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代圳珩高三那年被同寝的舍友軟磨硬泡拉進了學校的書法社,認識了剛上高一的溫朔。
等到他參加高考,舍友終于泡到了心儀的姑娘,溫朔也在同社團另一位姑娘的熱烈攻勢下就範了。
代圳珩至今都還能回憶起那年夏天社團聚會的時候,他得知溫朔和蔣淇淇在一起的消息時的那種感覺——大腦一片空白,整顆心髒都被挖空了一樣,卻還要強迫自己笑着說恭喜,預祝他們順順利利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
那之後過了八年,代圳珩留學歸來事業有成,舍友早已與當年泡到的姑娘分了手各奔東西,溫朔和蔣淇淇卻依舊一如既往地蜜裏調油。
幾乎每年夏天,當初的書法社團都會找個風和麗日的日子聚會,除卻在國外讀書那幾年,代圳珩從不缺席。
溫朔與蔣淇淇也未曾失約,并且總是相攜出現,時常惹得大家起哄問他們什麽時候請客吃喜糖。
每每此時,代圳珩就一個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默默地看着,溫柔的眼眸裏卻只裝得下笑容燦爛滿面緋紅的溫朔。
“來了!”張政英站起身來朝剛進門的代圳珩揮手,“老代,這邊兒!”
代圳珩答應一聲,又和坐在門旁的幾人打過招呼,這才往裏去,徑直走到張政英身旁入座。
KTV包廂裏亂哄哄的,關系比較好的湊在一起聊天,偶爾有人點歌,但也沒人去唱,就放着當背景音樂聽。
“咱代總今兒這一身兒,帥呆了!”張政英上下打量了自己這昔日舍友一番,“臉真嫩,說,是不是背着我們天天做美容保養去了?!”
代圳珩哭笑不得:“別鬧。”
張政英哈哈笑道:“你們有錢人不都愛幹這個?別不好意思承認,我這還等着你給推薦推薦呢!”
代圳珩搖了搖頭,笑得十分無奈:“我真沒有,但你有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打聽打聽。”
張政英當然是開玩笑的,兩人又扯了幾句有的沒的,旁邊又有人過來搭話,代圳珩就趁機退出了談話。
代圳珩進門的時候沒瞧見溫朔,現下着眼去尋,才在另一邊的角落裏找見他。
溫朔神态木然,手裏捧着個啤酒瓶,正獨自坐着發呆,蔣淇淇不在。
代圳珩愣了愣,下意識地又轉頭去找蔣淇淇,卻沒在不大不小的包間裏找到她的影子。
“老代我跟你說,”搭話的人走了,張政英回過頭來找代圳珩,這才發現他正愣神兒,“代總?”
“唔。”代圳珩被叫了兩聲方回過神來,轉臉看了張政英一眼,指指溫朔,“蔣淇淇沒來?”
張政英連忙壓下他擡起的手,又瞅了瞅溫朔,這才湊到代圳珩耳邊小聲道:“說是分手了,具體的不清楚,他沒說大家也沒敢問。”
代圳珩驀然一怔,有些難以置信:“怎麽會……”
張政英聳肩:“這誰說的準?畢竟談戀愛和結婚過日子還是不一樣的,折在這坎兒上的又不止他們倆。再說了,興許過幾天又複合了呢。”
代圳珩聽罷沉默片刻,随即站起身來:“我去陪陪他。”
張政英朝他擺手,愛去去,他才不管這閑事兒呢。
溫朔回過神來便見代圳珩站在自己面前,木了半晌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牽強的笑來:“圳哥,好久不見。”
代圳珩微一颔首,繞過深茶色的玻璃茶幾,走到他身側坐下:“怎麽了?”
溫朔下意識地回道:“沒事兒啊,沒事兒。”
代圳珩瞧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抿了抿嘴唇,勸到:“分了又放不下,那何必不去再追回來?”
聽他說起蔣淇淇,溫朔這才明白他剛才的那句在問什麽,但卻不太想答,轉移話題道:“圳哥你是不是喜歡淇淇?”
代圳珩一愣:“什、什麽?”
“你是不是也喜歡蔣淇淇?”溫朔喝了一口啤酒,半側過身來看着代圳珩,“早我就發現了,你老偷偷看她。”
“我沒有——”話沒說完,代圳珩就住了嘴,後面的他不該說。
“哥你當我瞎啊!”溫朔吧唧了一下嘴,“你當我四年警校白讀的啊!”
