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兩廣地區中秋節,有一家人團圓圍坐吃柚子的習俗。
柚子,諧音佑子。楊憲達突然想起來,許多年前在香港生活的過節情景。
那時候他們一家從鹽城搬去香港,入鄉随俗,也會在中秋節的夜晚,一家人圍坐在圓桌前剝柚子吃。
因為是家中長子,底下還有弟弟妹妹,父母平時對他的關注和疼愛不多,但對他的希冀卻很高。
一年之中,只有在中秋節這一天,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在這個家所受到的特殊待遇。
父母掰的第一瓣柚子總是遞給他的,并且還會說一些吉祥話,類似:柚子、佑子,希望婵娟娘娘保佑我兒平安、聰明,将來能撐起一番家業,為家中的弟妹們作出表率。
寒冬臘月,這時候的北京上哪找柚子呢?他想給蔣捷買一只柚子嘗嘗,以證明他想做一個好父親的決心。
楊憲達費盡心思,才托一位溫州籍的朋友找來兩顆柚子。那是溫州當地的馬站四季柚,在溫州當地特別有名。這位溫州朋友是在京大攬收制作獎牌、獎狀業務的商人,平時逢年過節沒少上楊憲達家裏打點問候。聽聞楊憲達正四處找柚子,正好他溫州老家前不久剛寄了一批柚子到北京,這時候剛好借花獻佛,替楊憲達解了燃眉之急。
楊憲達拿到柚子,甚至舍不得丢到車子後備箱,而是把他們擺在副駕駛座上,寶貝似的載去京大賓館,送到蔣捷房間的門口。
蔣捷沒有請他進門坐,抱胸冷冷盯着他手上的兩顆柚子,和他說:“昨天任敏來過。”
整句話非常簡短,才六個字,但內含的信息量和想象空間卻非常大。
任敏來找他幹什麽?楊憲達覺得任敏變得有點不可理喻,她是不是想親手毀掉他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兒子?
楊憲達忙解釋說:“你任阿姨這兩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她說什麽你都不要信。她暫時沒辦法接受你,我會慢慢開導她。她怕你會分走我對佳茵的愛,神經緊張過了頭,才神志不清上門找你。”
蔣捷面無表情,在門口側過了身,示意楊憲達進門。
楊憲達面對他的邀請,一時欣喜過望,一進門看見房間客廳區域茶幾上擺放的冷菜冷飯,心疼地說:“怎麽吃的是盒飯?酒店沒給你做嗎!?我不是吩咐了他們一日三餐,都讓廚師長單獨給你做?昏了頭了這幫人!”
放下左右手臂揣捧的兩顆柚子,已經像個操不完心的老父親那樣,替蔣捷收拾起桌面上的殘羹冷炙。
蔣捷看着這一幕覺得特別嘲諷。楊憲達真是個蠢東西,上趕着給人當爹,蠢死他算了。
趁着楊憲達收拾茶幾的空擋,蔣捷借機去收拾雙肩包,悄悄打開了裏面一支錄音筆的開關。
他給楊憲達倒了一杯茶壺裏的冷水,把楊憲達感動的都快老淚縱橫了,忙問他:“你任阿姨昨天沒為難你吧?”
蔣捷指了指沙發,示意他坐。
楊憲達一顆忐忑的心,看見蔣捷的示好,稍微放了一點下來。
任敏從昨天就從家裏搬出去了。短期內她不可能會原諒他了,但任敏會一直在北京,而兒子,随時可能會回香港,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裏盡量多争取兒子的好感。
任敏和蔣捷,孰輕孰重,楊憲達掂量了一下,在心裏分的很清楚。
楊憲達開口說:“爸爸知道你這趟來北京,心裏是有氣要出、有火要撒。但爸爸必須先和你表明一個立場,如果一早知道有你的存在,爸爸不會這麽多年對你從來不聞不問。是你的媽媽,剝奪了我做一個父親的權利,她欠我們父子,讓我們蹉跎了這本可以和睦相處的二十二年時光!”
蔣捷面不改色,指了指桌上的兩顆柚子,問:“給我的?”
楊憲達點點頭,馬上介紹起自己為了在這時節找到這兩顆柚子,有多竭盡心力,“中秋團圓的時候,香港那邊愛吃柚子。柚子長得圓,諧音還是佑子,爸爸希望你能看見爸爸這次的決心。柚子已經過了季,我托人到處找,才給你搜羅過來這兩顆柚子。蔣捷,爸爸這麽多年真的對不起你,甚至你比我長得都高的多了,我才第一次見到你、認識你。”
蔣捷在心裏快笑翻天了:誰他媽是你兒子啊?你還真敢往你臉上貼金啊!我爸是蔣呁,香港大投行的VP,混得可比你好多了!
