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等我回來

段澤是段籌的親弟弟,嘴硬心軟,因此許廉對他一向縱容,但今天是第一次,許廉想給段澤來一巴掌。

見段籌大步走來,許廉下意識後退,“不是,我……”

段籌一把抓住許廉的手,一看青年掌心的血痕臉色就更難看了,“怎麽弄的?”

段籌自然不會相信段澤的說法,“自殘”跟許廉沾不上邊,但這人不怕死是真的。

許廉大腦飛速運轉,他舔了舔嘴唇,低聲道:“我好像發燒了,有點兒糊塗,想削個水果,但是拿刀沒拿穩。”

段籌之前就注意到了許廉臉色不好,此刻聞言往人腦袋上一探,确實燙手,立刻帶人去醫務室。

“你就給我在這裏待着!”段籌警告性地看了段澤一眼,前面喊得天崩地裂,吓得他全身冷汗。

段澤這次不鬧了,“行,去吧去吧,趕緊止血。”

醫生先給許廉量了體溫,然後一邊配藥一邊感嘆:“幸好拉來的早,眼瞅着就要飙上四十度,還能保持清醒挺厲害的。”

許廉心想您可別說了。

段籌臉上仍舊陰雲密布:“不舒服怎麽不說?”

許廉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對舒服不舒服向來沒個喃凮具體概念,剛開始跟異種基因融合的時候渾身都疼得似要裂開,之後哪怕受傷也能很快愈合,這次本以為是沒睡醒,直到掌心的血痕沒有第一時間修複,許廉才知道身體出了點兒問題,他正在慢慢感知。

段籌眸色輕閃,似是想到了什麽,輕輕抱了下許廉,語氣也徹底軟下來:“沒事。”

許廉這情況除了吃藥還得輸液,都是特效藥劑,幾乎半瓶下去許廉就覺得腦子上的輕紗揭開了,在此期間他一直靠在段籌懷中,放任醫生給處理傷口,再做簡單的縫合。

段籌遞給醫生一個眼神,醫生會意,将沾有血跡的紗布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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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廉睡意朦胧,迷糊間斷斷續續做夢,場景全是試驗基地,穿着白衣的工作人員将一個個圓筒狀的玻璃容器拖出來,期間充斥着淡藍色的液體,氣氛肅穆而冰冷。有一個玻璃容器從許廉眼前經過,冒出一串藍色的小泡泡,然後一個畸形的腦袋忽然出現。

是那日在塞克地下室的小女孩。

許廉倏然睜開眼睛,憋了好幾秒,才開始重重喘息。

段籌的一只手正好貼着許廉的心口,感覺到那裏跳動劇烈,頓時覺得不能再耽擱了,“醒了?”

許廉倉惶點頭:“嗯。”

“你之前要跟我請假,說去看朋友。”段籌溫聲,帶着悄無聲息的安撫力,“一周夠不夠?”

許廉忙不疊應道:“夠了!”他也沒想到段籌忽然提這個會不會哪裏不對。

“行。”段籌十分大方:“你去吧。”

許廉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抱住段籌的腰,覺得這個人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許廉輸液完就被段籌帶回宿舍休息,也正好到了睡覺的點,他側身躺在床上,看到段籌洗澡出來,男人就穿了一件灰色浴袍,頭發上的水時不時往下滴落,身量修長,露出喉結,性感得一塌糊塗。

許廉不會把自己葬送在藍星,但此行兇險,他勢必要炸了試驗基地,卻不敢保證自己的結局是什麽,屆時被上将察覺到,是不是如今的安穩就都沒了?

許廉舍不得,但人生在世,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許廉半張臉掩在被子中,栗子色的短發堆在一圈輪廓上,顯得莫名乖順。

段籌無比慶幸在許廉去多蒙星的時候給他身上安了竊聽,雖不光明正大,但這種情況,也不需要什麽光明正大,青年如今随便一個神态,他都能夠明白其中深意。

“睡吧。”段籌俯身,彼此的溫熱被盡數吞入腹中,許廉大膽地攬住段籌的脖頸,直到肺中的氧氣越來越少,他們被迫分開,段籌輕撫着許廉的發,“明天出發前跟我說一聲。”

許廉應道:“好。”

段籌守着許廉睡着,先看了醫生傳來的資料,上面顯示許廉的細胞活躍度又恢複了正常水平,不再具備那麽強的修複力,似乎很不穩定。段籌記在心中,然後花費了一晚上的時間将後續工作安排好,布迪首當其沖就是那個倒黴蛋。

“不是吧?!”早上六點,布迪站在段籌休息室門口,據理力争:“給許廉放假你跑什麽?陪同?”

段籌糾正:“暗中保護。”

“暗……”布迪瞪大眼睛,“上将閣下!整個邊防線都在你的手中,你忽然跟我玩這招?!內閣臨時找你怎麽辦?”

