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太子好歹抱住一根浮木, 如今天氣也不冷,哪怕是落水了這麽久,也不會凍着。不過是喝了幾口江水, 又受了點驚吓。被救上來以後,太醫診了脈,喝上一副安神藥, 再睡上一覺也就差不多了。
三皇子原本聽說太子的船沉了心裏還有幾分竊喜, 他原本做好的安排是把刺殺的事情嫁禍到太子頭上。
也就是之前的那場刺殺。
是啊,沒傷着皇帝又如何, 沒有證據證明是太子幹的又如何?那婦人可是口口聲聲帶的是太子的私生子。
只要懷疑的種子種到皇帝的心裏, 等經歷過火燒龍船和龍船鑿沉的事件以後, 皇帝必然懷疑太子。
可偏偏之前亂黨那幫子人自作主張, 讓他們刺殺皇帝,好好的他們動一個無關輕重的小孩子有什麽用?
如今看到太子的船沉了, 三皇子突然覺得, 妙啊,原本他只是想讓父皇懷疑太子, 然後再通過父皇的懷疑幹掉太子, 取得皇位。
但是,現在他的思路突然就開闊了。
幹什麽要繞來繞去, 直接把太子幹掉,那皇位不就是他的了麽?
但是等到三皇子看到岸上射過來的帶火球的箭羽沒幾支的時候, 三皇子開始慌了。
雖說三皇子極度自信, 認為自己的謀略天下無敵,他三皇子,才是這個王朝的繼承人。
但是三皇子他也不傻。
亂黨們可是對着他們皇室有着深仇大恨,怎麽可能只放了幾支箭就停止了, 除非…
除非那些亂黨們沒放幾支箭就被抓住了。
可當時制定計劃的時候,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他們可是定了好幾個地方,從四面八方射箭過來。
只不過寥寥幾支箭就被抓,那只能說明他父皇早就洞悉了一切,之前沒有動手不過是為了引蛇出洞。
三皇子光是這麽一想,就冒出一身的冷汗來。
父皇如今看着确實是慈眉善目,有官員犯了錯,皇帝也都是顧念着君臣之誼和自己的仁君的名聲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哪怕犯了重罪也最多判個流放寧古塔,倒是極少有死刑的。
但是這都是是基于跟皇位沒關系的啊。
且看看太子,那是皇帝親手養大,把着手一點一點教出來的儲君,還不是被他們這些弟弟們逼得沒法子。難道這是他們這些當弟弟的能耐大?不過是皇帝覺得自己日漸年邁,而作為繼承人的太子意氣風發,感覺自己的地位不穩了,才縱容他們而已。
但是當晚,把太子救起來以後,原本的喧鬧就開始平息下去了,整個船隊平靜的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情。
越是這樣的平靜三皇子越是不安。
一面安慰自己這次事情自己的人手根本沒有參與進去,只安排了心腹傳話而已,而那個心腹現在還在自己面前杵着,父皇哪怕是提前知道了刺殺,也可能認為這只是前朝亂黨而已呢?
而那幫子亂黨恨本朝入骨,哪怕抓住了也肯定不會吐露半分真相出來。
但一面又覺得,以他父皇的性子,這種威脅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勢必要查的一清二楚不留後患的,以他叔叔們的例子,二皇子估計他這輩子最好的結局恐怕是得在守皇陵中度過一輩子。
但是偏偏龍船那兒又沒有半分動靜,這就讓三皇子越發的慌張了。
難不成是等明早到了揚州,他父皇打算當着揚州百姓的面處理了他?
皇帝倒是沒有把家醜抖出來,曬到百姓面前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三皇子而已。
勾結亂黨,刺殺君父,就這樣的罪名,哪怕三皇子是皇子,也已經可以讓三皇子抄家砍頭了,當然依着父子情誼和皇家的臉面,他也可以把三皇子圈起來,或者打發了去守皇陵。
可是難道這裏頭沒有他這個當父親,當君主的責任?
在他沒有表現出對太子的不滿之前,太子和其他皇子雖然沒好到一母同胞的地步,但也能稱得上一句兄友弟恭。
可什麽時候變了呢?
是他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年老,而自己一手培養長大的太子越發具有帝王之相,然後開始頻繁對太子露出不滿來。
甚至還鼓勵底下的兒子與太子相争。
擡舉老二的母家,讓老二的舅舅掌管內務府,讓老二有足夠的錢財來奪嫡。
給老三找了一個得利的妻族,讓老三有跟太子争得資本。
打發老四去吏部學習,給老四可以拉攏四品以下官員的機會。
是他,是他這個做父親,做君王的,一步步給了底下的兒子們争得勇氣和機會的,也是他,讓兒子們可以小動作不斷,導致兄弟阋牆。
若是老三有罪,那他這個後面的操縱者難道沒罪嗎?
