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完事兒已經一點多了。

溫朔吃不下了還一臉的意猶未盡,代圳珩都不知道怎麽說他才好。

兩人結了賬往出走,溫朔剛閑下來的嘴忍不住又開始跟代圳珩解釋:“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忙起來給忘了。”

見着人代圳珩心裏踏實得很,哪裏會怪他這個?再說了,這人忙起來連稱得上未婚妻的女朋友都能忘,他不過是享受了一回同等待遇罷了。

“前兩天本來我休息,結果同事有事兒讓我頂了個班兒,你猜咋着?”

代圳珩趁他注意力都放在別處,四下尋麽起來,嘴上還應和着:“怎麽了?”

“接了個警,到了地方才知道原來是親哥哥找親妹妹的茬兒。”溫朔道,“哥哥八十二,妹妹六十七,倆人在樓底下吵吵起來了,就差動手。”

本來是溫朔帶路往外走,結果不知道怎麽就成了被代圳珩領着走,沒多久到一樓,溫朔還沒說完,代圳珩笑着看他,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店:“進去坐會兒?”

溫朔正說到興頭上,一點頭跟了進去,點單也不用他費心,給什麽喝什麽就是。

“大周末一早上起來,哥哥拿了個喇叭,就菜市場用那種擴音器,騎着個電三輪兒到妹妹家樓下循環播放‘XXX你不是東西’,頭一天妹妹忍了,第二天忍不了就報警了。”

“我們到的時候倆人正對着罵呢,一群人在旁邊圍觀,那場面熱鬧的。”

代圳珩表現得十分好奇:“因為什麽啊?”

溫朔見狀嘴上更控制不住了:“嗐,還能因為啥啊,因為拆遷呗。”

這兄妹倆本來沒什麽矛盾,自家拆遷的時候都沒打起來,這回打架,是因為嫂子家拆遷,妹妹多說了兩句閑話。

哥哥家兩兒一女,老兩口兒跟大兒子一家關系不好,所以一直跟二兒子一起生活。

二兒媳婦也很孝順,老兩口兒衣食住行生活起居,都照顧得很是妥帖,生病住院更是寸步不離。

但是這老兩口兒吧,偏心眼兒,偏着自個兒閨女,倆人的退休工資卡都給閨女拿去了。

這也就算了,都是閨女兒子,老二一家也沒說什麽。

可等這一拆遷,老兩口兒又把所有的拆遷款都給了閨女,一分沒給這二兒子一家,老二家就不幹了。

二兒媳當下氣得什麽也不管了,兒子還把老兩口兒攆了出來。

老兩口兒一合計,錢都給閨女了,那找閨女去吧,結果誰承想閨女比兒子還過分,翻臉不認人,家門都不叫他們進。

“按理說這二兒子一家做得肯定是不對,老家兒再怎麽着你也有贍養的義務,但怎麽說呢,我也能理解。”溫朔嘬了一下吸管,甜滋滋帶着點苦味兒的星冰樂還挺好喝,“論誰付出這麽多一點兒回報也沒有,心裏也不可能平衡啊!”

“這妹妹更倒黴,就聽說這事兒之後叨叨了兩句他們倆活該,自作自受,被人傳閑話傳到哥哥那兒去了,就完了蛋了。”

代圳珩點的美式,黑乎乎的,惹得溫朔探頭看了兩眼有點兒好奇——以前他和蔣淇淇在一起的時候更常喝奶茶啥的,很少進咖啡店。

一回生二回熟,代圳珩這回主動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嘗嘗?”

溫朔嘿嘿笑了一聲,端起杯子來先聞了聞,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我的媽!”

代圳珩被他那副面部扭曲的模樣逗得不行。

溫朔直吐舌頭:“這是中藥吧?!”

代圳珩把杯子拿回來,貌似自然,實則非常刻意地把溫朔沾過唇的那一邊朝向自己:“你剛喝完甜的,喝這個受不了。”

說完又自然而然地拽着溫朔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去:“後來呢?你們怎麽處理的?”

“還能咋處理啊!磨嘴皮子呗。”溫朔嘬了半杯星冰樂壓驚,“老頭兒倔得很,怎麽說都不聽,非要找妹妹茬兒。就他那歲數,你說我們怎麽可能拿出家夥來給他拷上?萬一這一激動躺地上了,都是我們的責任啊!家屬來找來都掰扯不清。”

“溜溜勸了倆小時,這才把人給勸走。後來我聽說,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就又開着他那電動三輪兒跑居委會放去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麽大歲數了兒女誰都不願意管,就真的都是兒女的錯麽?就這老頭子的性子,在家指不定對兒子兒媳怎麽着呢。

但法律上的規定就是規定,溫朔回去後還是聯系了老人的兒子閨女,叫到所裏批評教育外加勸導。

以後會怎麽樣不知道,反正當時還是有點兒作用的,老二答應接老兩口兒回自己那邊去。

“中午處理完這事兒,下午就又來了一家子。”溫朔道,“這回不是接警出警了,這一家子直接就鬧到我們所兒裏去了。”