段籌:“就說我出去打異種了。”

布迪仰天深吸三口氣,最後問段籌:“還有商量的餘地嗎?”

段籌:“沒有。”

布迪轉身将披風甩出凜冽的弧度,背影殺氣騰騰。

結果等許廉洗漱好準備要走的時候,段籌裝得可穩了,給人送到飛行器上,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許廉抱着段籌好久不撒手,忽然悶悶開口:“上将,你等我回來。”

段籌應道:“好。”

“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生氣嗎?”

“你不會做錯事。”

許廉擡起頭笑,他的表達永遠含蓄內斂,像兩年多前的表白是唯一一次失控,他如同萦繞在段籌頭頂的一顆光芒溫和的小行星,靜谧而沉默。

就這一送就送了有半個小時,布迪在外面瘋狂翻白眼,然後許廉的飛行器一走,段籌轉身就跳上另一輛,關閉艙門前沖布迪擺擺手:“加油兄弟。”

布迪:“……”

“你的眼白像是每年深秋邊境線上所起的霧霾,幾乎全線覆蓋。”趙楠路過點評了一句。

在偵察能力上,許廉到底沒經過專業訓練,差段籌一大截,整整兩日的行程,許廉坐在駕駛艙內一句話都沒說過,上将應該很忙,就給他發了幾條信息。

那倒沒有,上将為了不被男朋友發現,走得戰戰兢兢。

嘀嘀嘀——

原本淺眠的許廉立刻坐穩,打開一看是段籌發來的視頻通訊。

許廉趕緊接了,兩日不見,他實在太想段籌了。

“上将!”

“快到了吧?”段籌詢問,背景是辦公間,他提前錄好的,現在就全息投影一下。

“快了。”許廉掀起眼皮,藍星已經離得非常近了,大概一個小時後就能進入大氣層。

段籌忽然湊近,“想我了沒?”

許廉臉頰發紅,誠實點頭:“想了。”

“想了就行。”段籌說謊都不帶眨一下眼的,“我今天忙了一天,一會兒就睡。”

許廉目光貪婪地盯着立體投影,眼中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濃烈愛意,段籌沒忍住,擡手在立體投影上輕輕蹭了蹭,像是水光散開,兩人的身影都變得模糊。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們就這麽靜靜地盯着彼此看了許久,許廉的飛行器發出提示音,他一個激靈,“上将,我快到了。”

“好。”段籌點頭:“去吧。”

通訊掐斷,許廉臉上的溫潤平和快速褪去,轉而被一片冰冷取代,他緊盯着藍星,像是穿透濃密的雲霧精準定位到了那處試驗基地,眼底殺意顯露。

飛行器下降的時候許廉莫名想到了塞克,對方一副風燭殘年的凄慘模樣,其實并非如此,實驗體必須是各方面體征正在發育和十分活躍的孩子,塞克是個失敗品,他的外貌都是一系列副作用的連鎖反應,許廉推斷塞克的真實年齡都不超過二十五,所以他成了那般模樣,痛恨實驗非常能理解。

落地正值黑夜,許廉停好飛行器,徒步趕往地圖标點。

風聲恍如嗚咽,将許廉身上的衣服吹得亂翻,他腳步沉穩,方向從未有過片刻的猶疑。

幾分鐘下來許廉凍得手都僵了,他扒在一塊岩石後面,調整了一下方位,埋下一個只微微露頭的微型監控器,然後連接到智腦上看了看,信號沒被屏蔽,一切正常。

這可能就是試驗基地再度重啓卻沒有被發現的原因之一,這裏荒無人煙,表現得再正常不過,若是莫名出現信號屏蔽,可能上次許廉跟段籌就發現了端倪。

內閣真的藏得很深。

許廉幾乎将這整個一片的範圍全部圈了起來,忙完已經是淩晨四點,離開邊防線,離開段籌所在的舒适圈,他的敏銳感官逐漸回歸,許廉往回走,順勢拆開了手上的繃帶,已經複原了,痕跡淺得幾乎看不到。

許廉面無表情地将繃帶揣進兜裏,能力不穩定,他得抓緊時間。

晚上這麽冷,怎麽就不知道穿件衣服呢?段籌在心裏嘆氣,很想把人抓上來打一頓。

好在許廉很快回了飛行器,他沒發現自己身後不遠處還有一架隐形的,老狗藏得可深了。

許廉拆開一袋壓縮餅幹,在手指恢複知覺後就着溫水吃完,杯子是早上段籌留下的,上面刻着一個字母“D”,許廉拿着轉了一圈,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後重新灌上熱水。

許廉裹着外套在駕駛座上迷糊着,智腦忽然發出刺耳的警報。

灰色的瞳孔頃刻間迸發出無機質的冷光,許廉看着屏幕上的錄像,他一共安插了十個點,其它九個都在正常運行,一個滅了。

許廉瞬間就認出來了,是石頭附近的那個,被發現了?不對,他下意識按住腰間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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