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小心。”
楚海洋點點頭,孫明來吩咐他早點兒睡,兩人便散了。
楚海洋迷迷糊糊睡到五點半,死拽活拉把夏明若弄起來,背了行李往汽車站走,正好趕上。
趕上也沒能買到座位票,兩人挺委屈地盤在發動機蓋上,身邊堆滿了竹籃、扁擔、麻袋、雞鴨鵝。老黃蹲在夏明若的頭頂,毛茸茸的尾巴掃得他直打噴嚏。對面還有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婦女,毫不避諱地撩起衣襟哺乳,弄得兩個年輕人尴尬不已。楚海洋低聲開玩笑說:“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反正你也是你媽奶大的,對了,我也是你媽奶大的,我媽沒奶。”
誰知讓那少婦聽見了,冷冷地看着他們。夏明若立刻與楚海洋劃清界限,指着他對少婦說:“大姐,這就是一臭流氓。”
司機膚色黝黑,胡子拉碴,人倒和氣得很,說一口四川方言。他打着方向盤問楚海洋:“要去雲縣?”
楚海洋說:“嗯,從楚雄轉車過去。”
司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中途休息時卻對他倆說:“我看你們還是別去的好。”
夏明若問:“為什麽?”
司機說:“聽人家說那邊路又壞了,只能走哀牢山。但最近暴雨多,山裏都是土路,十條倒有九條塌過方,事故出了不少。別說是汽車,連騾馬都不敢走。”
夏明若一吐舌頭:“媽呀。”
楚海洋笑問:“準備退縮了?”
“放屁!”夏明若對司機拍胸脯,“有車,咱們有11路。”
司機嘆口氣:“你們這些娃娃。”
山高路陡,又是大雨傾盆,汽車一路颠簸,從天色蒙蒙亮始發,下半夜才到楚雄。
司機抹去滿頭冷汗連連說毛主席保佑平平安安,這樣的天氣汽車竟然一次都沒抛錨。楚海洋要幫他卸貨,司機擺手說,“別磨蹭,快去打聽往雲縣的車還開不開。”
Advertisement
楚海洋此時饑渴難忍,卻也不敢耽擱,吩咐夏明若看行李後就去敲車站值班室的門。有個老頭兒披着衣裳出來說:“不開喽,塌方喽!”
楚海洋急了,夏明若背起包抱起貓:“走呗,怕什麽?”
“你省省吧,憑你,一年都走不到,真當自己是紅四方面軍哪?”
司機點了支煙興沖沖過來:“快,快,我兄弟答應天亮帶你們過去。”
楚海洋大喜:“真的?”
“哎!”司機說,“其實我兄弟正巧遇着幾件怪事,你們是城裏來的文化人,都是念過大學的,給他說說就行。”
司機的兄弟是個運貨的,開一輛“解放牌”大卡車。
夏明若樂滋滋把行李扔進車鬥,爬上副駕駛座要和楚海洋擠,楚海洋說:“滾一邊去,別坐我邊上,臭流氓。我×,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啊?別摸我!……也別摸駕駛員師傅!”
夏明若硬擠了半個座位,不多會兒就睡着了。
司機姓張,本地人,很健談,神秘兮兮地對楚海洋說:“哎喲,小同志,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鬼喲!”
楚海洋心裏想笑,問他:“什麽鬼?”司機說:“娘娘鬼!”
“我們這兒的老人都知道娘娘墳。這墳可大了,幾十畝地!裏面埋的全是寶貝!”
楚海洋問:“哪來的娘娘?”“漢朝的娘娘,皇後!”
楚海洋笑了,東西漢都是中原文明,要真是皇後,應該在鹹陽原裏埋着呢,說是古滇國的娘娘還有幾分靠譜兒。
“娘娘鬼,可了不得,穿一身大白衣裳,飄過來飄過去,可吓人了!”
楚海洋敷衍他,問他哪兒看見的。
司機說:“擁翠山呗。哎喲我的媽,聽說老狗就是被活活吓死的。”
楚海洋突然不笑了:“娘娘墳在擁翠山?”
司機點頭。
“你真看見了?”
司機臉紅了紅:“其實吧,是寨子裏的人看見的。”
“老狗是誰?”
“壞東西,坐過牢,五十多了還娶不到老婆。”
楚海洋好一陣不說話,過會兒把話題引開,與司機扯些雞零狗碎。
不知過了多久,司機搖醒他:“大學生,下車了。”
楚海洋迷迷糊糊揉揉眼,司機說:“我的車只能到這兒。”
楚海洋問:“不開了?”