說是一家子也不對,來的四口人,老兩口兒加他們兒子,另外有位年輕的女士,跟老兩口兒的兒子是同居關系,頭倆月倆人閨女都生了,但愣是沒領結婚證。

溫朔過去的時候老兩口兒正操着濃重的外地口音在那嚷嚷呢,說他們兒媳婦兒不孝順怎麽怎麽的,他們來了一個月都沒進過兒子的家門,兒媳婦兒就讓住酒店。

這要是沒房或者家裏沒地方住其實也正常,但問題是他們這兒媳婦兒吧,自己名下四套房,家裏父母名下還兩套,典型的拆遷戶,還是拆遷戶裏挺富裕的那種。

乍一聽,這怎麽都是女的有問題啊!歧視外地人板上釘釘了!

但溫朔他們幹這行的,就不可能這麽輕易下定論。

魯景民示意溫朔把人帶裏頭去,溫朔就過去勸,結果這老兩口兒哪兒肯聽?非要在這當着所有人的面兒掰扯。

老兩口兒的兒子臉色非常難看,一直想拉住自己爸媽,這倆根本不搭理他,惹急了還上巴掌扇他。

倒是站在一旁的“兒媳婦兒”從一開始就很冷靜,甚至都沒出過聲兒,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們折騰。

“就跟這說吧。”見溫朔差點兒被老太太推個跟頭,那兒媳婦兒——黃陶終于開口了,“他們不是想讓人給評評理嗎,那就跟這兒說,讓大家夥兒都聽聽。”

溫朔扭頭兒看了一眼魯景民,見他點頭這才罷手,轉回頭來往老兩口兒那邊看的時候,發現那年輕人聽了黃陶的話之後也沒再伸手去拉自己爸媽了。

老太太得到機會,立即呼天搶地地大喊道:“警察同志啊!你給俺們做主啊!這妮子,她可太不是個東西啦!俺們大老遠地過來,想着她坐月子給伺候伺候,哪想到她連家門都不叫俺們進啊!這分明是嫌棄俺們農村來的啊!”

“還有這麽多天,俺們也沒見過她爹媽,問就說忙沒時間,俺們都打聽過了,她爹媽根本就沒事情做!天天擱家呆着,吃租子的呢!這是瞧不起俺們不想見啊!”

老太太話音未落,旁邊皮膚黝黑一臉褶子的老頭兒一口唾沫就吐到了派出所辦事大廳的地上,而後罵罵咧咧地道:“一家子都不是什麽正經貨,和俺兒子結婚酒也不辦,也沒回老家看過俺們,什麽東西。”

圍觀的人聽他們說這些話,本來還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比較多,結果因為老頭兒這一口唾沫,立時便有人變了神色。

這老兩口兒都是人精,一見這場面又趕緊賣慘,巴巴地說他們養兒子供兒子上大學多麽多麽不容易,吃了多少苦,終于盼着兒子成家立業有孩子了,大老遠地跑這一趟,結果就被人這麽對待雲雲。

別說還真有人吃這一套,話說到這兒很多人都向黃陶投去了不怎麽友善的目光。

不過也就是分分鐘的事兒,老太太後面的話一出口,大家立即都是一臉的了然。

老太太:“……你們說說這樣的兒媳婦兒俺們要她幹嘛?!離婚,你們倆必須離婚!”

站在旁邊看着他們折騰的黃陶都聽樂了,此時方才悠悠地開口說道:“別這麽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倆壓根兒沒領證。離什麽婚啊?頂多就是個分手而已。”

老太太這哪兒幹啊?分手他們什麽都落不着,離婚是可以分財産的!

“我小兒子說了,你們雖然沒領證,但一起過日子那叫事實婚姻!”老太太跳腳道,“那房你必須給我兒子一套!”

黃陶也不急也不氣:“先甭說咱們國家多少年前開始就不承認事實婚姻了,就算是我們倆結婚了,那幾套房也是我的婚前個人財産,您兒子憑什麽分?”

“你們倆在一起過日子,一塊兒住,孩子都生了,怎麽就不能分了?!再說了你就沒花過俺兒子一分錢嗎?!你穿的那衣服,拿的那包,哪個不是俺兒子賺錢買的?!”

黃陶:“您也不看看您兒子一個月賺多少錢。就那萬八千的,夠我買個啥?當然了這還得是全都給我的情況下。可他一個月一萬三的工資,給您打回去了多少您自己心裏沒點兒數麽?您真想算賬,可以,咱就好好聊聊這些年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一筆筆應該走什麽價位。”

“啊對,還有孩子的奶粉錢。”黃陶看着眼前一副要把她拆吃入腹模樣的老太太,半點也不憷,“我們倆雖然沒結婚,但法律上可說了,非婚生子女享受與婚生子女相同待遇。您可以領走您兒子,記着孩子成年以前每個月給我打撫養費就行。”

“我也不多要,一個月三千,就他工資實際到手的零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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