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許長善見顧頌迅速貼在地道口一側,看樣子是準備伏擊皇帝,果斷整了整蒙面黑布,把臉蒙了個嚴實,然後将身子一縮,躲到了寒玉床後面,“你想問皇帝什麽就問什麽,等問完了叫我,然後我們一起出去。”
顧頌專心致志聽地道裏的動靜,聽到許長善的話只是淡淡點了點頭,許長善藏着也好,這樣自己要是出事的話,許長善出手救自己還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聽到皇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許長善偷偷探出半個腦袋看了眼顧頌,只見顧頌眼裏的光芒越來越亮,好像久未沾葷腥的黃鼠狼見到了活雞似的。
許長善默默縮回了腦袋,撫額默默嘆息:小頌啊,你有沒有常識啊?那是皇帝,皇帝!一揮袖就可以掀起腥風血雨的人!就算沒有畏懼之心,你一家子都是被他幹掉的,你怎麽一點見到仇人的憤慨之心都沒有?這一副好奇中透着小興奮的神情算是怎麽回事?
許長善沒想錯,顧頌的确是沒有常識,而且是很沒常識。古時的百姓都生活在“天賦皇權”的社會中,對皇帝多少會有點敬畏之心,即使是江湖人,輕易也不會去招惹官府,更別說處于政權中心的皇帝了。可是,顧頌原先是生活在怎樣的時代?因為科技的發展,人們連神都不信了,更別說什麽皇帝,就算西方君主立憲制下的國王,現在大部分的作用也只是國家的象征罷了。
所以,顧頌對皇帝是半點敬畏之心都沒有,至于什麽憤慨之心,顧頌都沒有到這個世界之前的記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什麽樣的,也完全不知道皇帝對他們做了什麽,跟顧頌結下梁子的都是跟皇帝狼狽為奸的另一撥人,皇帝在顧頌眼裏不過是一條重要線索,找到頭緒之後,皇帝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死活都與他無關,但到時候要是擋到了顧頌的路,顧頌肯定會毫不猶豫下手解決這個障礙。
終于,一個穿着紫貂裘的身影走出了地道,顧頌毫不猶豫伸出一指點在了來人的穴位上,那人頓時維持原狀僵在了顧頌手下。
顧頌只是讓皇帝不能動彈,但皇帝還是能說話的,于是在點完穴的那個瞬間,顧頌就将游龍繞到了皇帝的喉間,輕聲威脅道:“你要是敢把守在外面的人叫進來,我就敢在他們趕到之前讓你變成一具屍體。”
皇帝感受到頸間冰涼的金屬,知道威脅自己的人不是開玩笑,只得扯了扯游龍,低聲對顧頌說道:“放心,朕囑咐過他們,不得到朕的允許,不許看也不許聽這密室之內的動靜,你完全可以把這個松開。”
顧頌并未理會皇帝的協商,游龍依舊鎖着皇帝的喉嚨,游龍的柄被顧頌緊緊抓在手裏,而顧頌在思考待會兒問什麽問題。
皇帝等了好一會兒,身後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才重新開口問道:“你是誰?到底想做什麽?”
顧頌繞到皇帝面前,手裏依舊握着游龍鞭的柄,淡定又嚣張地反問皇帝道:“你看看我是誰?”
“小頌?!”皇帝表情那叫一個精彩,好像不敢相信,好像有些歉疚,又好像驚恐,又好像欣喜,種種情緒交織,讓皇帝一張清隽的臉都有些扭曲了。
“還認識我?那交流就方便多了。”顧頌一直在想自己要問的問題。
皇帝的種種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最終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怎麽會不認識?你是晨風的孩子啊。”
顧頌沒有去深究皇帝的表情的含義,而是直接說道:“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要研究皇帝的表情也不是現在,等出去以後再細細研究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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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并不回話,只是恢複了往常的威嚴尊貴,只是靜靜看着顧頌,不同意,卻也不反對。
顧頌權當皇帝是默許了,語氣不冷不熱地問道:“七年前在太平山脈追殺我的人除了你派出來的,還有另外一幫人,他們是什麽來歷?”
皇帝看着顧頌的眼神有些飄渺,好像透過顧頌在看着其他的人,“你長得跟你爹真像,尤其是眼睛,跟晨風的一模一樣,性子也有點像,越是困境,就越是平靜。”
顧頌不知道皇帝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避開了自己的問題,冷冷說道:“回答我的問題。”顧頌現在的身體仍舊算是個孩子,但那一身威壓居然堪與生長于帝王之家的皇帝相抗衡。
皇帝一聲不吭地看了顧頌許久,眼神閃爍了好幾次,最終說道:“只要你答應留在皇宮,朕就回答所有你想要知道的問題。”
顧頌聞言冷笑一聲,反問道:“你覺得我會同意?我怎麽知道你讓我留下來不是想讓我再死一回?”
“當年想要殺了你,不過是因為你是你是那個女人的孩子。”皇帝的眼裏閃過一絲殺意,而後是一絲後悔,“等朕冷靜下來,想起你也是晨風的孩子,那時卻收到了你的死訊,一切都來不及了。”
顧頌絲毫不為所動,問道:“那又如何?”
