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蒼術看着賈敬把整本書扔進了火盆子裏，也顧不上火勢正猛，直接用手就想去搶回，不料卻被賈敬攔住了。
蒼術這會兒是真想不明白了，二爺平日裏雖也有時候愛逃個課，耍賴不做功課，可對這些子書還是很珍稀的，今兒這是抽什麽風。
“打從今兒起，二爺我，要當一個纨绔。”賈敬燒完了書，鄭重地向蒼術也是向自己宣布。
夭壽了，二爺今兒可真瘋了。幸好今日老爺去山西大營巡查了，并不在府裏，蒼術替他主子的屁股感到慶幸。
蒼術想起賈敬好像是從今兒早上起來就開始不太正常了，這不會是被魇着吧。小時候常聽人說起過，富貴人家的小爺們魂比較輕，很容易就被那些髒東西沾了身的。
據說這種情況叫一叫魂就好了，蒼術怕他伺候的這位小爺再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來，待會兒閑着沒事幹打算燒一燒自己可怎麽辦。
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他小時候他奶給他叫魂的場景，決定還是先給二爺叫一叫魂再說。
由于那也已經是年代久遠的事情，再加上蒼術那個時候年紀也還小，所以在他的記憶裏已經就只剩下了他奶在他耳邊大叫了。
這不是個難模仿的事，看上去也不是個技術活，應該是要趁着髒東西也不注意，趁機把髒東西吓走，把二爺的魂叫會來的吧。
所以蒼術趁着賈敬正坐在塌上發呆，蹑手蹑腳的走到賈敬身邊，對着
賈敬的耳朵大叫道“二爺，您快回來啊。”
聽老人們說，叫魂的時候要出其不意，而且聲音得大。所以蒼術用了自認最高的音量來叫。
賈赦正在想東西呢，被蒼術這麽一襲擊，吓得激靈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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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你又不想去族學了？”賈敷含笑問道，弟弟嘛，叛逆期的時候總是有的。不過他這個弟弟是個好糊弄的，好好的哄幾句待會兒肯定又是乖乖地去族學。
“嗯，當纨绔啊，這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可得好好合計合計。”賈敷對着賈敬還是個溫柔的好哥哥，可眼神卻已經淩厲的掃向伺候賈敬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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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自然都是好的，哪怕是要逃課，也不過是年輕人好玩鬧罷了。但是這要當纨绔，自然肯定是身邊人在弟弟耳邊嘴碎了。
蒼術作為賈敬的貼身小厮，是第一個接收到賈敷的目光的。賈敷雖然病弱了些，可府裏頭的人也都知道這也是個不好糊弄的主子。
蒼術也是腿軟的不行，他就說二爺是失了魂了，可他這不是替二爺叫過魂了麽，這是還沒好？要不要秉了大爺，趕緊去清虛觀請了道士來做個法？
也幸好，賈敷知道這時候，還是要哄好他那個蠢弟弟為主。
“敬兒打算當怎麽樣的纨绔？”賈敷一副為賈敬着想的樣子，從他的神态語氣中看不出半點他對弟弟想當纨绔得半點不喜。
“敬兒你且想想，哪怕是當一個錦鄉侯那樣日日同妓子同游的纨绔，可不也得好好讀幾本書，不然別人誇那些人的時候，你只會說好看，那多不體面。”
“日日逛秦樓楚館的那怎麽能叫纨绔呢，那叫色鬼。”
賈敷正自悔失言，他弟弟正是年紀小心神不定的時候，怎麽能在他面前說什麽妓子。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賈敷自幼身體不好，自然也不常出門，這怎麽能見到京城街面上日日鬥雞遛狗，欺男霸女的纨绔呢。
身為九門提督，專門管着京城治安的。賈代化倒是知道，不過他向來是不會把這種污糟事情告訴兩個兒子的。
沒想到賈敬倒是反駁了，賈敷暗自舒了一口氣，還好，弟弟還是個心思存在的好少年。
賈敬上輩子是成過親的，娶的是繕國公府的嫡出姑娘朱氏。朱氏和賈敬相濡以沫了大半輩子，又和賈敬有着一子一女。
賈敬上輩子身邊就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通房小妾，更何況現在都已經死過一遭了，自然是不重這些。
