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商晉的爺爺跟商晉的父親住在一起。商家人原本都住在大院,商晉叔叔發跡之後,商老爺子怕人家說閑話,就從大院裏搬了出來,跟着大兒子住在江大家屬院。

家屬院裏都是老房子了,一排一排的很整齊。這些樓都不太高,偶爾能看見哪家陽臺上的吊蘭,綠油油的。樓下是一條人行道,路邊種着梧桐樹,都是一人合抱的梧桐樹,夏天的時候,樹蔭把整條路遮的嚴嚴實實的。隔着這條路,就是江城大學的校園。

商晉把車停到家屬樓前面的停車位上,蘇憫跟他一塊上樓。

商老爺子住六樓,老房子裏沒有電梯,商晉和蘇憫拎着禮物爬樓梯。

房門開着,在樓下就能聽到屋子裏的說笑聲。商晉進門,看見客廳裏的商老爺子。

跟他一起坐着聊天的,有的是和他一樣已經退休的老同事,還有些,按照圈子裏的話,是商老爺子的門生——其中不乏還身居要職的。房間裏還有一些年輕人,是商父的學生,幫着商老爺子招待客人,忙進忙出的,比商晉這個孫子稱職多了。

“阿晉來了。” 商父從廚房裏走出來,招呼商晉。商父是個很儒雅的中年人,他雖然傷了一條腿,但眉宇之間并沒有郁色,這麽多年來,都是一派溫和氣息。

商晉應了一聲,客廳裏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道:“阿晉來了?”

商晉走過去,一一向長輩們問好。商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穿着簡單的老頭衫,臉上帶着一貫的嚴肅,這讓他看起來很兇,跟慈祥這兩個字挨不上邊。

“你還知道回來,” 商老爺子打量商晉,冷聲道:“整天跟你叔叔混在一起,把個好好的小子養的一身纨绔氣!”

商晉不吭聲,但顯然對商老爺子的話不以為意。商老爺子身邊的人就勸,“老師,別這麽說孩子,商晉挺優秀一大小夥子,跟你年輕的時候像。”

商老爺子哼了一聲,算是給了點面子,不再說什麽。蘇憫适時上前,把禮物放到茶幾上,道:“商爺爺,這是我跟商晉給您挑的禮物。”

商晉挑了老牌子的一支鋼筆,蘇憫則送了一套茶具,都不是很貴重的東西,老爺子也就收下了。

“坐下吧。” 商老爺子看了眼蘇憫,倒沒對他多說什麽。

商老爺子不大喜歡蘇憫,一來蘇憫生的豔麗,在老一輩人眼裏,這麽個年輕的男孩子,生的既妖且媚,總歸不是什麽好事。二來蘇憫整天跟商晉混在一起,可知也是個纨绔子弟。

蘇憫知道老爺子的想法,也沒什麽所謂,老爺子喜歡的東西少,看不過眼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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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晉和蘇憫坐在一邊,并不主動開口說話,偶爾有人談話間帶上商晉和蘇憫,兩個人也就客氣的回上兩句。

有個商老爺子的門生說話間總帶上商晉和蘇憫,蘇氏集團好歹是納稅大戶,出了前不久那樣的事,人家難免過問兩句。

商老爺子沉浮多年,什麽不懂?人家問得多了,他就眼睛一瞪,“你是來給我過壽的,還是談項目工作的?”

那門生就笑道:“老師還是這麽個脾氣,行行行,我不問了。”

商老爺子冷哼了一聲,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商老爺子都不許商晉叔叔來,就怕他帶來一些生意圈子的人,搞暗通款曲那一套。

商老爺子跟他們聊了一會兒,就催着他們快些走。退休了的老夥計還好說,這些還身居要職的門生,商老爺子一般不留他們。他是個很守規矩的人,一些大家都默認的無傷大雅的事情,他也堅決不碰,嚴肅公正的幾乎不近人情。

商晉幫着送走了他們,扶着商老爺子回來,老爺子看了他一眼,道:“去跟你奶奶和媽媽上柱香。”

商晉稱是。

靠着牆壁的地方放着一個書架,正中間是商晉奶奶和媽媽的遺像,蘇憫點了香遞給商晉,商晉就躬身拜了幾拜,把香插在香爐裏。

他身後,商老爺子看着身姿挺拔的商晉,眉頭依然皺着。老爺子的老同事揮着蒲扇,敲敲商老爺子的胳膊,“多好的孫子,也就是你,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還有風肅,好好的孩子做錯了什麽,怎麽就家都不能進了?”

