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午放學,單星回憑着過人的社交天賦,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已經和班上幾個男同學勾肩搭背的去操場論起球技了。

聽說陸威他爸是體育局的,陸威從小就愛打籃球,他爸便讓國家籃球隊的教練私下找了兩個隊員平時錘煉陸威。

單星回聽了直呼牛逼,還能有這操作?

于是下午放學便和陸威,還有幾個平時和陸威一起打球的男同學,相約去操場切磋切磋。

幾番比拼下來,果然是專業的幹過了野路子。

單星回第一次在球場上輸的這麽徹底,別說面子了,就差連底褲都要掉在地上了。

不過這并不妨礙單星回交朋友,在球場,一整場交接互動下來,陸威對着從來沒受過專業訓練的單星回能有這樣水平的球技,心底也很是佩服,回頭還打算自己訓練的時候,也喊上單星回一起去體育館,一塊進步。

等單星回和幾個男生,滿頭大汗的回到教室的時候,意外的,沈歲進還沒有走。

班級裏的同學做完衛生都已經回去了,就連抹的濕漉漉的地板都已經風幹很久,留下一道白一道灰的扭曲蛇形拖把印記。

沈歲進把視線從書本上調開,睨着打完球臉頰通紅的單星回,臉色更不高興了。

陸威擰了一把單星回的背,貼在他耳邊示意他老實點:“你惹到沈歲進了?”

“沒有啊。”單星回不動嘴型,擦着牙齒小聲回道。

“那她怎麽盯着你,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陸威拍了拍他的肩,祝他好運道:“我家司機到了,我先回去咯。”

說完拎起凳子上的書包一溜煙跑的沒影。

“一起回去?”單星回發出邀請。

沈歲進依舊陰沉着臉沒出聲,但手上的動作已經開始收拾起書本和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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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星回單肩挎着書包在前面走,沈歲進踩着夕陽下他長長的影子在後面跟着。

像是故意賭氣,并不和他并排走。

一路安靜的,就連矮牆和屋檐上的烏鴉叫都特別紮耳。

終于,單星回憋不住了,停下腳步,轉頭問:“到底怎麽了你?”

沈歲進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昂起下巴,別開頭,倔強陳述道:“段阿姨讓我們一起回家。”

單星回明白了,原來她是生氣他放學的時候,沒吱上一聲,自顧自的打籃球去了。

要不是他的書包還留在凳子上半敞着,她估計還會以為他是撇下她獨自回家了。

女孩兒怎麽這麽容易生氣呢。

單星回差點暈倒,就為了這個,也值得置氣?

沈歲進有點委屈,他們男生像另一個物種,永遠不會明白女生到底多需要安全感,而答應過的事情沒做到,到底會讓人有多失望。

譬如爸爸總說等媽媽病好後,他們一起去迪士尼,又譬如媽媽總是答應會好好等着她長大,不會那麽輕易的離開。

可到底最後哪一個承諾都沒有實現。

媽媽的病根本就不會好,許諾的迪士尼變成了遙遙無期,而說好的長大,卻會如期而至,只不過陪伴她的,再也不會有母親這個角色。

好在單星回和他老子學了些油腔滑調的本事,吭哧吭哧的八百米加速跑開,留下一臉出神傷感的沈歲進呆怔在原地。沒多久,就又看見他呼哧呼哧地手上拿了兩根冰棍兒,呼吸急促的跑停在她面前。

汗珠垂在少年額前的留海,金色的霞光被包裹進透明的水滴裏,不知是為了喘氣,還是為了賠罪,他氣喘籲籲的弓下腰,仰起笑臉,賠罪道:“不生氣了吧?西瓜味的冰條。”

沈歲進憋着笑,傲嬌的接過他奉上的冰棍,撕開包裝,大口一嚼:“嗳,過分了啊,全是糖精的味道!”

單星回聞言也咬了一嘴手上的冰棍,覺得還好,于是批/鬥起她:“你這嘴真刁啊,非得說咱中國的冰棍不好。”

沈歲進認真地說:“真的,糖精吃不好,你也別吃了,下回我請你吃純奶油做的奶糕吧。”

說着便摘下單星回手中只吃了一口的冰條,打算找個垃圾桶一起丢了。

自從母親離世,沈歲進就對健康飲食這件事似乎有着某種執念,雖然有時候也貪嘴零食,但是這種幾乎沒有健康含量的零食,她寧願壓着饞,也不會吃。

單星回對于她扔掉冰棍兒倒沒什麽異議,畢竟拐個彎馬上就到家門口的巷子口了,要是撞上自家的段女士,見他不僅自己吃冰棍,還帶壞了沈歲進,少不得又是一頓雞毛撣子飛上天。

沈歲進丢完垃圾,兩人再走到一起,就和好如初,肩并肩,并排前行了。

兩人漫步到拐角,還沒轉彎,便聽到巷子口/爆發出一陣男女激烈的争吵。

本來這也沒什麽,這家屬院裏住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一多,就難免有磕碰龃龉。

只不過沈歲進很快就辨認出了争吵聲裏的那個女聲,這聲音她可太熟悉了,不是華秋吟還能是誰。

就連單星回都拉過她的袖子,提醒道:“是那條蚯蚓!”

“蚯蚓……”大概說的就是華秋吟的吧,秋吟,蚯蚓,她怎麽沒想到呢?