司機點頭說:“我是給前面送物資的,通行證只劃到這個地方,不能再往前了。再說前頭就是塌方地段,我過不去。”
楚海洋把睡成死豬一般的夏明若推開,下車查看,老黃也如首長視察般跟着,只見土路就依懸崖而建,懸崖下是深達千米的河谷,瀾滄江激流滾滾,仿佛就如深壑中的一條白線,而前方道路約半公裏處,透過白蒙蒙的霧,看見中間橫着數塊兩人多高的巨石,車子是無論如何過不去了。
楚海洋問司機:“那物資怎麽辦?”
司機說:“我在這裏等,兵站會派人來取。”
楚海洋他們自然不可能陪着等,便就此與司機告別,步行前進。夏明若一邊走一邊喊餓,楚海洋遞了塊壓縮餅幹給他,說:“你他媽真煩啊,老頭兒怎麽選中了你呢?”
夏明若一聽幹脆不走了,坐在路邊逗貓玩。楚海洋也只好休息,他從一旁的山崖上用小鍋接了泉水,加明礬沉澱後煮開,自己喝了一口,被夏明若搶着喝了幾口,然後将剩下的灌進水壺。
夏明若小心翼翼往懸崖下看,一陣眩暈後感慨:“壁立千仞!精彩,精彩!”
楚海洋說:“這兒的路是解放後才開鑿的,以前人們上山,靠的都是藤條。”
夏明若豪爽地笑:“藤條,我擅長啊。”
楚海洋說:“你等着吧,用藤條的時候多着呢,擁翠山是沒路的,到時候我可不管你。”
不一會兒他便催夏明若上路,說是要天黑前趕到渡口宿營。夏明若磨磨蹭蹭背包,都說懶人有懶福,一隊馬幫依次鑽過巨石的間隙,伴随着鈴聲叮當,緩緩走近。
夏明若歡叫一聲撲過去,領頭馬馱了兩袋茶餅,散發出濃郁的茶香味兒。
楚海洋懂幾句少數民族語言,當即便與馬幫頭領——當地人叫馬鍋頭——商量,給人一包紙煙,把行李捆紮在馬背上。
夏明若也想往馬上爬,楚海洋攔住他說:“你今天騎了明天就不會走路了。”
夏明若問:“為什麽?”
楚海洋說:“盡是山路,你沒那水平很容易摔着。再說這裏的少數民族不用馬鞍,就放一塊毛氈子,一天下來你的尾椎骨都要磨沒了。”
夏明若只好跟着馬走,楚海洋抱着貓走在他身後,夏明若問他:“到渡口還有多久?”
楚海洋對照着科學院內部的手繪地圖,目測說:“二十公裏。”
夏明若又要往馬上爬:“磨平了屁股總比走斷了腿好。”
“你還考古呢,回家養養鳥,澆澆花,聽聽戲,不是挺好?”楚海洋說。
“那不就是我爸幹的事?”夏明若被馬脊骨硌得龇牙咧嘴,仍然堅持,“不行,我至少要青出于藍勝于藍吧……哎,海洋!”
他指着河谷對面的大山說:“那懸崖上黑黑的是什麽?懸棺?”
山谷中雨霧彌漫,楚海洋舉起望遠鏡看了半天,才說:“可能是吧,你視力真好。”
“這兒也有懸棺?”
楚海洋說:“在一些少數民族的思想中,兇死者的鬼魂是特別兇惡的,必須埋葬在特殊的地點——一般都是遠離寨子的荒山上——才能使他們遠離人間,不能為害生人。前陣子小朱在佤族地區考察時,也看到過懸棺,并且那些骨殖都被砍去了頭。”
夏明若搶過望遠鏡也看了一陣,突然垂下頭在楚海洋耳邊問:“擁翠山有大墓?”
楚海洋愣了愣,點頭:“有可能。”
夏明若左搖右晃望天說:“發掘我可不擅長啊。”
“沒讓你挖。”楚海洋把貓也放在馬背上,“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經讓別人挖了。”
“盜墓賊?”
“對。”楚海洋說,“所以我們要快點兒過去看看,如果真被盜了,得上報國家,進行保護性發掘。”
“得!”夏明若說,“到頭來還是要我挖。上回那個什麽越王墳,挖得我連死的心都有!這事兒就不該我們管,雲南考古所養來幹嗎的?”
楚海洋不聽他啰唆,這才發現路越走越窄,等拐上一個岔道,便僅剩尺把來寬。并且這隊馬幫也是要過江的,一路都在下行,土路泥濘又濕滑,還要提防山上的落石,險象環生。
楚海洋把夏明若扯下馬,強迫他随隊步行。天黑前一行人馬抵達江邊,便在江灘上露宿。
馬鍋頭是彜族,能磕磕絆絆講兩句漢語。他讓自己兒子多造一鍋飯,又給楚海洋和夏明若一人倒了一大碗水酒,便坐下來與他們談論些當地的風土人情。
彜老爹吧嗒吧嗒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