另一個大喇喇的,“不是我說,老商,到了這個年紀,你還有幾個日子好過?現在不把兒子叫回來,你準備什麽時候叫他回來,等你死了給你哭墳吶!”

這幾個都是商老爺子早前的戰友,到了暮年還有聯系,已然比親兄弟還親了。他們幾個說相聲似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商老爺子,老爺子不樂意了,拐杖敲着地板,“就不能不提那個糟心崽子!”

商老爺子先從軍後從政,一輩子腰杆挺直。他兩個兒子,大兒子身體不好不能吃苦,商老爺子便把期望都放在商風肅身上。可惜商風肅雖然當了兵,退伍後卻從了商,這讓商老爺子很不高興,更別提他還拉着商晉一塊做生意。

一個家裏沒有女人調和難免鬧得關系僵硬,商老爺子過不去心裏這個坎,父子倆已經好幾年沒有心平氣和的坐下吃頓飯,說說話了。

幾個老夥計又說說笑笑,轉而聊起了別的。

蘇憫起身去了廚房,商父在廚房做飯,還有個年輕的學生給他打下手,看得出來那學生也不太會做飯,弄得手忙腳亂的。

“我來吧。” 蘇憫挽起了袖子,從那學生手上接過了土豆。

商父很驚訝,“蘇蘇會做飯?”

蘇憫點頭,“我跟商晉一塊住的時候,都是我做飯的。”

他把土豆的皮刮幹淨,拿菜刀切土豆絲,動作有模有樣的,顯然很熟練。

這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在商父的印象裏,蘇憫是個過于鋒利的孩子,因為他的家庭,蘇憫像一把被彎折到極點的利劍,随時随地在崩折的邊緣。很難想象,他可以和做飯這樣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商父又看了兩眼蘇憫,笑道:“商晉真是少爺脾氣,比你大兩歲,還得你來照顧他。”

“做個飯就是照顧了?”

“那當然,在家裏,誰做飯誰就有最高話語權。” 商父開玩笑道:“蘇蘇以後在家裏肯定說一不二。”

蘇憫笑笑,商父還不知道蘇憫喜歡男人的事。

蘇憫擡頭看向商父,他是個很溫和的人,儒雅耐心寬容,偶爾有些幽默,大概是因為他是老師的緣故,跟年輕人沒有那麽大的隔閡感。

他簡直符合蘇憫對于父親的一切想象。

兩個人閑閑的聊着天,商父分神聽着外面的動靜,過了一會兒,他對蘇憫道:“你叫商晉進來,我跟他說兩句話。”

“好。” 蘇憫洗了手出去,過不多會兒,商晉進來。

商父順手拿了把青菜,叫商晉洗菜。

“你叔叔最近怎麽樣?” 商父問道。

“挺好的,” 商晉剛從商風肅那裏回來,知道他的近況,“最近剛談成了兩筆大單子,春風得意着呢。”

“我不是問這個,” 商父道:“我是問他過得怎麽樣,身體好不好,身邊有沒有女朋友?”

商晉想了想,道:“有女朋友,還換的挺勤,那估計身體也是不錯的。”

“有你這麽說長輩的嗎?” 商父眼看着商晉把一把青菜的菜葉子都丢掉了,十分嫌棄的樣子,“果然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行了,你出去吧,陪你爺爺說說話,別氣他。”

商晉應了一聲,覺得商父的嫌棄很是沒道理,他本來也不進廚房,連打下手的活也不做的。

商晉和蘇憫陪着商老爺子吃了午飯,又坐了一會兒,送走那些客人之後才離開。後半晌正是熱的時候,蘇憫走出居民樓,熱的一個勁兒的用手扇風。他們兩個坐進車裏,停留了一會兒就開車走了。

商老爺子在陽臺上看着他們離開,客廳裏商父收拾了東西,又給商老爺子倒了茶,“爸,您看什麽呢?”

“蘇家那小子,這二年長開了,還是沒個男孩兒樣。” 商老爺子拄着拐杖走回客廳。

商父笑道:“爸,您這可就以貌取人了。相貌是天生父母給的,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商老爺子坐下,想了一會兒道:“就應該讓他去部隊裏訓練兩年,長長男子氣概。”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商晉也應該進部隊,去去纨绔氣。”

商父就笑,“我看吶,在您心裏,沒什麽事是進部隊解決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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