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溫柔
“那就對了,”賀行之語氣輕快起來,“既然你是不可能會原諒他的,那麽又何必糾結他是走還是留呢?他走,也不過是與你之前對他的預估一樣,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忘記他,而如果他不走,你就更加不用愁了,左右你都不會和他在一起,便是對他和顏悅色一點,就當做是每天和點頭之交的鄰居問個好,對你也沒有什麽影響。這種花花公子,還能指望他能夠有多大的耐心不成,只要時間一久,他自然就放棄了。”
說完他又諷刺的一笑,“更何況,他不過就是求而不得,所以虛榮心作祟而已,你對他多一點好顏色,他對你的興趣便會削減幾分,指不定他現在已經在想什麽時候走的事情了。”
賀易之臉色被掩在夜色裏面,有些晦暗不清,過了半晌才聽他“嗯”了一聲。
賀行之也不指望他聽了他這麽一通胡扯就能把溫尋給忘了,反正他不過是想給那個渣添點堵而已。而且,感情這個東西嘛,還真是堵不如疏,整天藏着掖着,倒不如放到太陽底下去曬一曬,說不定哪天一個激靈,覺得這張臉實在令人生厭,一下就給放下了呢?
他跟着賀易之在這裏曬月亮,言懷瑾一個人在大廳裏亂轉,也沒有找到賀敬之他們的影子,最後還是又蹭回了陽臺,看他們兩個人相對無言,趴在一旁撇了撇嘴,看吧,還是要有小爺在的地方才熱鬧啊。你們兩個死人臉在這裏能聊出什麽來?哼。
賀行之正在想怎麽才能多給溫尋添點堵,眼角一瞄,就發現了某個跑回來送死的人,唇角一勾,笑了。
言懷瑾一抖,把身上的西裝裹了裹,“我說你們兩個人在這裏吹風不冷嗎?”
賀行之一把搭在他的肩上,把言懷瑾吓得又是一抖,差點沒哭出來,又哪裏惹到他了?
看着他那沒出息的小樣兒,賀行之無言了片刻,在他臉上擰了一下,就是這個樣子,實在是讓人想欺負他。
賀易之回頭看了他們倆一眼,笑笑,轉身拉着他們往裏走,“人家是請咱來吃飯的,站在這裏算個什麽事?”
言懷瑾如釋重負,急忙蹭到賀易之的另一邊,把自己和賀行之隔離開來,叽叽喳喳地開始講其他的事情,唯獨不敢再看賀行之一眼。
賀行之眼神一暗,走在賀易之的另一邊,微笑着沒有說話。
賀易之完全的心神都還在他哥剛才的胡扯上,對于二人之間有些古怪的氣氛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三個人就這麽在言懷瑾的聒噪中回到了大廳。
剛才還遍尋不着的親友大軍,此刻正圍在賀家老爺子旁邊,言懷瑾急忙逃了過去,蹭着賀老爺子開始撒嬌賣癡,逗得老爺子哈哈大笑。
賀易之毫無所覺地跟上去,被賀老爺子摸了腦袋。
大廳中心,溫爸已經開始說話了,下面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雖然這次是以溫媽媽和溫尋的生辰為借口,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怕是溫家開始入駐京城的預防針。所以這次只要受到邀請的人,全部都來了,雖然溫爸和京城的溫家當年決裂了,但是畢竟還流着一樣的血,誰說溫爸會不會某天就回去了呢?而且就憑着溫爸當年白手起家,現在在H市創下這麽大一份兒家業,現在只要稍對溫家表現出一點軟化,想必H市溫家就成京城溫家了。
而溫尋也的确不是個好惹的主兒,雖然當年溫家的老爺子不喜歡他母親,但是老人家嘛,年紀大了就尤其喜歡這些小一輩的,更何況是這麽優秀的孫子。
溫尋是小輩,現在也只能站在下面,溫爸上去的時候一眼神威脅他老實一點兒,但是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溫爸剛剛站上去,第一句話還沒說完,溫尋就偷偷地溜過來了,還很厚臉皮地跟賀老爺子問好,一邊對賀易之笑得滿面桃花。
言懷瑾撇了撇嘴,悄悄地在賀易之耳邊說了一句“眼角都要飛起來了”,旁邊的人輕笑一聲,他瞬間覺得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你什麽時候過來的?”他分明的記得剛才賀行之還在賀容之的旁邊,中間與他隔着一個人呢,怎麽這會兒又跑這兒來了?
賀行之朝身後努了努嘴,言懷瑾轉頭看過去,看到賀易之去拿酒的背影。他又看了一下笑得十分虛僞的賀老爺子,心裏一轉就知道,賀小六這是被支開了。
他摸了摸下巴,嘛,雖然在人家講話的時候這樣很不禮貌,但是是他兒子先到處跑的,嗯,不關咱的事。又不動聲色地轉了回去,看着溫尋被賀老爺子纏住,眼睛直往賀易之那邊飄,卻又不得不含着笑回答他的話,臉上的表情頗有些精彩。
言懷瑾瞬間就忘了身邊還站着賀行之的事,開始興致滿滿地看起戲來。
溫爸在上面也沒有說多久,下來就要帶着兒子去敬酒去,但是下來卻發現他早已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他心裏無語了一下,轉身往賀老爺子這裏一看,果然,那個逆子正在嬉皮笑臉地讨好別人的爺爺。
他在心裏“哼”了一聲,罵了一聲“白眼狼”,端着酒杯就過去了,和賀老爺子一番問候之後,伸手把賴皮糖一般的溫尋拉走了。
溫尋猶不死心,頻頻回頭看賀易之,但賀易之正和言懷瑾在說話,連眼角的一絲餘光都沒有分給他。
要不是現在有這麽多人看着,溫爸真想給他兩下,怎麽就這麽沒出息?
