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你個小賤人,還想坑俺兒子的錢?!那野種指不定是你上哪兒偷漢子偷來的呢!”老太太見周圍的人向着自己的越來越少,嘴上立即從賣慘變成了潑髒水。
但她面對的可也不是一般人。
黃陶笑道:“是不是您兒子的,做個DNA就知道了。您可以阻止您兒子付撫養費,沒關系的。今兒既然咱都在這兒談這個事兒了,肯定都是跟着國家的法律規定走。您不讓他付撫養費,我告他就成了,反正我也不缺錢,咱慢慢走流程慢慢耗,完事兒我可以申請強制執行,您還不讓他給,他就會上國家的失信名單,以後工作能不能保住還是回事兒呢。”
老太太雖然不懂法,還想再回嘴罵回去,但見身穿制服的幾個人都沒反駁黃陶的話,就知道她說的肯定不是假的,自己再折騰下去也落不着好兒。
想了想她撂下一句“咱這事兒沒完”,就拉着老頭兒一起匆匆離開了派出所的辦事大廳。
倆人的兒子沒立即走,先找紙巾把他爹吐在地上的唾沫擦了,而後才走到黃陶跟前,站定了看着她。
黃陶若無其事地回視他一眼,沒說話。
楚凱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照顧好寶寶和自己。”
黃陶瞪着他。
楚凱瑞低垂着頭,聲如蚊蚋:“對不起。”
楚凱瑞走的時候,黃陶都沒回頭看一眼,但等溫朔看過去時,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負責辦戶口的女警趕緊出來扶她,和魯景民商量了一下,直接把人帶進了後頭的辦公室。
她那邊還有事情要做,便沒久留,讓最閑的溫朔作陪。
溫朔給黃陶拿了包紙抽,又倒了杯溫水放到她手邊兒。
完事兒溫朔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嘛了,他對女生哭有點毛爪兒,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這要是有點親戚關系的,還能借個肩膀,沒半點關系借出去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在旁邊幹坐半晌,黃陶的情緒終于平緩了一些,擦了擦眼淚開始發起呆來。
這時候溫朔才敢說話:“黃……姐……”
黃陶睨他一眼,帶着鼻音道:“叫陶兒姐。”
“陶兒姐,”溫朔從善如流,“你好點沒有?”
黃陶點點頭,又擡手擦了擦發紅發脹的眼睛,這才說:“我們倆上大學的時候好上的,那時候人都還比較單純,想的沒那麽多。”
楚凱瑞成績很好,每年都能拿到他們年級的最高獎學金,好幾千塊錢呢,可比他們寒暑假打工一個月工資都多。
但這筆錢,楚凱瑞連個渣都留不下,再加上他平時零零散散以各種方式賺到的錢,通通都要打回去給他爹媽。
黃陶那時候是真沒那麽多心眼兒,只覺得這人很孝順,賺了錢還給爸媽,要知道她身邊的同齡人,這個年紀還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呢,就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那時候家裏老人還在世,回家她跟家裏老爺子炫耀,說自己男朋友多麽多麽孝順,老爺子聽了就呵呵一笑,也沒說過別的。
但等過了幾年,倆人畢業了,婚事提上日程,老爺子就不那麽和藹可親了。
用黃陶的話說,她爺爺忽然之間就變了臉,她還因為這事兒跟老爺子鬧過別扭,但後來老爺子身體情況越來越不好,她也就不敢再瞎鬧了。
“我爺爺也不是不同意我們倆在一起,他就是說一定讓我在婚前把財産都做了公證,該是我的一定要抓在我自己手裏。”說到過世的爺爺,黃陶的眼眶又紅了,“我當時不能理解啊,我那麽愛他,他也愛我,幹嘛要分那麽清楚?那不生分了麽?”
“他對我一直都挺好的,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只要我想要,他就一定會給我買。我當時不知道,以為他是從打工的錢裏分出來給我買東西,後來才從別人那聽說他去賣過好幾次血。”
“為這事兒我和他吵了一架,我單方面吵得挺兇的,他就一聲不吭,随便我罵,我氣急了打他,他也從來沒還過手。”
“可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兒,我終于明白我爺爺的意思了。”
“他這個人本身沒有問題,但他身處的環境,他爹媽,他弟,我不防着,以後絕對沒有我的好日子過。”
再後來黃爺爺過世,遺囑裏把自己名下的兩套房子無償贈予孫女黃陶個人。
黃陶名下本來就寫着兩套拆遷時候買的房,這一下身價倍增,更成了許多人眼裏的香饽饽。
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但介紹對象的仍舊絡繹不絕,黃陶也不是沒見過比楚凱瑞更好的,但她就算認清了現實也還是愛着這個人。
黃爺爺過世那年黃陶二十六,楚凱瑞二十七。
楚家自打知道有黃陶這麽個人開始就一直催着他們結婚,本來黃陶還挺高興的,覺得這是受到了楚家人的認可,但自從她鬧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以後,心裏頭就肯定不會再那麽想了。
打着為爺爺守孝的名義,黃陶硬把結婚的事兒往後拖了一年。
楚凱瑞對自己爹媽的尿性心知肚明,所以黃陶不提他也不提,從沒主動跟黃陶說過要娶她。
“這麽多年,他就幾乎沒為自己買過任何東西,所有深色的衣服都洗得掉色發白了,整個冬天就一件羽絨服,還是上學的時候有一年我送他的生日禮物,穿了太多年根本不保暖,羽絨都團在一起了。”
“也得虧是公司管飯,家裏也有我爸媽,要不他能一天光啃饅頭鹹菜。”
“就這麽省下來的錢,都給他爸媽了。”說到這些的時候,黃陶一臉麻木,“我知道他一直覺得欠我的,一直覺得自己給我的太少太少了,但他沒辦法,他爸媽就像兩條會吸血的蛆一樣,扒在他的骨頭上,把他吃得就剩個空殼兒,還小心翼翼地不讓他死。”
“你知道因為什麽嗎?”
