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煙,十分健談,還給他們演示了怎樣用羊骨頭蔔卦,怎樣是吉,怎樣是兇。楚海洋很用心地應對。後來當問起擁翠山的情況,老爹卻搖頭說不清楚。

飯快熟了,香味四溢,夏明若圍着火塘直搖“尾巴”,口水流成了河。彜老爹看他好玩,便先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夏明若端起碗來就吃,吃完就睡,幹淨利索,楚海洋對其所表現出來的動物性本能深感佩服。

雖然是大夏天,但谷底卻冰冰涼,江灘上半夜開始起霧,清晨後逐漸散去,馬隊吃了早飯,開始渡江。

夏明若原本要跟着馬隊坐渡船,楚海洋卻非要用溜索。

“我怕高。”夏明若賴在渡船上。

“你不懂。”楚海洋把他強行拉走,系緊在溜索上,“他們是沒辦法才走水路,野外趕路是寧翻山,不泅水,水裏是最危險的。”

果不其然,兩人已經到了江對岸,馬幫的渡船還在江心打轉,騾馬在船上不安地嘶叫,幾個船工奮力控制着平衡,看來水底的确密布暗流和旋渦。

“我沒說錯吧?”楚海洋得意道。夏明若卻一轉身跑了,只剩下老黃高舉爪子“喵喵”兩聲,以示贊賞。

楚海洋垂頭喪氣地說:“謝謝鼓勵。”

一個小時後馬幫也過了江,兩人繼續與他們同行,路上又是一天。晚上借宿在大山裏一戶彜族老鄉家,男男女女睡一屋,屋頂上一個大洞,擡眼就是星空,床鋪旁邊則是牲畜欄,那氣味就別提了。但什麽都比不上戰鬥機般大小的蚊子嗡嗡朝着你身上撞來,好在這兩人野外生存慣了,相當皮實,權當專程給邊疆送血液來了。

第二天起身徒步走了七八公裏,終于遇見了一輛往雲縣去的拖拉機。

夏明若把行李往拖鬥裏随手一扔,靠着車板哼江南小調:“一根紫竹直苗苗,送與哥哥做管簫……簫中吹出鮮花調,問哥哥呀,這管簫兒好不好?……”

又教同車的兩個彜族小姑娘唱:“問鍋鍋(哥哥)呀,則(這)管簫兒好勿(不)好……”

老黃也随着歌聲搖頭晃腦,“喵喵”叫。

小姑娘望着夏明若咯咯笑,夏明若也笑着扯閑話說:“阿詩瑪啊你們上學沒?幾年級了?去過北京沒?我就在北京上學,到了北京就來找我,我帶你們去看***。”

楚海洋從路邊地裏偷了幾個地瓜(小朋友們不要學),停車休息時用泥裹着烤得香噴噴的,分給拖拉機司機一個,彜族小姑娘一人一個,夏明若一個,雖然語言不通,但不能阻止他們共同享受烤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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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風光宜人,大山青翠欲滴,拖拉機突突前進,微風則夾雜着泥土的清香徐徐吹來,還看見數只野猴子從樹梢上吱呀呀躍過,可惜路況實在差,真要把人骨架子都颠散了。

夏明若下車時踉跄了好幾步才學會走路,楚海洋看看表,說是又錯過了宿頭,縣招待所是絕對不有空床的了。夏明若滿不在乎,找了家還沒打烊的面攤兒坐下,說:“連夜上山不就得了。”

楚海洋想想也行。

誰知面攤兒老板卻做個張牙舞爪的姿勢:“去擁翠山?要不得,山裏有豹子!”

楚海洋一聽他說話,便問:“您好像有點兒北方口音啊?”

“可不是。”老板說,“祖上膠東人,抗日戰争時,我爺爺入緬作戰,打鬼子打到這兒來的。”

“英雄,”楚海洋豎起大拇指,“老英雄。”

老板被哄得一高興,在他們面碗裏又多加了幾勺辣子,夏明若都被辣哭了,眼淚汪汪地問:“山裏真有野獸?”

老板就掰着手指頭數,野熊、豹子、野豬,還說前些天剛剛有好些人進山都沒回來,鄉上報告縣裏,縣裏就派人去找,結果就找着一個,被吃得只剩下骨頭了。

“好些人進山?”

“哎,都是外地人,我們本地人——除了采藥為生的——都是不大敢進擁翠山的。”

“為什麽?”

“山裏可邪門兒了。”老板問夏明若,“小哥,還要不要辣子?”

夏明若慌忙擺手,老板接着說:“鬧鬼,一到晚上鬼火飄啊飄的,十幾裏外都能看見。”

正說話,面攤兒前又坐下一人,老板立刻拉着他對楚海洋說:“問他,他最清楚,他是那個鄉裏的人。”

那人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有些摸不着頭腦:“問什麽?”