溫尋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老爸的低氣壓,看着賀易之端着一杯酒慢慢地抿,然後有人向他敬酒,半杯酒液瞬間就下去了。溫尋心裏一緊,轉身就想過去,被溫爸一把拉住,“幹什麽呢?”
他看着賀易之的方向,沒有回答溫爸的問題,卻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剛才就喝了一杯,就說自己頭暈了,現在還敢和別人喝?他又瞪了一眼賀易之旁邊的言懷瑾,知道他不能喝酒,不會攔着他嗎?
言懷瑾被瞪得莫名其妙,但是一看目光的主人是溫尋,炫耀一般的把手放到了賀易之腰上,還朝他挑釁的笑笑。
溫尋收回目光,覺得賀易之一定不能和這種人在一起。
言懷瑾滿意,轉頭跟賀易之邀功,你看我多厲害,溫尋知難而退了吧?
賀易之無言的把他還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拍掉,覺得之前自己拒絕他的提議十分的正确,這個樣子簡直就像傻逼。
言懷瑾深覺自己的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輕哼了一聲,又往溫尋的方向瞪了一眼,覺得自己真是為賀小六操碎了心,簡直就像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卻被孩子怪窮的可憐媽,真是忍不住想要抹一抹眼淚。
賀易之默默地離他遠了一點,并估測着自己和賀行之之間的距離,要是言懷瑾現在撲上來有沒有可能迅速地把言懷瑾塞給他。
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熾烈,原本還在跟人說話的賀行之側了側臉,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這種場景以前經常出現,只要一個眼神,賀行之就明白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果然,他就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蹭過來繼續對他動手動腳的言懷瑾就被賀行之拎走了,臨走之前還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賀易之摸了摸鼻子,一點都沒有愧疚的意思,果然拿哥哥來對付他最合适了。
有資格被溫家請來的也不多,敬了一圈的酒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溫尋很快就從溫爸手裏解脫了出來,非常迅速地蹭到了賀易之身邊。
賀易之想着之前老哥對他說的那些話,勉強提起嘴角對他笑了笑。
溫尋激動了一下,關切地看着他,“我看到你剛才喝酒了,有沒有不舒服?”
賀易之一愣,才想起剛才自己好像是用了這麽個借口,随意地點了點頭,“還好。”
溫尋手上還拿着一杯酒,他不自覺地晃了晃,抿着嘴唇又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麽,只好抿着手中的酒。
兩個人尴尬的沉默了一會兒,見賀易之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溫尋開始沒話找話,“那個,其實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賀易之面上不動聲色,心裏想,我當然知道不是你的生日。
溫尋頓了一下,又想起賀易之應當是知道自己生日的,因為去年的時候他在外面和那些人鬼混,沒有回去,但是賀易之等了他一晚上,他早上醉醺醺地回去的時候,發現賀易之正在收拾桌上的飯菜,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動。
或許前幾年也是這樣,只是他沒有看到,所以不知道罷了。
溫尋突然有些啞口無言,又想扇自己一巴掌,什麽不提提這個,這不是說來添堵的嗎?
果然,賀易之的臉色沉了一下,雖然原本就不怎麽好,看得出明顯的不耐,但是現在卻帶着嫌惡。
溫尋心裏一痛,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和他道歉,最後也只有垂着腦袋說了一句“對不起”,在心裏把剛才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自己給掐來掐去,恨不能把剛才說出去的話給吃回來才好。
賀易之沒有說話,溫尋只看得見他握着酒杯的手,根根如玉,映着金黃的酒液,顯得更是修颀漂亮。
氣氛凝滞了半晌,直到賀易之輕輕地笑了一聲,然後是一句如同嘆息一般的“沒關系”。
溫尋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來,死死地看着賀易之臉上的表情。
賀易之垂眼看着手中的酒,臉上全是雲淡風輕,但是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将溫尋整個人從極重的束縛中解脫了出來,他擡眼看着溫尋的眼睛,眼裏緩緩湧出笑意,“沒關系。”
他眼裏的笑太過明亮,以至于溫尋分不清那究竟真的是笑,還是其他什麽情緒。
但那時的溫尋,已經被那個如同昙花一般的笑蠱惑了,哪怕是那時賀易之真的口是心非,他也甘願被他欺騙。
溫尋被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在原地怔愣了半晌,才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賀易之,連出口詢問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就這樣就好了,哪怕是我的幻覺,也讓我先開心開心。
賀易之擡手将杯裏的酒液全都含進口裏,慢慢地咽下去,感覺醇厚的酒液一點一點地順着食道滑進去,像是滲進了他的心裏,将他從小被壓制了多年的惡劣通通喚醒。他感覺到自己彎着嘴唇笑,連眼神都被牽引着變得溫柔起來,他聽到自己說:“溫尋,真的沒關系。”
他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虛僞。
因為他心裏明明想的是,溫尋,其實我真的很讨厭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