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天過得很快,開學蘇憫正式步入高三。

商晉和他打電話,問他怎麽樣,學習費勁不費勁,以後要考什麽學校,問他最近吃了什麽,瘦了沒有,問他最近有沒有出去玩,跟誰,去了什麽地方。

商晉其實不想問這麽多的,可他就是想知道,有時候也覺得問得多了蘇憫會煩,但下一次兩個人打電話,商晉還是會問。

“你好煩吶,” 蘇憫果然道:“問的好多。”

商晉的語調中有些不開心,“我不能問嗎?”

“可以可以——” 蘇憫拉長了調子,很無可奈何。

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近況說給商晉聽,學習還可以,有個大神同學幫忙輔導他,不是顏青。學校的飯有些吃膩了,每天在餐廳轉悠也不知道吃什麽,前幾天去看了一場演唱會,跟一個新認識的朋友。

新認識的朋友,商晉撚了撚手指,問道:“新男朋友?”

蘇憫在電話笑說,不是的,就是朋友。他拉長着嗓子,聲音裏滿是笑意,“不是你說的嘛,高三了,要好好學習。”

“你也不是什麽事都聽我的。” 商晉說道。

蘇憫的聲音透着些驚訝,“我這還不算事事都聽你的嗎?我有哪件事沒聽你的?你好不講道理。”

顏青的事你就沒聽我的。商晉這麽想,但是沒有說出來,顏青跟蘇憫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他再說,顯得多小氣。最後商晉只好道:“那是因為我知道有些事你一定不會聽我的,所以我幹脆就不說了。”

“這是你自己覺得的,可不是我這麽做了的。” 蘇憫笑起來,“下次你可以試試,看看你說的話我聽不聽,我絕對比你想的要聽話。”

電話挂斷,商晉耳邊仿佛還留着蘇憫帶笑的聲音,他幾乎想象得到蘇憫的樣子,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當得上色如春花四個字。

蘇憫和商晉的生日都在農歷一月,而這個新年和生日必然不同以往,因為蘇憫在生日那天可以正式拿到蘇父的遺産,拿到蘇父的存款,房産,收藏,以及最有價值的蘇氏集團的股份。

蘇憫成年那一天,在江邊的一套別墅裏舉辦了宴會,到場的除了圈子裏的人,還有一些媒體記者。外面下着雪,屋子裏面的燈光映着紛飛的白雪,呼出的氣息化成白霧,很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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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穿着晚禮服,一條單薄的絲綢裙子,外面裹了件羽絨服。她從車上下來之前,把羽絨服脫掉,精致的小羊皮底的高跟鞋踩在雪地裏,姿态卻不因為寒冷而瑟縮。

她交代助理去停車,“一定要小心,要是不小心剮蹭了哪輛豪車,賠不起的知不知道?”

助理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被李秋說的簡直大敵臨前,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李秋深深呼出一口氣,往別墅裏面走去,她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和一些認識的人打着招呼。

宴會廳裏暖和的多,空氣中玫瑰花香交織着酒香,哪怕不喝酒也有三分醉意。

李秋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蘇憫,比起之前那次采訪,他這次顯然是打扮過的,做了造型,修飾了五官。少年的身軀因為穿着西裝而挺拔不已,那張秾麗的臉更加的奪目,變成了一種鋒利的,幾乎能割傷人的漂亮。

她上去跟他打招呼,蘇憫很客氣,他不說話的時候實在是個很有教養的人。

這樣的場合,商晉當然也在。李秋看向他,他比蘇憫高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他不用像蘇憫那樣緊繃着一張臉以保持氣勢。他只站在那裏,哪怕姿态很随意,也絕對不會讓人忽視。

李秋跟他打完招呼,自己去找相熟的人說話了。

蘇憫是人群的中心,李秋眼看着一個又一個蘇氏集團的董事跟他說話,每次說完,蘇憫的臉色就又冷一分。

他們都是為了蘇憫手上的股份,各自在蘇憫面前表示一下與蘇憫父親的感情深厚,再說一下管理公司的艱難,最後表示願意出一個大方的數字接過這個爛攤子。

商晉端着酒杯,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低聲問蘇憫,“怎麽樣?”