把太子打壓下去又有什麽用呢?難道還要在這些矮子裏面拔高個?
尋一個縱容舅舅貪污的繼承人,還是找一個敢跟前朝亂黨勾結在一起的繼承人?
太子做儲君,那是他這個當皇帝的從下手把手教為君之道的,其他的皇子呢?只會幹那些暗地裏的勾當。
皇子可以幹暗地裏的勾當,但是難道一個國家的君主也可以做這樣陰私的事情?
再看看跟他同一個年紀的老臣們,不是已經在家含饴弄孫的,就是每天上朝點個卯,然後回家含饴弄孫的。
皇帝頭一次覺得自己老了,覺得自己又何苦為了手裏的權勢把自己的兒子們當成自己手裏的棋子。
難不成,這權勢他死了還能帶走?
皇帝也想了一整晚,三皇子也擔心了一整晚。
“小八,你說假如父皇退位,把皇位傳給你大哥如何?”皇帝面對八皇子和賈敬,試探性問道。
“好啊好啊,那兒子就可以出宮去開府了,到時候我要養是個寫話本的清客。”八皇子知道皇帝的意思,但依舊當做不懂得回答道。
“八哥八哥,那咱再養兩個戲班子吧,我喜歡聽戲。”九皇子連忙補充道,“到時候咱倆的府就造在一起,要聽戲看話本也方便。”
瑪德智障,皇帝心裏暗罵了一句。
皇帝實在是想不通,英明神武的自己怎麽就生出這麽兩個混不吝的兒子來。但是聽着小八和小九的話,心裏原本就有的主意又堅定了幾分。
如今刺客都已經抓到了,賈敬在皇帝面前也不用再裝成受傷的樣子了,所以跟着八皇子和九皇子一起在皇帝面前伺候。
這會兒見皇帝把目光投向他,賈敬脫口而出一句,“要是您能賜臣一個和小八小九并在一起的宅子,臣也覺得沒影響。”
皇帝:……
還好還好,智障不止自家小八和小九,還有老賈家的孩子。
原本道了揚州就該都下了船去揚州行宮裏的,但揚州的官員帶着百姓都在岸上候着了,皇帝卻沒打算下船,反而喊了衆皇子和大臣們到了龍船上來。
“钺兒身體如何?”見人到齊了,皇帝沒第一時間商議事情,反而當着衆人的面問太子身體如何,甚至還喊太子的小名。
自從皇帝和太子有嫌隙開始,皇帝就沒再這麽親切的喊過太子的名字,都是太子太子這麽生硬的叫着的。
皇帝這聲“钺兒”一出,底下人的神色各異,反倒是太子倒是還算钺定,出列躬身回道:“兒臣無大礙。”
能有大礙麽?
昨兒太子妃不知道怎麽回事,在明明他都已經喝了太醫熬得藥以後,又非得帶着昊兒熬了一大碗黑漆漆的苦汁子,還一定要看着他喝下去。
可能那碗藥裏融入了妻兒對他的愛,太子竟然覺得喝完那碗藥以後,自己精神到還能再去江面上飄一圈。
“沒事就好。”
皇帝關心完兒子,就開始給大臣們放炸藥。
“有人跟朕說,揚州鹽稅倉庫如今一兩銀子都沒有,钺兒你是太子,身份上壓得住,就由你來查一查怎麽回事吧。”
“兒臣遵旨。”太子雖不懂皇帝為何把這件事交給他,但是他沒沾手過鹽稅銀子,自然是行得正,站得直,如今回答太子也是理直氣壯。
“不可啊皇上,太子與巡鹽禦史陳科有親,太子理應避諱,如何能由太子來查案。”當下立馬有人站出來反對道。
光光是剛剛皇帝對太子的态度,就讓他們這些站隊別的皇子的大臣感到害怕了。而鹽稅銀子沒了這樣的事情原本該是讓他們能在太子身上撕下一塊肉的,但是皇帝卻交給太子去辦,這就讓他們更加感覺自己的前途無亮了。
“那陳科還與朕有親呢?難不成朕還不能處理陳科了?”皇帝道。
說來陳科是太子的表舅,難道就不是皇帝的大舅子了?
“這…這如何能一樣呢?”
“太子先是我朝的太子,朕的儲君,才再是司徒钺。”皇帝環顧了一圈底下的大臣們和心思各異的兒子們,緩緩說道,“太子是朕手把手教出來的,朕自是信任太子的。”
剛剛站出來的那個大臣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們貌似低估了太子在皇帝心裏的地位。
“朕還有一事要說,”皇帝說道,“朕年歲也大了,也想過含饴弄孫的日子了,朕打算着等咱們此番南巡回去,朕也該退位頤養天年了。禮部也可以開始預備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