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
“不可能。”夏明若翻個身,老黃躲避不及被壓扁。
“老頭兒呢?”
老頭兒在車尾吹風,吹得心潮澎湃,沖回來給黨寫萬言書。想起自己早年就讀于中國最頂尖學府,師從考古界泰山北鬥,經歷過抗戰、內戰、建國,但最年富力強、最應該出成果的十多年卻完全被束縛住手腳,以至于垂垂老矣,不禁滿眼是淚。
楚海洋從他身後把毛巾罩在那顆光頭上,結果被一把扯下:“調皮!”
楚海洋笑着說:“什麽成果?七七、七八屆共十九人,哪個不是你的成果?”老頭兒狠狠擦了把臉,想了一會兒破涕為笑。
楚海洋上前收拾他的紙筆:“您什麽也別多想,發掘還未成定局,畢竟誰也沒存壞心是不是?憋了這麽多年,都想大幹一場,見識文物而已。”
“誰不喜歡寶貝喲!”老頭兒長嘆口氣,“就是因為喜歡這些寶貝,我寧願一輩子都見不着它們。”
老頭兒斜靠在床鋪上,夏明若探出身子将窗戶開大,華北平原上爽朗的涼風吹進車廂。
老頭兒說:“學生們啊,我記得周揚同志曾經委婉地提過意見,說考古沒有階級性,對歷史、對過去,只講究一個‘信’字,當然他們自己也犯過錯誤,但在這點上,他們是睿智的。我想我們民族從彎路上回來後,便終将了解,不但是考古沒有階級性,任何一門自然或人文科學都應該服務于人類而不是階級鬥争……哎呀,我說那個小史啊!你買個飯怎麽現在還不回來啊!”
史衛東托着飯盒,提着水壺,站在開水爐子前虔誠地等着,不是等水,是等那個圓圓臉蛋的列車員。走過來,看一眼;走過去,再看一眼……紅着臉羞澀一會兒,擡頭時被突然出現的乘警吓退數步。
小史被摁在車窗上時強調:“我沒幹嗎!”
乘警面無表情地搜身:“量你也不敢。”
搜完了,沒有危險物品,小史說:“我……我能回去嗎?”
乘警說:“你跟我來一下。”
小史埋着頭跟到乘警值班室,十分溫順地填寫出生年月與姓名,乘警說:“都寫上,身高、體重、籍貫、工作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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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弱弱道:“寫了。”
“寫了就好,到時候你犯了事,好找。”乘警搶過筆,眯眼凝視了小史一會兒,在體貌特征欄裏填上“八字眉”,然後把登記簿合上說你走吧,小史偷看一眼,發現那簿子封面上果然是“可疑人員記錄”六個大字。
“法西斯啊,赤裸裸的有罪推定……”小史喃喃自語,滿腔憤憤,然後繼續回開水爐子前偷窺列車員。
李老先生則幹啃着冷饅頭:“小史怎麽還不回來啊。”
說是洛陽,其實是洛陽地區一個偏僻極了的地方。幾個人下了火車,又坐了一天拖拉機一天驢車,這才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那個發現隋墓的山坳。山坳裏有個自然村,叫經石村,就是憑着村裏那塊經文石,考古人員才打算在此尋找古代墓葬。
老先生帶着學生與駐守經石村的考古隊會合。
考古隊十來個人,租住在村民的屋子裏。隊長四十來歲,遠遠地迎上來與老先生握手:“李老教授,你可來了!”
老先生說:“隊長同志,我……”
隊長說:“嗐!我何嘗不知道您老的意思。”他一臉難色:“咱們進屋說,進屋說。實際上……”
“啥?!”師徒四人同時跳起來,“被盜了?!”
“各位冷靜點兒,聽我講完,”隊長說,“這一帶據村裏老人說風水不錯,我們勘察了一下也發現幾座墓葬,村東三裏就有一座清代的。我說被盜的就是這一座,離元德太子墓還有一段路呢。”
“什麽時候盜的?”李老先生問。
“兩三天前,這個墓規模不大,長3.5米,寬1.8米。”隊長也有些無奈,“本地古有風俗,吃盜墓飯的也不少,有的村子幾乎每家每戶都盜,真是防不勝防。我們決定明天就着手清理這座墓,然後再發掘元德太子墓。”
老先生坐不住了:“我去看看。”可他一站起來卻突然眩暈,差點兒摔倒:這人畢竟年紀在這兒,長途奔波後有些中暑症狀。
楚海洋把他扶到床上安頓好,老頭兒不放心,直催促說:“快去看,快去!”楚海洋只好答應,吩咐小史照顧他,便要拉夏明若一起走。
夏明若說:“你先走,我馬上來。”楚海洋問:“少爺,又怎麽啦?”