沈歲進第一次對單星回露出大為贊同的贊賞表情,雙手一擊,叫好道:“對,蚯蚓!”

兩人一時也不急着回家了,倒想聽聽華秋吟和那個男的到底都說些什麽,便躲在牆角後面豎耳恭聽。

那個男人氣急敗壞大罵道:“上趕着的婊/子,就知道在這能逮到你!”

這可吓壞了沈歲進,她從出生開始還沒聽過這麽肮髒下流罵人的話,不由一張小臉煞白了幾分。

單星回給了她一個示意淡定的眼神,他在鄉下聽村民們互相罵街可比這精彩多了,這種小兒科壓根只能算個前菜。

只聽華秋吟寸步不讓反駁道:“說誰是婊/子呢?我是婊/子,你又是個什麽東西,嫖/客?!當初要不是你使了那麽龌龊的手段,我能和你有什麽瓜葛?你要是再到我跟前糾纏,我就去公安局報案,叫你徹底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氣得龇牙咧嘴,震顫道:“你跟我好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老情人回來,就開始嫌棄我,想一腳把我給踹了,有這麽好的事嗎,華秋吟?”

華秋吟面露譏諷,冷笑道:“馮四調,我看你是徹底瘋了,好好的清閑衙門待膩了,想挪個地兒,換口牢飯嘗嘗。”

之所以叫他馮四調,是嘲諷他都快退休的年紀,才在體制內混到最低級的四級調研員,虛處級。就這,都還是單位可憐他這麽多年,一直勉強算是無功無過又沒得到晉升,才在年初開會的時候提議提拔的。

華秋吟實在想不通,上天為什麽要讓這個惡心的男人來糾纏自己,就因為一次學校和教育局的飯局上,她喝醉了酒,而馮曉才這個又禿又老的男人占了自己的便宜,之後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徹底賴上了自己。

馮曉才四十五歲的時候,被前妻嫌棄窩囊協議離婚,就連唯一的女兒,法院都判給了前妻。

自從離了婚,馮有才便徹底活成了沒臉沒皮的癞漢,在單位不思進取,占盡公家的小便宜,成了單位裏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過街老鼠。

誰要是和他分到同一個處室或者辦公室,那人一準就去大領導面前哭天搶地的訴委屈,大領導也知道馮曉才素日的風評,因此大多會許給馮曉才同事許多明裏暗裏的好處,大約是叫他們忍辱負重多包涵的意思。

在體制內,能拿這樣的蛀蟲怎麽辦呢?又不能開除,便只能冷落他,徹底把他當空氣。

馮曉才經年累月在單位受到冷遇,惡性循環之下,便開始徹底自暴自棄,不僅在單位明目張膽的不把領導放在眼裏,到了單位組織的飯局上,也肆無忌憚的開黃腔擺官腔,把社會上地痞流氓的那套,活靈活現的也搬到官場上來。

華秋吟就是那個被他唬住的獵物。

不過馮曉才也不傻,玩弄了華秋吟一兩回,竟起了要把她娶回家的心思。

他一個離了婚的中年單身漢,雖然混得不怎麽光彩,但畢竟大小也算個官。

而華秋吟,那會還是京大的研究生,又是外地人在北京,便很是乖巧順從。

他強了她的時候,她的身子都還是幹淨的。

對比前妻,雖然前妻已經身居要職,但華秋吟勝在年輕,光是這一點,就強過前妻百倍千倍。

在馮有才眼裏,一個失去青春絕了經的老女人,拿什麽和黃花大閨女比?

馮曉才滿是自得,打起算盤要和華秋吟扯證結婚,沒想到華秋吟卻背地裏使了壞招,攀了京大當時還是副校長的沈懷民的高枝,不僅留了校任職,還哄得沈校長家的夫人把她疼得與幹閨女一般。

這麽多年,馮曉才被她拖得,心也差不多死絕了。

她想從他這謀點好處和打探點消息的時候,就馮處馮處的叫他,騎在他身上一會馮老師、一會馮親親的呻/吟着醉生夢死;不需要他時,見他一面都嫌惡心似的,一遍遍拿“馮四調”挖苦糟踐他。

就前半個月,為了給她帶的學生打探點今年秋季招考內容的消息,華秋吟又去了他家,一進門就蹬了腳上的高跟鞋,一邊脫着透明肉色絲襪,一邊哄他說:“馮兒,我不想折騰了,咱們領證吧。”

這個女人的嘴,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和他一樣會跑火車。

一只被人穿爛的破鞋,他信了她的才有鬼。

誰知道半個月前還像爬藤植物一樣扭曲在一起的人,轉頭卻給自己立起了貞節牌坊。

他去京大找她,半個月來一連四五次都撲了空。

于是掏了煙給她的系主任,兩人在她空落落的辦公室外,吞雲吐霧的閑扯了起來。

系主任勸說:“老馮啊,這麽多年,這回看來你是真的沒戲了。”

馮曉才指間的煙灰,都快燙到肉了還不知道彈掉,他讷讷問道:“範主任,你說什麽?”

老範拍了拍他的肩,讓他認命,說:“沈校長的兒子要回來了,小華當初在京大念書的時候好像和他好過。沈校長的兒媳婦得癌症死了,他兒子領着閨女準備回國定居了。小華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幾天不僅燙直了頭發,還穿起了學生時期的白襯衫裙。你呀,早死了這份心,找個合适的伴兒,別在這浪費精力了,畢竟人家這是要奔大好前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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