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商晉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學校排演話劇,他們在一衆羅密歐與朱麗葉,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之間選中了希臘故事《奧德修斯》。

這個片段講的是,奧德修斯自海上航行歸國,路過海妖塞壬的領地,他将自己綁在桅杆上,以避免自己被海妖美妙的聲音所誘惑。

商晉扮演這位英明果決的領袖,當時負責話劇的導演是個小個子的女生,她告訴商晉,奧德修斯在離開塞壬的領地即将上岸時,心情不是激動的,而是痛苦的。

“他在遇見塞壬的時候,絕望着要掙脫束縛,他為塞壬的歌聲所迷,虔誠又絕望的向往着塞壬。你能明白他這一刻的心情嗎?他是向往着塞壬的,但是他必須要抵制住誘惑。所以當他上岸的時候,他的心情裏帶着悲哀,他再也聽不到自己為之迷醉的歌聲了。”

後來商晉站在舞臺上,下面的觀衆席中央坐着蘇憫,蘇憫很給面子,目光從頭到尾盯着商晉,給出的反應一次比一次熱烈。

結束之後,商晉去找蘇憫,碰見蘇憫追在一個男生身邊,歡快的像只蝴蝶。

他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奧德修斯的痛苦。蘇憫就是那個迷惑人心的海妖,那些被他誘惑來的人全都淹沒在那片名叫蘇憫的海裏。

商晉那時候多驕傲啊,他想,我絕不會成為海妖的戰利品,我寧願在痛苦絕望中掙紮,也絕不會讓他有機會踐踏我的愛。

夏天來的轟轟烈烈,溫度驟然高升,街上的女孩子們迅速傳上各種各樣漂亮的裙子,為夏日拉開序幕。

蘇憫在商晉公司大廈的咖啡廳裏,拿着筆無所事事地在白紙上畫素描。

米奇推開咖啡廳的門走了進來,他一副社畜打扮,在蘇憫對面坐了下來,“我來了我來了,今天咱們說誰啊?”

蘇憫依舊懶洋洋的拿着畫筆,“我和沈知清在一起了。”

“哇,” 米奇道:“你這進度可以啊。”

蘇憫的畫筆在紙上劃來劃去,“晚上請客吃飯,你記得來。順便提醒你一聲,別再他面前說我前任那些事,這次我來真的。”

“來真的?這意思是?”

蘇憫停了筆,“我想試試,我能不能對一個人從一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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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沈大律師就是有魅力,” 米奇打趣道:“都能讓你浪子回頭了。”

蘇憫面上卻沒有輕松的神色,反而有些煩躁。

“我真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看重這一點,人根本就不是能長相厮守的動物!” 蘇憫道:“暧昧到了最高點就會在一起,在一起之後就會走下坡路,就算結婚了,到最後也是七年之癢十年之癢,一大堆名正言順讓你反悔的理由。”

“我在最合适的時候結束一段感情,避免以後的難堪和不體面,我有錯嗎?” 蘇憫很憤憤的樣子,看着米奇。

米奇知道蘇憫有一套自己的愛情觀,他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為了不确定的以後,放棄現在嗎?”

蘇憫愣住了,米奇攪弄着咖啡,道:“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是會變的很勇敢的,除了當前對方能給你的感官刺激,你還能從對方那裏得到無限的,面對未來的勇氣。蘇蘇,我覺得你沒有這種勇氣,所以你無法跟任何一個人長久的在一起。”

蘇憫沉默了很久,幽幽的問道:“你說的是你前男友吧。”

米奇頓了頓,蘇憫繼續道:“要是有你說的這麽好聽,你男朋友為什麽變成了你前男友。”

紮心了。米奇默默咽下一口血,道:“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等會兒,” 蘇憫把素描紙的那一頁撕下來給米奇,“給你老板帶回去,順便跟他說,晚上沈知清請吃飯,讓他千萬給個面子。”

蘇憫最後一句話咬字很重,好像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米奇看了看那張紙,紙上畫了商晉的素描像,背面寫了 “商晉王八蛋” 這幾個字。

米奇嘀咕道:“這要是給老板看到了,會扣我工資的。”

米奇帶着那張蘇憫随手畫的素描像敲響了商晉辦公室的門。商晉看見了素描背後的幾個字,他輕嗤一聲,将這張畫随手夾進了身邊的一本書裏。

“老板,” 米奇問道:“晚上蘇蘇那邊,你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不用。”

“可是蘇蘇很重視他男朋友,什麽都不帶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不會,” 商晉漫不經心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打算去。”

“啊?” 米奇很驚訝,“那你......” 不是在情敵面前露怯嗎?