皇帝趕忙答道:“朕會好好照顧你,為當年所做的一切贖罪。”
“贖罪?看來你知道當年自己做的都是錯的。”顧頌的表情更是不屑,“你要是真想贖罪,為何不為顧氏一族平反?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
皇帝被顧頌堵得無話可說,幾次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依我看,你讓我留下來,不過是想把我關在你的身邊,當做我爹的替身供你逗弄玩耍罷了。”顧頌眯眼看皇帝,語句裏一點餘地都沒給皇帝留,末了還扔下一句,“你做的一切,就好像在說明你愛我爹一樣。”
躲在寒玉床後頭的許長善眼皮狠狠跳了幾下,一邊伸手輕輕揉着,默念這小子是缺心眼,一邊繼續偷聽。而皇帝恍若被顧頌當頭一棒,恍恍惚惚一直回不過神,明明睜着眼,瞳孔卻沒有聚焦。
顧頌正在考慮要不要給皇帝吃兩粒特制的毒藥,直接逼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卻聽到皇帝突然大笑了出來,由于事發突然,顧頌沒有及時點住皇帝的啞穴,這聲大笑外面守着的人應該聽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皇帝視頸間顧頌的游龍鞭如無物,笑得癫狂,看起來跟入了魔障似的,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原來,原來我愛你爹……原來我愛顧晨風……哈哈哈……”
皇帝踉踉跄跄就向顧晨風的屍體走,好像忘了顧頌還勒着他的脖子。顧頌見皇帝連自稱都忘了說“朕”,估計他的心神是真受到了大沖擊,生怕自己不小心真把皇帝的脖子勒斷,只好跟着皇帝向前幾步。
皇帝站到寒玉床前,俯身伸手,用手指描繪着顧晨風的輪廓,眼神深情癡迷,“晨風,這麽多年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想把你留在我身邊,甚至不惜拿你的妻兒來要挾你,現在,我終于知道了……”
許長善盡力把自己縮在皇帝看不到的死角裏,內心在咆哮:皇帝居然真的喜歡顧晨風!顧頌這小子居然說對了!
皇帝眼神一轉,變成了執着癫狂,“可是,你愛的是那個女人,居然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她和小頌的性命……哈哈哈……你說,你死了,我為什麽要留着他們的性命?不對,我要把你的孩子留在我身邊,這樣你就會來找我索命了……這樣我就可以再看見你了……”
顧頌聽皇帝的話鋒不對,一甩游龍鞭,松開了皇帝的脖子,眨眼右手手指扣住皇帝脖頸,同時一指點在皇帝的百會穴上,一絲內力灌入,皇帝眼神立刻清明了起來。顧頌手指漸漸收緊,輕笑着問道:“告訴我,當年太平山脈上追殺我的黑衣人到底是什麽來歷?”
“你……”皇帝還想和顧頌說些什麽,卻發現顧頌的手指真的在收緊,并不只是說說而已。
随着顧頌手指的收緊,皇帝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臉也漸漸漲紅,最後只得妥協,“是青影門……”
“青影門?!”許長善驚得從寒玉床後跳了出來。
見許長善跳出來,顧頌直接一手刀砍在了皇帝大動脈上,皇帝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走吧。”顧頌轉身就進了地道。
許長善一臉的驚疑未定,但現下形式不容他跟顧頌詳談,一切都等出去以後再說。
站在地道口,顧頌沒有立刻将那塊石板移開,而是摸索着身上的東西。許長善站在顧頌身後,考慮着出了地道以後,怎麽才能解決守衛着的五個人,并且是在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情況下。
就在許長善沉思的時候,顧頌悄悄将石板推開一條縫,将身上攜帶的幾種藥丸都捏碎扔了出去,扔出去的瞬間還用內力催發了藥性,藥粉霎時揮發到了空氣中,不見蹤影。
剛把藥粉扔出去,顧頌立馬縮了回來,用石板把地道口蓋得嚴嚴實實。
許長善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顧頌輕聲數了十個數,說了聲“閉氣!”,然後就看見顧頌将石板推開了。來不及去思考顧頌做了什麽以及為什麽這麽做,許長善反射性地閉住了氣,跟着顧頌跑了出去。
許長善跟着顧頌跑出去的時候,看到寝宮的地上倒了五個人,每一個都瞪大了眼,抽搐着四肢。等顧頌帶着許長善跑出寝宮的時候,許長善又一次驚詫了,守在寝宮周圍的宮人們居然也倒了一片。
不到一炷香時間,兩人就跑出了皇宮,終于開始放慢速度。
許長善一把拽下自己臉上的黑布,表情很好奇,“你剛剛扔出去的是什麽?”
“……不知道。”顧頌見許長善不信的神情,解釋道:“我把身上帶着的那幾樣毒藥迷藥都混到了一起,不過我自己都不知道身上到底帶了幾種藥,所以那是什麽我的确不曉得,但是效果還不錯。”
許長善眼角一抽,問道:“你說皇帝喜歡顧晨風不會也是随便說的吧?”
“不是啊。”顧頌瞥了許長善一眼,“你們都說過我爹把我和我娘保護得很好,所以我猜我爹喜歡我娘。皇帝不喜歡我娘,還藏着我爹的屍體,然後我就猜皇帝喜歡我爹,邏輯上很對啊。”
許長善終于真相了:顧頌這貨純粹是靠智商彌補情商上的缺陷的,所以這小子有時候才會顯得久經情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