夏明若先說自己最近胃口不好,就愛吃點兒酸的,又一邊蠕動一邊不住回頭看,說:“海洋啊,你看農民的西瓜長得多好啊,我稍微有點兒口渴啊,哎喲那邊還結着葡萄呢。小史,你我心裏明白,好兄弟!別忘了啊,葡萄,葡萄!”
離村莊二三裏外,野地裏有一片小小的松柏林。
隊長說:“林子裏就是那座清晚期墓葬,墓主據說是一名鄉宦,曾經中過舉人,這些樹就是下葬時栽種的。”
隊長把他們帶到盜洞邊:“沿着墓邊斜打下去,洞口開得很大,想必又是些個白天種地,晚上盜墓的。今天早上我們才發現,還沒有來得及下去看。”
楚海洋把褲腳卷起說:“我去看看。”
他剛想把挎包挂在樹杈上,腳下卻突然踩了個空,大塊泥土撲簌簌塌陷,竟然也露出個洞口來。
夏明若吃了一驚:“這個又是什麽時候的?”
隊長也顯然沒料到這種情況,他怔了怔,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村裏喊人。
楚海洋一臉狼狽地跨出來:“別信,這個洞口堵上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兩天,你看這壓下去的草,還綠着呢。”
夏明若說:“缺德啊,三天盜人家兩回,好歹還是個前清舉子呢。”
楚海洋皺着眉,捏了把泥土在手上搓了搓:“這就是行家幹的活。橢圓形洞口,四壁較光滑,大小則可以容納一名身材瘦小者進出。尤其是洞壁上工具的痕跡,他們的鏟子和農民的鋤頭鐵鍬區別很大。”
夏明若趴在黑黢黢的洞口看了一會兒,便在腰上系了一根繩子,繩頭交給楚海洋,自己咬着手電往下爬。他撐住洞壁,越爬越深,十分鐘後楚海洋聽到他在底下喊:“皮尺——!”
楚海洋連忙把皮尺一端扔給他:“下面缺不缺氧?”
“我還行!”夏明若喊,“到底了——十二米五!這孫子挖了三層樓呢!”
楚海洋也跳進洞,往下爬:“就這麽直的到底了?下面什麽也沒有?”
“沒有——哎,你別下來啊,上去拉我!我說這不會就是一個深井吧?農村裏不是經常有嘛。”夏明若舉着手電到處照,“哎喲!”
楚海洋問:“怎麽了?”
“拐彎了!”夏明若喊,“這個洞拐着彎呢!”
他努力扒開地下洞口處堆積的泥土,往裏爬了幾米卻覺得氣上不來,只能退出。
楚海洋拉他回到地面,他躺着好一陣喘,然後抹了一把沾在臉上的泥:“真奇怪,這洞根本就不通向舉人墓。”
這時考古隊長也帶着手下人馬急匆匆趕到了。
楚海洋問夏明若:“洞朝着哪邊拐彎?”
夏明若指個方向:“那邊。”
考古隊長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東邊……”楚海洋問,“元德太子墓在哪個方向?”
隊長愣了半天才敢說:“……東邊,大約一百米外的菜地裏。”
他說完就往地上頹喪一坐:“不會吧……這就在眼皮底下的……”
楚海洋嘆口氣說:“防不勝防哪。”
夏明若問:“怎麽了?”
“翻天印,”楚海洋解釋,“這個洞有九成的可能是盜洞,而用這種拐彎的盜洞來盜墓的手法,俗語就叫做‘翻天印’,隊長大哥。”
隊長答應:“哎。”
“太子墓周圍有積炭吧?”
“有,”隊長垂頭喪氣,“不但有積炭,還有積石。”
“所以要打翻天印”,楚海洋對夏明若解釋,“古人經常在安置好棺椁後再在周圍堆木炭,堆沙的、放石頭的也有,目的就是為了防盜,因為堆了這些東西後盜墓人的鏟子不容易打進去。”
“只可惜防賊的永遠沒有賊聰明,盜墓的行家往往不從正面突破,而是像現在這樣,遠遠地從旁邊打洞,到了差不多時便橫向打,最後再向上,打穿棺椁底部後将東西抽走。這種情況我沒見過,據說老師遇見過兩次,一次在山西,再一次就是秦公二號大墓,都是表面看起來十分完好,發掘後卻發現裏面空空如也,而墓底有盜洞。”
“我也只是聽說過。”隊長沉聲說,“這次我們犯的錯誤實在是太嚴重了。”
楚海洋拍拍他的肩:“別洩氣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