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色

雖然吧……戚燃知道林靈兒回來過後，若是撞見了自己是肯定會找麻煩的。易地而處，戚燃要是有個在道門第一宗當長老的老爹，見着打傷了他的人竟然還敢在他的地盤上露面，不過來找回場子簡直對不起自己。

但是，戚燃實在搞不明白，正常情況下不該是她找個顧淩霄不在的時機、帶上自家打手過來狠狠收拾他嗎？怎麽會想到要放出這麽離奇的謠言？而且還連顧淩霄的名聲也一起污了？

難道是因為她暗戀顧淩霄無果，終于因愛生恨了？

戚燃還沒想明白呢，慕容歡比他更先炸了起來，“幾位道友，你們這是何意！淩霄君素來品行高潔，潔身自好，怎麽可能被一個男人勾引？何況、何況這種貨色也勾引得住淩霄君？！”

上官苒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沖慕容歡道：“算了算了，慕容大哥，他們多半是先前與淩霄和戚道友起了什麽龃龉，才會放出這種話來。”

她話剛說完，恰好林靈兒等人與他們身形交錯，戚燃與林靈兒對上目光，卻見她往日靈動刁蠻的神情裏似乎多了些陰沉。

戚燃雖沒搞明白林靈兒的動機，但身份是要先說清楚的，迎着林靈兒陰冷的目光，戚燃道：“林道友，我名戚燃，清心門的齊然已被你和卓一凡誅殺了，有勞你先把人認清楚。”

林靈兒嗤笑一聲，眼底惡意昭昭：“放心吧！一介微塵，左右不過這個春天便将消散于世間了，誰有功夫追究這捧塵土姓甚名誰？”

這個春天？這是在明示她會在天下大比裏動手了。

以林靈兒的身份資本，确實有底氣直接下預告書，戚燃暗暗可惜那夜尚未與顧淩霄相認，否則當時就該以牙還牙下死手了。

林靈兒等人的背影逐漸遠去，戚燃摸摸懷裏小白警戒豎起的耳朵，又想開了：本來向天佑和玄真也是他這次來上玄宗的目标，林靈兒這個仇結得也好，沖突的契機這不就有了？坐等她上門就行了！

“戚道友，我觀這位小姑娘身邊陪伴的三個師兄弟，修為都已有金丹中後期了，她來頭應是不小？”上官苒語氣十分擔憂的道，“天下大比是要簽生死契的，你可要小心啊！”

“多謝上官小姐關懷，我會加倍小心的。”戚燃回答得頗為慚愧，心想不好意思了啊女主小姐姐，我一時半會兒确實是幹不過玄真一脈的，要想保命，說真的只有靠抱你未來夫君顧淩霄的大腿哪！

想到這裏，戚燃後知後覺的補了一句：“對了，剛剛她說的斷袖什麽的……我跟淩霄真君只是因劍道一見如故，因而引為知己罷了，你可不要誤會了啊！”

上官苒捂嘴輕笑，表示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慕容歡聞言卻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我就說嘛！也虧她想得出來，簡直荒謬！”

到了雪澗別院後，戚燃帶着他們在風景最好的亭子裏坐下——沒辦法，顧淩霄的住處壓根就沒有設待客的地方，這個亭子也修的十分小家子氣，估計就只适合兩人對坐，進來三個人都稍顯擁擠了。

好在亭下風景還算不錯，臨水憑風，一池碧水蕩起圈圈漣漪，池邊的海棠花瓣時而洋洋灑灑，粉嫩的花雨點綴了爛漫春光。

慕容歡可能是覺得戚燃十分礙眼，一個人站在亭子邊打望顧淩霄住所的景色布局，上官苒倒是和戚燃聊上了。

“戚道友，這靈獸看起來真是玉雪可愛，它叫什麽名字呀？”上官苒像是對小白頗有好感。

“就叫小白，”戚燃将小白放在了石桌上，這家夥早上剛學會調整體态的法術，便美滋滋的鑽進了他懷裏，都快躺一天了，“好啦，下來給小姐姐打個招呼？”

小白扭過腦袋，沖着上官苒“嗷嗚”了一聲，然後就又拿腦袋蹭戚燃的手心，撒嬌想要繼續抱抱。

上官苒笑吟吟道：“它倒是十分黏人，我看它已有金丹期的修為，還以為是淩霄新收的仙寵呢。”

她沒有一個話頭是白起的，戚燃并不意外，上官苒雖善良溫婉，但絕不是天真清純的小白花，笑着回答她道：“沒，小白是我從小養大的，僥幸修道天賦上佳罷了。”

上官苒點點頭，從懷裏取出一盒淬靈魚肉幹遞給戚燃，又隔空點了下小白的鼻尖道：“小白真棒呀！是不是還沒有學會說話，來，叫姐——姐——”

戚燃打開魚肉幹給小白喂了一條，小白嘎巴嘎巴吞下去後，或許是吃人嘴短，含含糊糊地跟着學了句：“姐——嗚姐！”

上官苒笑得眯起了眼睛，摸了摸小白的腦袋，“哎呀，小白真乖……”