蘇憫覺得有些悶得慌,他道:“我應該直接開個拍賣會,價高者得。省得他們一趟一趟的來找我。”

商晉輕笑一聲。

他們兩個在這邊說小話,那邊薛宜宸過來了,她穿着一條暗紅色的天鵝絨的裙子,胸前戴着紅寶石項鏈,一舉一動透露着獨有的風情。

“蘇蘇,生日快樂呀。” 薛宜宸嘴角含笑,看着蘇憫。

蘇憫站直身子,“謝謝宸姐。”

薛宜宸喝了一口酒,并沒有立刻就走開,問道:“你手裏的股份,打算怎麽處理呀?”

蘇憫微愣,他知道手裏的股份肯定不止集團的董事想要,但薛宜宸這麽問出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蘇憫想了想,不自覺的看向商晉,薛宜宸也看向商晉,“怎麽,你叔叔也有這個打算?”

商晉抿了一口酒,道:“我不大清楚,不過即便我叔叔有這個打算,這個項目也不是我負責。”

薛宜宸挑了挑眉,看向蘇憫,“蘇蘇,姐姐不糊弄你,除了商晉他叔叔,估計誰也不能一下子全買下來。你要是跟他們商家做生意,我無話可說,但要是沒這個打算,那你多少給姐姐留一點,價格方面好商量。”

“薛家老大,你這是什麽意思?” 有一個公司的董事聽到了薛宜宸的話,過來道:“這是我們集團內部的事情,你想幹什麽?”

薛宜宸面不改色,“錢叔叔,這話就不對了,股份是蘇蘇的,蘇蘇想賣給誰是他的自由。再說了,有哪條法律規定,蘇蘇的股份只能賣給你們蘇氏集團的股東了?”

錢董事說不過薛宜宸,只好看向蘇憫,“你也可要想明白,這是你爸一輩子的心血,要是毀在了你手裏,你哪有臉見你爸!”

蘇憫就不樂意跟這些人打交道,一個個的覺得自己是他的長輩,總想教他兩句。連股份的事也是這樣,錢董事想要股份,還要做出一副自己吃了虧,蘇憫占了便宜的模樣。

一邊另一個董事看得出蘇憫面色不太好,上來打圓場,“蘇憫呀,你別嫌你錢叔叔說話難聽,他也是怕你做錯事。你呀,年紀小,不懂事。不是說誰跟你關系好誰就是好人了,你得聽得進去大人的話,知不知道。”

蘇憫嘴角動了動,商晉看得出,他是想罵人了。

“話是這樣說,” 商晉慢悠悠道:“只是蘇憫家裏的大人都死絕了,凡事自然得靠自己拿主意了。”

那幾個自稱是蘇憫家大人的董事面色難看了一瞬,薛宜宸在傍邊接話,“是呀,蘇蘇,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學着自己拿主意了。別老聽一些亂七八糟的人的話,誰知道他們是想教你還是先害你呢。”

蘇憫沒說話,薛宜宸和這幾個董事針鋒相對着,誰也不讓誰。她不愧是薛家下一代的繼承人,對上這些商海裏沉浮了多少年的老狐貍,氣勢上,竟然半點也不虛。

蘇憫和商晉悄悄的轉移陣地,蘇憫換了杯果汁,問商晉,“你叔叔也想要股份?”

商晉道:“是有這個打算,這是一塊肥肉,就是他自己不缺,也不能落進對家嘴裏。”

蘇憫若有所思,商晉道:“你不要因為我有什麽顧慮,我并不贊成把這些股份賣給我叔叔。”

“為什麽?” 蘇憫問。

商晉搖晃着酒杯,“我叔叔對你家的公司沒興趣,他拿到了股份,不會繼續經營你家公司,而會最大限度的變現。你家的公司可是這個行業裏的翹楚,就這麽銷聲匿跡了,不可惜嗎?”

