青禾想的還上道。也不用如何賄賂,他就只是組織了一場文人飯局,這位專欄作者自然在被邀請之列。飯桌上大家如平日般略談了下甄醒的近況,于是第二日一早一篇文章新鮮出爐。
然後兩位作者又一次開戰,大戰三天之後,顧蘭君早就成了這場戰争的局外人。
楊亨利道:“沈小姐,這次實在太感謝你了,我說過的話絕對算數,你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說,我絕對辦到。”
沈青禾就道:“實不相瞞,我最近對傳統嫁衣很感興趣。不知道能不能參觀下您的繡莊?”
“當然可以。”楊亨利一口答應下來。
于是沈青禾約上了榮織雲,專門找了一天去了楊亨利的繡莊。
倒賣傳統嫁衣是沈青禾新想出來的現代鈔票變現的法子。
之前本來想走古董拍賣的路子,可試了幾回她發現古董這東西除了考較眼力,緣分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要想着來一趟民國就可以古董遍地找,什麽明朝的,前清的。古人對這些東西的重視程度可一點兒都不輸給現代人士。機遇到了,可以一試,要是一味執着于此,沈青禾怕自己之前掙的那點全部交了學費。
珠寶倒是可以倒騰,沈青禾也确實嘗到了甜頭,但也不能就指着這一個路子賺錢。自從苗月給沈青禾看了她家親戚的結婚視頻,沈青禾就留了心。上回在家看堂嫂穿的那一身,她後來就在網上搜了下,發現這傳統嫁衣已經被幾個明星帶的火了一波又一波。
傳統嫁衣的形式各個朝代又都不一樣,這其中又屬秀禾服和龍鳳褂最為流行。而嚴格來說秀禾服雖然受到很多人的喜愛,但它卻是現代發明。
沈青禾決定先考察下龍鳳褂的市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