“就因為他弟。”
溫朔也在網上看到過類似的事情,許多農村出來的女性,但凡家裏有個弟弟,十有八九就得為了這弟弟付出一輩子的幸福,甚至生命的代價。
但他沒想到,同樣是男孩兒,楚凱瑞和他弟弟居然被生身父母如此區別待遇。
黃陶:“我也是旁敲側擊問到的,他弟貪玩不愛上學,沒念幾年書就辍學了。在農村這其實挺常見的,家長也不重視。後來他弟出去打工,但因為年紀小哪兒也不要,就到處瞎混,結果混沒了一條胳膊。”
“他爹媽本來就偏疼他弟,這一下就更甭說了。那時候他剛上大學,家裏為了給他弟看病花光了積蓄,他自己的學費生活費,家裏的擔子,他都得扛。後來還有我……現在想想我都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對于他來說是不是個負擔。”
無論是不是,黃陶唯一能确認的,就是楚凱瑞真的愛她。
楚凱旋本來也不是什麽勤勉的料,沒了一條胳膊之後就更肆無忌憚了。
在家啃爹媽,爹媽沒錢就管他哥要,楚凱瑞拼了命的賺錢也填不滿他這個無底洞。
眼看着楚凱旋也二十五六了,到了成家的年紀,對象倒是有,就是對方家裏頭要彩禮要婚車要婚房,還不能是村裏的,得進縣城。
楚家幾輩子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哪兒來的錢給他在城裏買房子?但不買房子不買車,哪個姑娘願意跟他?
于是一家三口兒一商量,還是得靠楚凱瑞。
楚凱瑞一個月拿多少工資他們都明鏡似的,也知道從他那刮不出來更多的油水了,所以自然而然地便把主意打到了黃陶身上。
正好黃陶生寶寶,老兩口便立即借口照顧月子沖殺過來,其目的不言而明,就是沖着占黃家一套房——縣城裏的房子再好,那能比得上首都麽?首都什麽價,縣城什麽價啊!
可他們哪裏想到,黃陶從一開始就防着他們呢,聽說他們要來也不攔着,立馬給定自家附近最好的飯店,一天幾百近千的房費半點兒不含糊。
但想進她家的門,別說門了,窗戶都沒有!
“我也不想做得這麽絕,但你想想,這人要是放進家裏來,還能請的走?我家的房子是我爸媽我爺爺奶奶辛辛苦苦一輩子換來的,我可以給我閨女,但我憑什麽給我婆家?他們給過我什麽?”
黃陶滿目嘲諷:“我和他們接觸過幾次,他倆其實什麽都不懂,都是他們那小兒子楚凱旋教的。你看着吧,這不算完,還且有的折騰呢。”
黃陶說完這話的第二天,楚凱瑞的父母果然又找上了門,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打聽到了黃家目前的住址。
到了地方照例先賣慘後罵街,把污水朝黃陶身上潑。
黃陶報了警,溫朔跟着魯景民過去,正聽楚母在那嚷嚷要房子,要租金什麽的,聽得他倆一頭霧水。
等和黃陶了解了一下情況才知道,楚凱旋得知房子肯定要不到了,就讓他爹媽來要正出租的幾套房子的租金,揪着他倆事實婚姻不放,說什麽就算房子是婚前財産,租金也是夫妻共同財産。
溫朔聽了都覺得生氣,直接給怼了回去:“他倆結婚了嗎?怎麽我們派出所都查不着?既然沒結婚哪兒來的共同財産?”
魯景民也問:“家裏的房子出租是誰在打理?楚凱瑞幫忙做過什麽?”
黃爸爸搖頭:“都是我和陶陶他媽管,陶陶都不插手的。”
魯景民這才轉頭看向楚母:“聽見了吧?這就算是他倆真結婚了,錢也沒楚凱瑞的份兒。法律上規定了的,不信你們就自己找律師問去。”
楚父楚母聽了哪裏能幹?這一分錢要不到,他們怎麽回去跟小兒子交代?小兒媳彩禮要二十萬呢!還有那房,那車——
眼看着倆人又要鬧事兒,魯景民搶話道:“你們接着鬧,擾亂社會治安,那是犯法的我可要抓人了。”
老刁婆哪裏怕這些,就差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兒了。
溫朔見狀吓唬他們:“告訴你們抓了可不白抓!留下案底以後你們兒子孫子都不好過!影響他們上學找工作的!”
老刁婆嗷嗷道:“那正好兒!這賤貨不讓俺們好過,她自己也別想!”
“想太多啦!”此時溫朔都不得不佩服黃陶機智,“人家跟你兒子沒結婚!法律上不承認你們有關系!影響不到人家!也就你們自己戶口本兒上的兒子孫子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