代圳珩:“确實沒有……我其實是在看你們倆。”
溫朔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微一揚眉。
代圳珩牽着嘴角,盡量自然地笑了笑:“就挺羨慕的。”羨慕蔣淇淇,能正大光明地伴在你身邊。
“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溫朔的話說得并不完整,但代圳珩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麽,心裏發澀,嘴上卻十分大方地承認道:“是,喜歡好多年了,但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麽?”溫朔脫口問到。
代圳珩卻不肯再答,一雙深棕色的眸子望着眼前的人,臉上帶着不甚明顯的笑意。
溫朔見他不肯說便也沒再追問,低頭喝起了啤酒。
代圳珩也拿了瓶啤酒握在手裏,卻沒喝,垂眸看着瓶身标簽上的字,視線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朦胧。
待溫朔第二次放下手裏的空酒瓶,又去拿桌上滿着的,代圳珩這才伸手攔了一下:“小酌怡情大酌傷身。”
溫朔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酒還是拿了,卻沒再向先前那樣豪飲,而是和代圳珩一樣捧着酒瓶子發怔。
“……謝謝。”半晌過後,溫朔才在一首情歌溫柔舒緩的調子裏目光渙散地對代圳珩說到:“我現在覺得好受多了。”
代圳珩握着酒瓶的手動了動,最終也沒有伸過去攬對方的肩:“如果喝酒能解決問題,那許多事倒是變得容易多了。”
溫朔聽得笑了起來:“也不是想借酒澆愁,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想怎麽說都可以,”代圳珩溫言道,“咱們換個地方聊?”
溫朔抿了抿唇,又偏過頭來看了代圳珩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頭。
兩人一前一後從包間出來,也沒走遠,直接到前臺又開了個房間,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去了那邊。
進門後溫朔一屁股坐進沙發裏,擡手揉了揉臉,露出幾分疲态。
代圳珩見狀在門口低聲對服務生囑咐了幾句,這才把門關上。
溫朔把臉埋在自己手裏,深吸了幾口氣,似是有什麽莫名地壓着他,叫他呼吸都不十分暢快。
代圳珩則走到控制臺邊兒上,把正在放的歌關掉,不大的空間裏一下子便靜了下來,只餘房門那邊依稀傳來的他處聲響。
溫朔似乎是真沒想好怎麽開口,坐了許久也沒吱聲。
代圳珩的目光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他身上,本能地想要凝視他,卻又不敢做得太過。
好在不久後敲門聲響起,服務生去而複返,端了一客菠蘿飯及兩杯果汁來。
代圳珩示意服務生将食物放到溫朔面前:“吃兩口。”
KTV提供的菠蘿飯味道一般,量也不大,溫朔嘗了兩口卻覺得挺開胃的,索性便一口氣吃了個幹淨。
代圳珩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瞧他放了餐具,才笑道:“有機會我做給你吃。”
“你還會做飯?”溫朔被驚着了,“哥你日理萬機的,還有時間幹這個?”
“那也不能成天在外面吃吧,總會吃膩的。”代圳珩對自己學做飯的因由只字不提,“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忙。”
溫朔點一點頭,吃飽喝足之後整個人都有點懶怠起來,伸了個懶腰道:“也是。哥我想躺會兒。”
“躺吧。”代圳珩四下環視一周,卻沒發現靠墊什麽的。
倒是溫朔十分自覺,直接身子一歪,腦袋枕在了代圳珩的大腿上,閉着眼睛問:“介意嗎?”
“……不。”
嘴上說着不介意的代圳珩整個人都緊張不已,兩人認識這麽多年,這是他和溫朔靠得最近的一次了,也是第一次肢體接觸,這讓他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溫朔枕着代圳珩的大腿平躺在黑皮沙發上,雙手交握置于腹部,過了片刻才主動開口道:“我提的分手。本來家長都見過了,想着過了本命年就領證結婚的,但我工作以後狀态越來越差,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開心。”
代圳珩放在身側的手僵了僵,閉了一下有些酸澀的雙眼:“怎麽了?是工作上碰到什麽麻煩了嗎?”
“也不算麻煩吧。”溫朔仍舊閉着眼睛,比之先前在聚會的大包間時,身體放松了很多,“我念的警校哥你知道吧?”
代圳珩“嗯”了一聲。
溫朔:“畢業之後分到別的區實習了一段時間,後來我媽找人疏通了一下,就給我調回我們家門口兒的所裏了,當片警。”
“雖然我也想幹刑警,但我不是那塊料啊,而且我覺得當片警也挺好的,我爸死之前也是幹這個的。”
溫爸爸殉職那年溫朔正上初三,突遭變故讓溫媽媽一病不起,溫朔休學了一年在家照顧母親,等溫媽媽好了,才回去接着念書,重讀了一遍初三。
這些代圳珩大致知道,他還在網絡上查到些許消息,曉得溫爸爸是在出警的時候被幾個喝酒鬧事的小青年失手捅死的。
“我媽……我媽其實挺不樂意我當警察的,”似是因為想起了早逝的父親,又許是想到了為自己操勞半生的母親,溫朔的聲音梗了一下,“但她知道我心裏頭放不下,所以也沒攔着。”
“阿姨很愛你。”代圳珩真的很想碰一碰溫朔的臉頰,用肢體的接觸安慰他,卻又有些怯懦。
“嗯,我知道。我也愛她,愛我爸。”溫朔緩緩睜開雙眼,一雙漂亮的黑眸裏盡是迷茫,“可這世上……我不明白,活着怎麽會那麽難呢?”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本人非專業人士,相關法律法規方面了解并不完善,如有錯處,還望大家不吝指出!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