米奇在商晉的目光中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猶豫了一會兒,“老板,作為蘇憫最好的朋友,您這個樣子不太合适吧。”

商晉想了一會兒,道:“也是,那你去的時候替我給蘇憫帶句話,希望沈知清這個第二十三任男朋友能是蘇憫最後一任男朋友。”

米奇心裏啧了一聲,男人吶。

沈知清定的包廂,環境很好很安靜。這天晚上的人并不多,沈知清帶了他的幾個朋友,蘇憫這邊只來了米奇一個,商晉沒來,蘇想在學校,除了這些人之外剩下的朋友也不适合到這個場合來。

“商晉沒來嗎?” 蘇憫是真沒想到商晉會不來。

“老板有別的事吧。” 米奇道:“不過他讓我給你們帶句話,祝你們.... 白頭偕老。”

沈知清很有禮貌的道謝,蘇憫看了一眼米奇,他才不信這是商晉能說出來的話。

米奇走進包廂落座,飯桌上的氣氛不尴不尬的,讓米奇想到了自己昨晚看的苦情劇。兩個即将結為親家的家庭在餐桌上的你來我往,一些狗血生活劇愛用的情景。

不被祝福的愛情啊。米奇心裏感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蘇憫接到了薛宜天的視頻電話,他好像在室外,周圍黑漆漆的,偶爾閃過的燈光特別的刺眼。

“二哥,你們這是在哪兒呢?” 蘇憫問道。

那邊聲音特別吵,像是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我們在環山別墅這邊呢,” 薛宜天喊道:“好久沒玩賽車啦!”

蘇憫想到了什麽,“商晉也在?”

“那當然啦!” 薛宜天興高采烈道:“本來以為商晉成天坐辦公室,技術會退步呢,沒想到玩起來還是那麽瘋。這麽多人弄不住他一個,真是讓那些新來的開了眼界。”

商晉作為富家子弟,年輕的時候當然也有過一段時間的瘋狂時光,玩起來花哨的程度連蘇憫都自嘆不如。但是近兩年他很少去弄這些東西了,只有偶爾幾個全是熟人的場子才會去看看。

“不過他用的是平簡放這兒的舊車,沒完全檢修過,出了點問題。”

蘇憫聲音一下子急了,“怎麽了?”

薛宜天道:“車跑最後一圈的時候翻了,商晉人沒事,就是傷了腿。這兒的醫生已經看過了,你看能不能把他接回去。”

蘇憫稍稍放下心,他轉頭看了眼包廂的方向,問道:“現在去接嗎?”

“怎麽你有事?” 薛宜天道:“那讓商晉在這兒等一會兒吧。你說商晉也是的,這麽多年沒個伴,我們大家都有人接,活該他自己被落這兒。”

蘇憫抓了兩下頭發,“行吧,你讓商晉等一會兒,我這就來接他。”

蘇憫回到包廂,在沈知清耳邊說了句什麽。沈知清眉頭微皺,“蘇憫,你一定要現在走嗎?”

蘇憫點頭,然後就要走,但他随即想到自己要認真跟沈知清談戀愛,于是只好又解釋了兩句,“那邊太遠了,一來一回得好幾個小時,我要是現在不過去得折騰到半夜了。”

沈知清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今天的場合很重要。”

蘇憫眼裏含着歉意,眉頭卻有些不耐的皺起,“抱歉。”

飯局因為蘇憫的離開而早早結束,飯店門口,林奇開着車來接蘇憫。

沈知清眉頭皺着,“讓林助理去接商總不行嗎?”

“當然不行,” 林奇很有禮貌的回答,“去接薛先生,左先生的都是他們的家裏人,到了商總這裏變成我去接,太不合适了。”

沈知清下颌線繃得緊緊的,“蘇憫只是商總的朋友,算不上商總的家裏人吧。”

林奇含笑不語,一副他們之間的關系你不了解的樣子。

蘇憫不是聽不出林奇話裏的機鋒,但他現在完全不想在意這件事。

林奇載着蘇憫離開,剩下米奇一個人,周圍都是沈知清那邊的朋友。一瞬間,他有一種要被圍攻的感覺,于是趕緊溜了。

車子一路往環山別墅那裏去,蘇憫在車上問林奇,“商晉是真的受傷了還是就為了叫我過去?”

林奇道:“蘇先生,我也不是很了解。”

蘇憫揉了揉眉心,知道從林奇這裏問不出什麽了。

蘇憫到的時候還能聽到遠處路上傳來的賽車轟鳴聲,這個點了,還留下來的人都是商晉的熟人,薛宜天左樂和幾個。

繞過一個露天泳池,蘇憫來到別墅大門前。

“這兒呢。”

頭頂傳來薛宜天的聲音,蘇憫擡頭看去,只見商晉和薛宜天都站在二樓的弧形陽臺上。

見蘇憫來了,薛宜天拍了拍商晉的肩膀, 轉過身進裏面去了。

商晉一只手撐在陽臺的欄杆上,另一只手夾着煙,煙氣寥寥融進夜色裏。他穿着件襯衫,襯衫上頭的幾個扣子解開,居高臨下看着蘇憫的時候,透着股懶散與恣意。

蘇憫在樓下站住,“不是腿斷了嗎,怎麽還能站着呢?”

商晉眼睛在夜色裏越發深邃,透過缭繞的煙霧,不知道看向什麽地方。

蘇憫聽到他散漫的聲音傳過來,“我可沒說我腿斷了。”

蘇憫冷笑了一聲,質問他,“今天晚上為什麽沒來?”

“我不想去,” 商晉緩聲道,“我不想看見沈知清,尤其不想看見你跟沈知清在一起。”

蘇憫心髒忽然砰砰跳了起來,“你......”

“你能跟他分手嗎?” 商晉問他,眼睛認真的看着蘇憫,好像這是一件商晉說,蘇憫就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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