不過要是讓商晉自己覺得,蘇氏集團還是大有可為的,誰擁有了蘇氏集團,誰就在這個行業裏擁有了極大的優勢,而互聯網本身就帶着前瞻性,這之間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商晉想了想,又放下,他和他叔叔的理念不一致,自然是誰的錢多誰就擁有話語權了。

宴會到很晚才結束,客人走了之後,蘇氏集團的董事又停留了好一會兒,幾個人各有心思,都想要蘇憫手裏的股份,不在人前的時候幾乎撕破臉,當着蘇憫的面就吵得不可開交。

蘇憫的那個伯伯趙弘盛,得知蘇憫要賣掉股份之後很失望,早早的就離開了宴會。薛宜宸在走之前又來見了蘇憫一面,她說她看得出來蘇憫的這幾個叔叔伯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蘇憫不能把股份賣給他們。但如果賣給集團之外的人,要顧慮的就更多了,不如賣給薛宜宸。

“咱們自小長大的情分在,姐姐不會坑你。” 薛宜宸整理自己的衣服,“價格方面也絕對讓你滿意,你可要好好考慮。”

一直到深夜,蘇憫才把那幾個公司董事送走。天太晚了,外面還下着雪,蘇憫跟蘇想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今晚不回去住了。

蘇憫一邊打電話,一邊上樓,商晉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端了杯蜂蜜水給蘇憫。

蘇憫接過,挂斷電話在沙發上坐下,扯了條毯子披在身上,小口小口的喝蜂蜜水。

這個時間,別墅已經沒人了,三樓就只有商晉和蘇憫兩個人,客廳開了盞暖黃色的燈,帶着特有的安靜淺淡的氛圍。

蘇憫喝完蜂蜜水,長長的嘆了一聲,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倦。

商晉坐在他身邊,揉了揉他的腦袋,“事情都會過去的。”

蘇憫依然恹恹的,商晉就笑道:“還沒有恭喜你,成為江城富豪榜上最年輕的人。”

蘇憫被他逗笑了,“還有這麽個榜呢?那你在哪兒啊?”

“我?” 商晉道:“我怎麽能跟蘇大少爺比呢,我連榜都上不了。”

“那這個榜有什麽意思。” 蘇憫收拾了心情,問道:“你學校是不是快開學了?”

商晉點點頭。

“你生日怎麽辦,不在這裏過了?” 商晉的生日在正月二十二,那時候學校已經開學了。

商晉并不在意,“一個生日而已,我擔心的是你,要不要我陪你把股份的事情處理了再回去。”

“不用,” 蘇憫默了默,“我已經想好怎麽處理了。”

商晉挑了挑眉,“你打算怎麽處理?”

蘇憫起身,從電視下面的櫃子裏拿出一份文件,他披着毯子回到沙發上,把文件遞給商晉。

商晉打開,發現是一份股份轉讓協議,最後面有兩個名字,一個是蘇憫,一個是商晉。蘇憫的那個地方已經簽好了名字。

商晉看向蘇憫,蘇憫的眼睛在暖黃色的光中不再銳利,他輕聲道:“送你了。”

商晉嘴角蠕動兩下,道:“我回去跟我叔叔談談,會給你一個合适的價格。”

蘇憫攏了攏毯子,“是給你的,不是給你叔叔的。”

商晉抿了抿嘴,“我沒有那麽多錢。”

“送你的,不要錢。” 蘇憫道:“這段時間事情太多,我還沒給你準備生日禮物呢,這東西,就充個數吧。”

商晉垂下眼看着股份轉讓協議,道:“蘇少爺真是財大氣粗了,這東西是能随便送人的嗎?”

“你當然是不一樣的。” 蘇憫聲音輕輕的,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下垂,顯出一種溫柔。

商晉還想再說什麽,蘇憫擡起眼,笑了笑,道:“你別推辭了,我爸留下的錢夠我和蘇想揮霍一輩子的了,要再多的錢沒什麽意思。反倒是你呀,大野心家,有了蘇氏集團,你是不是就有施展的地方了?”

“可是 ···”

蘇憫忽然傾身抱住了商晉,他還穿着那身西裝,沾滿了各種香水和酒水的味道,但商晉不覺得難聞,他像是被那味道蠱惑了,一下子定在原地。

蘇憫抱着商晉,把腦袋放在商晉肩膀上,像是帶着十萬分的不可說的依戀。

“我跟你,我們不用分的那麽清楚,” 蘇憫道:“我們才不要分的那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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