正說笑間，別院的結界微微波動，顧淩霄回來了。

戚燃沖他招了招手，顧淩霄颔首示意，很快走到了亭前。

他低頭從滿樹的海棠花下過，不知怎的湊巧一陣微風，花瓣紛揚間撩起他耳邊的長發，冷如霜雪的神情驟然被軟化進了春色中，他擡手撩了下鬓邊的碎發，輕輕擡頭的那一瞬間，如畫的眉眼剛好望進了戚燃的眸子裏。

戚燃心神微恍，正摸着小白的手驀地一頓。

“咔啦！”耳邊傳來的刺耳雜音讓戚燃收回了目光，是上官苒，她正将一只碎裂的小茶杯收起來。

“實在是失禮，剛剛本想取茶具出來請大家一起品評下我們南海特有的懷珠茶，”上官苒垂下眼睛，露出個歉意的笑容，“沒想到失手打碎了一個。”

顧淩霄已走進了這方小亭，在戚燃身旁坐下。

“無礙，”他淡淡地開口道，掃過上官苒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快，“有事請講罷。”

慕容歡輕咳了兩聲，他在顧淩霄面前即興奮又拘謹，期期艾艾地道：“淩霄君，那個，就是剛剛我給您傳信時說的天下大比組隊的事情。我這邊正好有兩個朋友，也是極為傑出的青年俊傑，一個來自佛門，一個是散修，都是金丹期巅峰，屆時我們定可名列前茅！”

“我目前元嬰初期，恐怕配不上與你們組隊，”顧淩霄輕描淡寫道，“你們不若再找個金丹後期的，勝算還大些。”

“啊？”慕容歡一呆，又是驚慕又是失措，“哎呀……我沒想到……”

天下大比作為修真界十年一度的盛會，由道門、佛修、妖族三方共同組織開展，大比中将對參賽的修士進行排名，列出當代的元嬰榜、金丹榜和築基榜。

而賽制中的組隊，主要是為了幫助參賽選手們結交同輩，組隊人數兩人以上、七人以下，比賽結束後将根據人數算小隊的平均積分，排名前列的小隊會有額外的獎勵，一般來說選手們都是願意為了附加獎勵組個隊的。

因此慕容歡早早的就開始謀劃着這事兒，還主動招攬優質隊員，以期說服顧淩霄與他們一路。

但他完全想不到，前段時間顧淩霄已經升到了元嬰初期——這對天下大比來說可不算是好事，因排名是按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分別來算的，若顧淩霄修為壓制在金丹期巅峰，那拿個金丹期第一在慕容歡看來如探囊取物，但現在元嬰初期的話……哪怕顧淩霄不到四十歲邁入元嬰境簡直是千年難遇的天才，也很可能落得個積分寥寥的吊車尾。

“這、這，”慕容歡憋來憋去，舌頭都要打結了，“其實、其實我們都不是因積分才想與你組隊的，只要你不嫌棄我們，我們都很願意把積分勻給你……啊呸不對不對！我這嘴怎麽說話的！”

上官苒幫他把話接了下去，清晰而真誠：“淩霄你莫要見怪，其實千言萬語，就是排名什麽的對我們來說都不重要，我們就是很想能與你一道參加這次大比，若你願意同行，便是我們最大的榮幸了。”

顧淩霄全程的表情都沒有絲毫波瀾，等她們說完了，便将目光投向戚燃，無聲詢問。

無需任何注解，顯然就是：我聽你的，你說了算。

三道目光齊齊落到自己臉上，尤其慕容歡和上官苒的眼神之複雜，讓戚燃不得不想起了剛才林靈兒的那“勾引”二字，只覺得膝蓋生疼，令他無比想要立刻結束眼前的環節，“若是要帶上我，你們還組嗎？”

上官苒盯着戚燃笑道：“當然。”

“好，那我和顧淩霄就跟你們一起吧。”戚燃快速道。

他剛說完，顧淩霄就從善如流地站起了身，開始送客：“行了，事情說完了，兩位請回吧。”

慕容歡僵着臉站起了身，被上官苒帶着同顧淩霄和戚燃道了告辭，走出百十米間回過頭望了戚燃至少三遍。

別院的結界閃過波紋，戚燃将懷裏的小白放下來，讓它自己在別院裏去逛逛。

小白歪歪腦袋，把自己變回了正常體态，很聽話的撒開腿跑去逛新家了。

戚燃回頭看向顧淩霄，卻見他已經在石桌上擺開了數盤糕點，一壺清酒兩只酒杯，春風拂過，帶來淡淡青梅味道，一聞便知是戚燃以前在他識海裏時最饞的初雪梅子酒。

“……”戚燃剛剛那點子說不出的憋屈情緒頓時丢到了天邊，坐到顧淩霄對面，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

“咳。”顧淩霄放下了斟酒的手，臉上竟然露出了點忍俊不禁般的笑意。

戚燃以前聽過幾次他笑，卻從沒見過他的笑容，不得不說——常年沒有表情的雲巅雪蓮般的人，驟然一笑，無須任何美景襯托，便是天光乍現般的驚豔出塵。

戚燃用力搖了搖腦袋，無意識地拿手在自己臉邊扇風，目光看向擺滿了石桌的各種糕點：“顧淩霄，你這是把以前吃過的糕點全都存了一份嗎？”

顧淩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挽起袖子舉起了酒杯，溫和地看向他，難得的笑意仍氤氲在眼底，低啞而柔和的道：“來，戚燃，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