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日後,許長善才來八方酒樓,并沒有直接去找顧頌,告訴他追蹤到的結果,而是二話不說就闖進了莫玄的房間。
看見許金仍舊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許長善的臉沉了下來,正要張嘴詢問情況,眼一瞟卻見到了床邊的莫玄。莫玄眼下烏黑一片,青色的胡渣也冒了出來,都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合過眼了。見莫玄如此慘狀,許長善也狠不下心去問了,轉身走了出去。
剛關上房門,許長善就發現顧頌站到了他的身後,這時許長善已經完全不顧自己的長輩形象了,愁眉苦臉問顧頌:“金子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啊?”夏語已經罵過他不知道多少回了,再不醒過來他就沒法跟老婆交代了。
“餘毒已清,醒過來應該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不用太擔心。”顧頌對許金的情況很了解,因此他是所有人中最不擔心的一個。
“那就好。”聽到具體的時間,許長善總算是放下了心,這時才想起來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某個人,“讓莫玄去休息會兒吧,這孩子看起來快不行了。”
“我們讓他去休息,但他閉上眼也睡不着,我們就随他去了。我每次去檢查許金情況的時候,都順帶看過他,他的情況應該可以撐到許金醒過來,沒問題的。”顧頌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莫玄現在的狀況除了許金本人,沒人能夠去改變。
顧頌把許長善帶到自己房間,問道:“追蹤的情況怎麽樣了?”
房內有莫聆歌、孔虞、蕭夏還有許銀,該在的都在了,不該在的也在,許長善也懶得避諱什麽,直接說道:“本來很順利,可是追到太平山脈,蠱蟲就沒了反應,線索又斷了。”
“又是太平山脈……”顧頌沉思了一會兒,又問道:“太平山脈裏或是附近有什麽組織嗎?”
許長善一一數了出來,“太平山脈附近的小組織有幾個,但其中并沒有高手,可以排除,大組織只有大刀門一個。除此之外,據說玄炎教就在太平山脈中,但沒人知道它的确切方位,由于玄炎教惡名在外,很少有人會進山,其中有沒有其他組織存在就不清楚了。”
“大刀門做事一向善惡分明,光明磊落,而且上次和我們交手的人沒有用刀的,應該不是他們做的。”許銀冷靜分析,“可不可能是玄炎教?”
顧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卻聽孔虞脫口而出一句:“不可能!”
孔虞話一出口,方知自己失言了,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房內衆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
顧頌只是看了孔虞幾眼,就答道:“不是玄炎教的,上次在莫憂山莊,聆歌被抓走的時候,那個人被我們怎麽折騰都不回話,等臨死的時候卻說了玄炎教,明明神志清醒,卻故意說出來給我們聽,□□裸的陷害,所以不可能是玄炎教。”
孔虞聞言舒了一口氣,還沒吐出最後一點氣,卻被顧頌重新憋了回去,“但是,太平山脈的事情我們都不清楚,只有玄炎教才能給我們答案,所以,想要找到線索,玄炎教我們是非去不可。”顧頌說完,眼角餘光在孔虞身上轉了一圈,奇怪的是,孔虞沒有緊張,沒有無措,而是有股隐隐的興奮。
顧頌憑直覺相信孔虞不會對自己不利,便也沒去追問孔虞,而是将話題帶過,跟衆人閑聊到了別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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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孔虞蕭夏都回了各自的房間,許長善和許銀卻未離開。