蔣捷裝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對他說:“昨天任阿姨來過了,她讓我識相點早日回香港。她說你不可能割舍她和佳茵妹妹的,佳茵妹妹才是你最愛的孩子,我什麽都不是。我來北京,從我媽口中得知你是我的親生父親,憤怒之餘,更多的是想來北京看看你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也很好奇,從小到大,缺席我人生的父親,到底長成什麽模樣。”
任敏來過,但說的話與蔣捷口中的這段話,完全沒半毛錢關系。就連錄音筆,都是任敏請求他幫她争奪女兒的撫養權,特地為蔣捷購置的。
蔣捷現在說的這通話,令楊憲達既心疼又震怒。心想:任敏果然來這孩子面前給他捅婁子了!她憑什麽說他的兒子什麽都不是?這是他的種,不是她任敏的種,還輪不到她來評頭論足!
蔣捷是港大金融系的學生,光從學歷上來說,就比佳茵這拿錢和時間硬砸出來的後天型孩子優秀得多。他和蔣唯都是港大的學生,蔣捷這麽出類拔萃,他心裏很有把握,這不是繼承了他優秀的基因是什麽?
楊憲達安慰蔣捷:“不會的,爸爸對你們的愛是一樣的,甚至爸爸給你保證,以後愛你絕對比愛佳茵更多。爸爸欠你實在太多,佳茵一直在我的身邊,這麽多年我沒有缺席過她的成長,但對你,爸爸實在虧欠太多。”
蔣捷抓住話柄,挑眉問他:“您的意思是,如果真要讓您在我和楊佳茵之間做出抉擇,您會選我?”
楊憲達心底裏被蔣捷的咄咄逼人壓迫的有點喘不過氣。他和佳茵相處了十幾年,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地舍棄掉父女之情呢?
楊憲達在心底裏還是更喜歡女兒佳茵,但這一點不耽誤他想把握住兒子。左右佳茵不在,随他說的天花亂墜,他也要先把兒子哄住。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說:“你奶奶見到你一定很高興。這麽多年,你奶奶一直在我面前唉聲嘆氣,她每次打電話來,都愁我要絕後。話裏話外都是說佳茵就算姓楊,但畢竟是女兒,終歸要嫁到別人家去的。你也知道,中國的老傳統還是得有兒子,不僅中國的家業大部分是兒子繼承,就連國外,也是這樣。爸爸不說違心的話,佳茵是女兒,我這輩子幹的再多,都是替女婿打工,爸爸以前覺得自己活得特別沒有盼頭。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了你,爸爸覺得自己後繼有人,不會再被女婿占便宜,爸爸覺得自己都快重活一遍了!”
蔣捷在心裏吐槽:喲,敢情女兒在你眼裏那麽不值錢啊?希望日後楊佳茵聽了這段錄音,能認清你這畜生父親的真面目,當你女兒可真他媽晦氣!咋,女兒嫁人就他媽不是你的種兒啦?不配被你愛啦?你的家産就不留給女兒啦?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還在那整封建重男輕女那套呢。希望楊佳茵認清你卑鄙無恥的真面目後,能果斷和你火速斷絕父女關系!
蔣捷心裏把楊憲達吐槽個半死,嘴上卻附和:“我不差錢,我一點都不差錢,我媽也特別有錢。她有正經工作,還有我姥姥姥爺留給她的大半家産,你的錢我不要,留給楊佳茵就行。”
楊憲達卻在那較了真:“不給你,難道給拐走佳茵的臭小子?爸爸心裏有數,即使你不跟我姓,但改變不了你是我楊家血脈的事實。你奶奶也在香港,等你這趟回去,我就讓她登門去拜訪你和你媽。她見了你們母子,一定特別高興。你奶奶之前就一直記挂着你媽,說你媽性格特別好,和她處得來,她和你任阿姨真是處不來,所以這麽多年都沒怎麽來過北京。”
蔣捷:“登門拜訪還是不太好,我媽不會接受你們那邊的問候的。都在香港,二十幾年我媽卻從來不和你們這邊聯系,我媽什麽态度,我太清楚了。我這趟來北京,是瞞着我媽的。她一點都不想我和你扯上關系,是我私自來,想看一看當年生我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
楊憲達說:“那我給你個地址和電話,你什麽時候高興,就上你奶奶那看看。你是我們家的長子嫡孫,你奶奶多少年的心願,終于了了、她有生之年能見到你,一定覺得人生特別完滿。”
一想到老母親多年的夙願得償,楊憲達甚至在心裏有點感激蔣唯了。楊憲達是孝子,從小渴望在衆多的弟弟妹妹中,獲取父母的關愛,所以他從小就特別聽父母的話。父母希望他出人頭地,他就費盡手段,也要讓自己成為父母心中的那個驕傲。
父母讓他發達以後,不忘捎帶弟妹和家裏的子侄們,楊憲達也做到了。這些年一直背着任敏,暗裏不斷接濟自己的兄弟姐妹,陸陸續續為侄子侄女們,在大陸安排了體面的工作。