“鬼火啊!”老板說。

“可別問了,吓死我了。”青年說。

楚海洋問:“你看見了?”

“我真巴不得我沒看見!”青年說,“你們這些人一個個不要命似的往山裏跑,到頭來都喂了野獸,害得我們滿山裏地找屍體。”

夏明若問他:“鬼火什麽樣?”

“藍的綠的呗,”楚海洋替他回答,“你看得還少啊?”

“問問而已嘛,”夏明若低頭吃面,“萬一這邊的磷火是花的呢。”

“那叫焰火。”楚海洋沒好氣,繼續問那青年,“進山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青年停了吸溜,兩只手在油膩的抹布上蹭了蹭,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二人:“跟你們一樣,背大包的。”

楚海洋亮證件,“×科院考古所”六字金光耀眼,青年眯着眼睛看那公章,确定是真的态度立刻變了。“媽呀,總算把公家的人給盼來了。他們都是來盜墓的,想偷娘娘墳裏的寶貝。”

娘娘墳裏有寶貝,原來早已經不是秘密了。

本來是應該留在縣城等孫明來一行的,但楚海洋和夏明若不敢耽擱,第二天一早兒就下了鄉,接着與老黃哭別(因山中有野獸,老黃同志由鄉政府代為照管),随後上路,直奔擁翠山。

擁翠山并不高,最高峰海拔兩千八百米左右,沒有雪線,但山如其名,可謂原始森林标本,藤蔓叢生,僅在前山有一條采藥人踏出的小徑。

昨天的那個小青年為他們帶路。這青年姓陳,漢族,本鄉糧站的會計,他個子不高,又黑又瘦,爬起山來比猴子還靈活。夏明若不善于爬山,一開始還能跟上,時間一長就只剩叫喚的份了。

楚海洋趁機催促小陳:“太好了,快走!就把他丢在這兒。”

小陳舉着長砍刀在前方開路:“真的?”

“真的,”楚海洋指着後頭說,“妖怪變的。”

話音剛落就聽到“妖怪”的一聲驚叫,楚海洋沒好氣地退回去:“怎麽了?”

夏明若低頭發了會兒呆,然後從地上撿起樣東西。

“槍?”小陳也趕過來,“沒事,沒事,我們這兒山裏人有獵槍。”

夏明若把手舉高些,手中俨然是一挺沖鋒槍。

楚海洋和小陳齊齊後退,楚海洋大吼:“別信!冷靜,冷靜。”

夏明若壞笑起來,緩緩用槍口對準小陳:“你的,帶路。”又瞄準楚海洋,“你的,八路的幹活?花姑娘的哪裏有?”

楚海洋沖過去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腦門兒上,夏明若捂着頭嗷嗷叫,楚海洋劈手奪過槍:“沒子彈,還是蘇聯産的……這進山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小陳說:“民兵?”

“前線的正規軍都配備不上這種槍。”楚海洋四處看了看,撥開灌木叢後發現了一道不明顯的幹涸的拖行血跡,沿着血跡走了兩三百米便是懸崖,崖下是滾滾的瀾滄江。

“可能是盜墓賊內讧,然後把死者扔下去了。”楚海洋說,“我們快走。”

小陳倒怕起來:“還……還去啊?”

“廢話!”夏明若說。

小陳其實不知道娘娘墳的确切位置,走了幾小時自己也糊塗了,先圍着半山腰一棵大樹轉:“好像是這兒看見鬼火的……”又圍着塊大石頭轉:“似乎又是這兒……”最後指着對面山峰說:“那兒。”

夏明若擺出一副階級鬥争你死我活的嘴臉,小陳哆哆嗦嗦承認他忘了。夏明若大怒:“殺你祭墳!”

楚海洋把他拎開,四處尋找後發現了不遠處一汪山泉,便走回來在樹下的空地裏搭帳篷:“不記得就等呗,盛夏的夜晚,磷火會經常出現。看上去就可能像咱家老黃的大貓眼。”

一聽要等,小陳不幹了。小夥子什麽都好,就是怕鬼,是學齡前鬼故事聽多了的典型,平時讓他走夜路都不太願意。夏明若用黑洞洞的槍管指着他的腦袋說:“只數三下,打死喂貓吃!三、二……”

楚海洋丢下帳篷,把夏明若捆得紮紮實實放在身邊,拍拍手繼續幹活,小陳則啜泣着把槍扔遠。

夏明若翻來覆去好不安生,一直喃喃自語。

“又怎麽啦?”楚海洋怒問。

“海洋,”夏明若側躺在草地上,“你到我這個角度來看。”

楚海洋趴下來,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天色已經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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