顧頌也不等許長善說什麽,就找出夜行衣就往身上套,許長善同樣一聲不吭地把外套脫了下來,裏面赫然也是一件夜行衣。
等許長善跳窗出去,顧頌站到窗口,對許銀說道:“聆歌就拜托給你了。”許銀也不多話,向顧頌揮了揮手,示意他放心去。
顧頌和許長善沿着上次的線路,很快就到了皇帝寝宮前,只是這一次,皇帝還沒有回到寝宮,應該還在禦書房處理政務。所以,現在的寝宮只有值班的宮人,對顧頌和許長善來說,對付這些宮人簡直是輕而易舉,但并沒有這個必要,避開他們的視線,在他們察覺不到的情況下進寝宮便可。
顧頌和許長善輕手輕腳地從窗口進了寝宮,雙腳剛一落地,顧頌就帶着許長善向上次探查到的密室方位飛奔而去。
皇帝住的地方一向建造得很誇張,寝宮也是如此,明明只是個睡覺的地方,卻造得有十幾個顧頌的房間那麽大。
顧頌到了密室之前,卻愣住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在他面前的不是書櫃,也不是牆壁,而是碩大的一張龍床。雖然知道密室入口就在這兒,但顧頌實在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不知該如何下手。
顧頌不通曉機關,并不代表許長善沒辦法,搞情報的對這些方面最在行了。許長善正要動手探查機關,卻突然感到身後一陣陰風襲來,當下将脖子一縮,就地一滾躲了過去。
許長善站起身剛要回擊,卻見那個襲擊自己的太監模樣的人已經被顧頌點了穴,僵在原地一動不動。許長善表情遲滞了一下,才輕聲問道:“你怎麽點住他的?”按剛剛這人的身手來看,最起碼還要幾招才能在顧頌和許長善的聯手下被點住,而顧頌眨眼就将他點住了,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顧頌一指梁上的一個角落,說道:“因為他藏身的地方在那兒。”許長善瞬間明白了,也是這個人倒黴啊,站的角度只能看到靠近龍床的許長善,而顧頌站在明黃色布幔後頭,恰好那人的視線被擋住了,沒看見顧頌,所以那人在攻擊許長善的時候,才會被顧頌出其不意地點了。
“趕緊找入口,這兒沒有其他人了。”顧頌催許長善。
許長善不愧是情報頭子,很快就找到了入口,踹了踹床前地上鋪的的一塊石板,只聽“呲——”一聲輕響,那塊大石板縮了回去,露出一個呈四方形的入口,通向地下,沿路鑲嵌有夜明珠,照得透亮,完全不用擔心光照的問題。
許長善率先走了下去,顧頌則是給那人喂了點東西,解了他的穴,才跟着許長善走了下去,下去的時候還不忘把石板合上。
兩人身後,那人的目光逐漸散開,好一會兒才慢慢聚了回來,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地摸了摸後腦勺,疑惑自己怎麽會從房梁上下來的,但肯定是什麽都想不出來的,最後只能一躍回到房梁上,繼續忠于職守。
在地道裏的顧頌和許長善二人越走越覺得奇怪,這地方怎麽越來越冷?皇帝在自己的寝宮地下建了個冰庫嗎?
不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地道盡頭,顧頌不禁咋舌:皇帝還真的在寝宮地下建了個冰庫啊!這白花花一片,而且碼得整整齊齊的都是冰啊!
環視一周下來,顧頌和許長善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地方的正中央。
許長善是看見了某樣自己觊觎了很久的東西,利索地撲了上去,陶醉地摩挲着手底下那塊似玉非玉的東西,眼角看到顧頌有點鄙視的表情,許長善鄙視了回去,“你懂什麽,這是寒玉!寒玉啊!千百塊暖玉裏面才會出一小塊寒玉,這兒這麽一大塊天然寒玉,一張床那麽大啊!你知道多難得嗎?皇帝果然有錢啊……”
顧頌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情報頭子還是個大財迷,眼裏只有奇珍異寶的那種。顧頌伸手指向寒玉上方,問道:“你是不是應該先看到這個人?”
許長善聞言才擡起頭看寒玉上方擺着的東西,一看之下,被吓得不輕,指着那個躺着的人,手指不停哆嗦,說話也結結巴巴,“這……這,這是……”
顧頌覺得很奇怪,不就一個死人嗎?許長善至于這樣大驚小怪嗎?作為一個情報頭子,許長善應該看過不少死狀奇特的屍體了,這麽一具表情平和地躺着的屍體,表面也沒有什麽可怖的傷口,有什麽能讓許長善吓成這樣?