甚至鹽城老家的那些親戚,幾十年沒見過面了,為了讓父母在老家有一份聲名,這些年在北京,楊憲達冒着婚姻瓦解的風險,把自己和任敏的家,都快變成了駐京辦事處。他對老家來北京求他辦事的人,幾乎來者不拒。這麽多年,他替父母在老家攢下了不俗的口碑。
近些年全國的基礎設施越來越完善,交通越來越發達,父母偶爾坐飛機回到鹽城老家,總是風光極了。父母在鄉下受到了鄉民們的愛戴與擁護,鄉民們還對楊憲達的父母作出了極高的肯定:他們生出了楊憲達這麽一個光宗耀祖的好兒子。
人到老了,年輕的時候混得再風光,老了還想再風光,就得下一代後繼有人,不然再多的家業都能被敗家子給敗光。成年後的楊憲達,憑着“孝子”的形象,終于成了父母眼中最出息、最器重的孩子。
楊憲達對蔣捷推心置腹:“佳茵是爸爸的‘面子’,但她不是爸爸的‘裏子’。而你,既是爸爸的面子,又是爸爸的裏子。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真要選一個,爸爸一定選你。蔣捷,你放心,就算你任阿姨和佳茵再怎麽反對我認你,爸爸都絕對不會放棄你。”
蔣捷覺得這楊憲達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蛋。他難道從來沒想過,萬一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他說這段話,會有多麽搞笑嗎?
蔣捷覺得他蠢的有點可憐,敲打敲打他:“還有一件事,我媽對我說的,讓我至今耿耿于懷。聽說你當年畢業的時候,那篇論文還被評上了優秀畢業論文,全校幾乎絕無僅有的榮譽。但我媽說,你那篇論文是假的,抄襲的,這點我真的沒辦法接受。我可以接受我的生父這麽多年沒撫養過我,但我絕不能接受我的父親是一個學術騙子。”
左右錄音筆在錄音,蔣捷試一試能不能從楊憲達嘴裏,套出一點他當年學術造假的信息。
楊憲達神經一下變得很緊張,對于這種關乎底線的事,特別謹慎,就算面對蔣捷的質問,他都絲毫不松口地說:“這是你媽污蔑我!當年我和她分手,她心有不甘,就在你面前使勁抹黑我。蔣捷,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有獨立思考的能力,爸爸希望你能自己辨別是非。”
蔣捷在心裏被他氣笑:楊老狗的嘴巴可真緊啊!想從他嘴裏撬出一點關于當年怎麽竊取許瑞論文的事還挺難。沒想到過去幾十年了,楊憲達的警惕性居然還這麽高。
當然蔣捷很有分寸,如果過分往這事上面打聽,恐怕楊憲達很快就要對自己起疑心了。
蔣捷對他說:“任阿姨搬出去了,你不去哄哄她嗎?”
有點兒趕客的意思了。
楊憲達在蔣捷面前表現得一點兒不怵任敏家的勢力,面露鄙夷地說:“她娘家如今也就剩她一個哥哥還在北京住,她爹她媽都上昆明養老去了。她鐵定去的是她哥家,上別人家鬧我們兩口子的事兒,我丢不起這個人,随她去吧。任敏和她嫂子特有話聊,有她那個嫂子給她撐腰,我要是上門去了,她那個嫂子怕是要一口把我給吃了。”
楊憲達心裏很清楚,大舅哥這麽多年一直在男女作風的事兒上特別清白,就是因為任敏的嫂子是個特別有手段的女夜叉。男人在婚姻裏的忠誠,一半靠自制,一半靠管束。
平時兩家人湊在一起吃飯,任敏的嫂子還會手伸的特別長,時不時到他面前敲打敲打。楊憲達已經想象到任敏這趟回娘家訴委屈,後面引發的事情會有多棘手。光是任敏那一個能翻江倒海的嫂子,就夠自己喝一壺的。
索性就冷處理。也不上門求任敏,晾着她,看看過一段時間她到底什麽态度。
楊憲達心裏有數:離婚,還有佳茵呢!佳茵從小到大都是站在自己這邊,任敏連在她面前打個噴嚏都是犯罪,女兒只和自己一條心。只要籠絡住女兒的心,就是掐死了任敏的命門,為了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庭,任敏會選擇忍氣吞聲地把日子過下去,絕不會和他離婚。
這如意算盤,楊憲達自以為打的噼啪作響。殊不知任敏早就在蔣捷這聽說了楊憲達的各種卑鄙事跡,這回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的要和他離婚,并且一早就開始籌謀該怎麽把女兒的心給籠絡到自己這邊,争取女兒的撫養權。
蔣捷不會錯過這種拱火的好機會,添油加醋地說:“任阿姨的娘家勢力可真大啊,光一個她娘家嫂子就這麽厲害,可想而知當年你為什麽要和我媽分手了。楊老師,我都有點同情你了,在任阿姨他們家忍氣吞聲這麽多年,日子想來也是不好過的……”
一聲“楊老師”更加刺痛了楊憲達的心。
楊憲達暗暗捏緊拳頭。都是任敏不識大體,弄得他有子不能認!還非得搬出她娘家的那些老黃歷來壓他一頭。楊老師、楊老師,吓得孩子都不敢認他這個爸爸!