更何況，上輩子朱氏生惜春的時候難産而死，賈敬自覺對不起朱氏。這輩子哪怕是要當纨绔，賈敬也不會去做那種日日同妓子同游，尋歡作樂的。
“那敬兒要當什麽樣的纨绔呢。”在賈敷十幾年的人生裏，唯一了解到的纨绔就只有錦鄉侯了，那還是因為親戚的緣故。
錦鄉侯是個愛同妓子尋歡作樂的，據說，最高紀錄是在京城的桃紅院裏整整待了七天，在賈敷的心目中，纨绔也就剩這麽一種了。
但是顯然賈敬嘴裏的纨绔不是這副樣子的，賈敷也實在找不出到底有誰給弟弟做了這麽個“好榜樣”，故此問道。
然而賈敬雖口口聲聲說着要當纨绔，可心裏着實也沒什麽底。他比賈敷多活了一輩子，可這一輩子活到狗肚子裏也差不離了。
上輩子賈敬先是勤勤懇懇讀了二十幾年書，這其中哪怕是娶妻生子了，賈敬也鮮少有同寧府外頭的人交流的。
好不容易中了進士，賈敬先是在翰林院這個滿是書呆子的地方帶了三年，這三年裏賈敬忙着跟同僚們修史還來不及，哪裏管得上京城的纨绔。
後來賈敬倒是外放到杭州做了一任同知，不過他也只是個吉祥物的狀态。上有知府管理事物，下有各種小吏幫着出謀劃策和跑腿。他也就日日詩酒花的這麽過着，杭州府的纨绔們也沒有不長眼會放肆到他頭上來的。
等回了京城沒多久，賈敬又是守孝又是到城外當了方外之人的，這就跟纨绔們更不可能有交集了。
所以這麽算來，賈敬也只僅僅比賈敷多見識了一個纨绔，那就是隔壁府的堂弟賈赦了。
賈敬也是真想不出什麽來，随口就說“大概是像赦兄弟一樣的纨绔吧。”
賈赦在賈敬看來也算是個好纨绔了，雖好色，可也從來不去青樓楚館，身邊也只不過是府裏的姨娘和買來的人罷了。
讀書不成，武藝更是半分都沒有，交際也不好，不過就是仗着祖蔭日日去古董店和琉璃廠淘一淘扇子罷了。
有空再喊上幾個臭味相投的人，置上一桌席面，然後鑒一鑒金石玉器。
然而賈敬顯然是忘了很重要的一點，現如今的賈赦，他還不是個纨绔啊。
賈赦比賈敬還要小上兩歲，現如今不過是七八歲的年紀，雖說這種半大的小子還真是貓嫌狗棄的時候。
但是賈赦的祖母徐老夫人現如今還在世，完全拘得住賈赦。賈赦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不過是尋常不愛去族學讀書，三天兩頭的裝病逃課罷了。
逃課實在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就說賈敬，這也不是已經逃課了好幾次了麽。
愛扇子愛金石之類的玩器這都是日後賈赦才衍生出來的愛好。至于滿院子的小老婆賈赦現在沒這個能耐不是。
賈敷萬萬沒想到，他聽到的居然是這麽個答案。賈敷是個好哥哥，又因為賈敷小的時候徐老夫人也養過賈敷幾年，所以賈敷跟賈赦也挺親近的。
啥玩意，這一個弟弟還沒教好，還有個弟弟在變壞的邊緣？不是說赦兒就是年紀小頑皮了些麽？怎麽會跟纨绔搭上關系？
賈敷眼睛眯了一下，敬兒的話總不能是他随口編的，不然敬兒也不會鬧着要當纨绔。這空穴不來風的，赦兒必定是做什麽事情，這才能讓敬兒說出這樣的話。
賈赦不是親兄弟，也不歸賈敷教養，但是賈敷當兄長的責任心覺得，自己得去跟徐老夫人通個氣。
好歹趁着賈赦年紀還小能掰正的時候，別讓他走了歧途。
徐老夫人原先是前朝的世家女出身，這性子也就頗為嚴厲些，好容易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孫子這兒放寬了些，聽說大孫子成為別人當纨绔的榜樣了，這還了得。
這能有什麽，還不是閑的。
徐老夫人也知道族學裏的先生治不住賈赦這個出身榮國府的屁猴子，索性就寫了封信回娘家，特意讓娘家幫忙尋了個嚴厲點的先生。
在賈赦還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人生軌跡已經朝着不一樣的放心發展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如今，賈敷正在溫言勸着賈敬去讀書。
“哪怕是要當纨绔，咱們敬兒也得當個有格調點的纨绔，別的纨绔不會詩詞歌賦，咱們敬兒偏要都會，這才好。”
賈敬好歹多活了大半輩子，他總覺得他哥哄他的時候，跟哄個三歲孩童也是差不離了。
但是賈敬向來敬重賈敷自然不願意駁了賈敷的面子，再加上賈敬也覺得族學那裏，他也得去鬧上一鬧，才能讓他爹感受到他們賈家的族學水平和管理質量是真有點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