顧頌用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看着許長善,許長善見顧頌這樣,終于深呼吸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看着顧頌平靜地說道:“這是你爹。”許長善也是靈玉宮人,知道顧頌原本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就想起來顧頌并不認識顧晨風,所以也不擔心顧頌會有什麽受刺激過度的表現。
這回輪到顧頌驚駭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具屍體,半晌沒有說話。不得不說,這具屍體長得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那一雙鳳眼,雖然是閉着的,但顧頌就是覺得這雙鳳眼跟自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鼻梁也像,臉部輪廓也像,果然是自己親爹,可惜,他現在只是一具沒有生息的軀體罷了。
顧頌眨巴眨巴眼,得出了一個詭異的結論:“皇帝幹嘛要把我爹屍體藏在他寝宮底下?他有藏屍癖嗎?”雖然皇帝用寒玉來保藏顧晨風,但畢竟顧晨風是死在了顧頌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年,保藏得再好,也無法避免地長了些屍斑,即使這些屍斑很小,顏色也很淡,顧頌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許長善扭頭鄙視顧頌:這種異想天開的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蕭崇文說的果然不假,這小子的大腦回路跟正常人差距太大了。
“也不對,這兒只有顧晨風一具屍體,應該不是藏屍癖。”顧頌兀自琢磨皇帝的嗜好,“要真的是藏屍癖的話,皇帝什麽都不缺,起碼會造個天平間出來吧……”
許長善已經懶得去鄙視顧頌了,這小子說的話奇奇怪怪他聽都聽不懂,邏輯能在一個水平線上就怪了,“你就不會往其他方面想嗎?支配人的行為的除了習慣喜好外,還有其他的因素。”
顧頌聽了許長善的話,低頭蹙眉想了一會兒,才反問道:“還有什麽?”
許長善用一種“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對顧頌說道:“感情!”
“你的意思是?”顧頌的神情似乎更加迷茫了,“皇帝喜歡我爹?”
許長善恨不得一口老血噴出來,他以前怎麽會覺得顧頌聰明的?這小子分明跟自家兒子一樣也是個缺心眼,不過自家兒子啥事兒都缺心眼,而這小子只有在碰到感情問題的時候才缺心眼,但許長善深深覺得,自家兒子在感情方面肯定可以甩顧頌好幾條大街。
許長善狠狠拍了顧頌後腦勺一掌,“你爹當初交友廣泛,朋友遍天下,鎮守邊疆更是聲名顯赫,威望過人,所以我猜你爹是功高震主,被皇帝嫉恨,是恨!跟喜歡沒有半個銅板的關系,懂不?”
顧頌沒料到許長善會突然發難,所以沒能躲開那一巴掌,聽了許長善的話,沒有釋然,反而更疑惑了,“那為什麽不在殺了我爹之後挫骨揚灰,反而将屍體完好無損地留了下來?而且還費這麽大工夫建冰庫用寒玉去保存?”
這回許長善徹底無語了,這小子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好像無論怎麽想,都沒法想通皇帝為什麽要凍存顧晨風的遺體啊。
許長善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卻突然被顧頌一扯袖子,回過了神。
顧頌盡量把聲音音量壓到最低,對許長善說道:“地道口開了,皇帝走進來了。”
許長善心神一凝,側耳一聽,果然聽到了皇帝的腳步聲,當下就開始四下張望尋找可以藏身之處,只是,許長善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這兒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藏身,冰塊是透明的,無論藏在哪兒,一眼就可以看到。
“別看了,沒有藏身的地方。”顧頌徹底打消了許長善的念頭,“現在只能闖出去了。”
許長善默許了,現在剩下的路只有這一條,沒得選擇。
在許長善警惕地盯着地道口的時候,顧頌卻一把扯下了蒙面黑布,露出了冰雕雪刻般的容顏,順便把包着銀發的布巾也扯掉,臉上居然還帶着千年狐貍般的微笑。
許長善看得眼角直抽抽,輕聲問道:“你要幹嘛?”
“既然打算闖出去,那就在闖出去之前問皇帝幾件事情,不然怎麽夠本?”顧頌的笑容讓許長善頓時理解了蕭崇文的苦處。
許長善默默在心裏對蕭崇文說道:崇文啊,這些年跟着小子鬥智鬥勇真是辛苦你了,我同情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