楊憲達越發鐵了心,這回無論如何都要讓任敏對他俯首稱臣。結婚二十年,他楊憲達必須在任敏面前硬上一次,并且以後要一直這麽硬下去,讓任敏明白誰才是當之無愧的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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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敏在和蔣捷促膝長談了一上午之後,下午就把那只錄音筆送過來了。她請求蔣捷陪她演一出戲,試一試楊憲達到底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這麽多年,任敏心中一直有個疑惑,明明楊憲達對他爹媽侍奉至孝,每個星期至少往香港給老人打五通電話。工作再忙,有時候出差到外地、國外,楊憲達這麽多年都沒間斷過給父母煲電話粥的習慣。他會不會和他的父母一樣,內心其實對自己生的是女兒有不滿?
當年自己生了女兒,婆婆千裏迢迢從香港飛來,但在北京卻只待了三天不到。
任敏問楊憲達:你媽是不是對我生女兒有意見啊?香港那邊重男輕女的風氣還挺重,我們北京可不興什麽重男輕女。我媽和我爸說了,他們百年之後,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和我哥平分。我嫂子家的條件比我家還好,你家的條件差強人意吧,所以我爸媽的意思,以後可能還會多補貼我們一點兒。
楊憲達怎麽回答她的?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怪她多心:媽是在北京水土不服,實在上吐下瀉的厲害,她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佳茵這麽可愛,她老人家打心眼裏喜歡。
任敏在心裏哼聲:年紀大?多大呀!剛剛五十,比她爹媽可小多了。佳茵可愛?一只剛出生一兩天的皺巴巴小瘦猴兒,就連她這個親媽,都沒瞧出來哪裏有什麽可愛之處。
想從楊憲達嘴裏撬出關于他父母不好的字眼,任敏覺得自己這輩子是無望了。
左右和婆婆分居在北京、香港兩地,彼此互相不打擾對方的生活也挺好,逢年過節打通電話客客氣氣的,處成遠房親戚一樣。
這麽多年一直太太平平地過,日子毫無波瀾,甚至讓任敏一度形成要和楊憲達這個人就此終老的錯覺。
但看見楊憲達見了蔣捷後,那種說的話字裏行間都是饞瘋了的樣子,任敏的心就跟着一沉再沉。
楊憲達是個心口不一的老鼈,這鼈養的玩意,居然本質上和他渾身冒着重男輕女惡臭的爹媽如出一轍。他在自己面前僞裝的實在太好了,他如果真的打心眼裏疼愛佳茵,又怎麽會想着這次要認下蔣捷?這不是對佳茵的傷害是什麽?!
一邊是和他相處了十七年,點點滴滴回憶都是共同鑄就的女兒,一邊是認識才不到幾個小時的兒子,楊憲達居然沒做出過多猶豫,就選擇把蔣捷給要了。
正常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生個二胎還得征求長女的意見。楊憲達如果心眼子裏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他絕對幹不出來要認蔣捷的這種事兒!
你看蔣捷如果是個女兒身,他還要不要的這麽果斷!
任敏心裏的那口惡氣實在是堵到憋的慌,沒想到自己這麽多年被楊憲達給騙了,就連自己和楊憲達千辛萬苦所生的女兒,楊憲達這個畜生都能輕易撒手。
這場奪女之戰,她必須要打!
蔣捷給她發送來錄音郵件的時候,任敏曾經猶豫過要不要把這要赤.裸.裸、血淋淋的傷害話語,發送到女兒的郵箱裏。
可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不讓女兒見識到楊憲達的真面目,讓女兒繼續沉浸在楊憲達卑鄙的慈父面目中,往後她受到的傷害只會更大。
長痛不如短痛。
任敏咬咬牙,狠狠心,在深夜把這封附有楊憲達和蔣捷談話錄音的郵件,發送給了遠在美國的女兒。
發送時間是東八區淩晨三點,美國那邊差不多下午兩點。
任敏看着電子郵箱頁面顯示出:郵件已發送成功。
窗外的雪好大,北京好多年沒有下過這麽連綿不斷的大雪了。
可是任敏自小也聽說了“瑞雪兆豐年”這個說法。
這是不是天老爺在向她暗示,她的福氣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