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薛齊歌失了面子,沉着臉氣呼呼地坐在宴府涼亭裏,嚴玉笙想說些好話,讨好她,也被薛齊歌瞪了回去。
她算是回過味來了,嚴玉笙是想拿她當刀使,在宴府跟黎文漪過不去,這事不久定會傳到宴少卿耳中,說不準還會被宴少卿讨厭的,她怎麽就信了嚴玉笙這個小人的拾掇。
薛齊歌暗惱着,宴府的婢女來找她了,“薛小姐,令尊有話托烽少爺轉達,請小姐移步到園外相見。”
烽少爺?那不就是宴少卿嗎?薛齊歌又喜又憂,喜的是他主動來找她,憂的是找她怕是為了她跟黎文漪的恩怨,不管原因是什麽,薛齊歌都不能在她身邊這群貴女中丢份,她理了理衣裳,故作鎮靜道:“知道了,前頭領路。”
薛齊歌跟着人到了花園外一石凳處,宴烽正立在石凳旁等着她,長身玉立,品貌非凡,不管見過多少次,總叫她移不開眼。
薛齊歌快步走到宴烽跟前,手指不安地攪弄着手帕,心虛地問道:“我爹要你跟我說什麽?”
宴烽沒有繞彎子,直言道:“侯爺讓本官告訴薛小姐,要薛小姐去跟黎文漪黎小姐道歉。”
雖然薛齊歌早有準備宴烽來找她就是說這事的,可等他真只說了這個,其餘半點不多說時,薛齊歌不高興了,她到底是因為誰才會跟黎文漪過不去啊,他還對黎家人的态度那麽好,黎文漪哪裏就比她好了。
薛齊歌越想心裏越不舒服,她拉着臉道:“我看不是我爹想要我去道歉,而是你想要我去道歉,所以故意跟我爹說起此事的吧。”
宴烽平靜地回道:“正是如此。”
“你……”薛齊歌被氣到了,就算真是這樣,他也不該說的如此直白,哪怕哄一哄她也是好的,她是不該在宴老夫人的壽辰惹事,可宴烽的态度讓她下不來臺,她偏過頭不爽道:“我才不去給黎文漪道歉,你休想用我來讨好她。”
宴烽輕嘆了一口氣,“本官從未有如此想法。”
“那你叫我去道歉?”薛齊歌因宴烽的态度有所軟化,愈發覺得委屈了,她認識宴烽很多年了,在宴烽眼裏,她跟其他的貴女們沒有任何區別,她那麽積極地讨好宴夫人,也沒能得到過他的一絲一毫的另眼相看。
薛齊歌的神情,宴烽看在眼裏,他好心解釋道:“本官這麽做是為了安南侯府好,年前大雪,隴右受災,負責赈災的觀察使貪墨赈災銀,被禦史臺彈劾,已被處斬,但有一部分贓銀去處尚未查明,據本官所知,侯爺跟這事有關聯,而禦史臺的黎彥謙對令尊有所懷疑,嚴思德的例子在前,本官才建議侯爺暫且避其鋒芒,不要和黎彥謙對上。”
倘若是別人跟她說這些,薛齊歌是聽不進去的,但是說着話的事宴烽,她聽了,還沉思了一會。
被處斬的觀察使确實來過她家拜訪,她想明白了宴烽的話中之意,他是真心為薛家着想的,宴少卿沒有幫着黎彥謙而是想着她們家,他也許根本就沒有看上黎文漪,這個認知讓薛齊歌消了氣,她輕聲道:“好,我聽你的,去給黎文漪道歉,不是我們家怕了黎家人,而是看在宴老夫人的面子上,才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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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文漪來宴府祝壽,交到了一個朋友,實屬意外之喜,葉以霏是個直率又樂于助人的姑娘,相處起來很愉快。
“姑娘家就該學點武藝傍身,你看你,說得過她們有什麽用,還不是被欺負,對待恃強淩弱的小人,就得在武力上制服她們。”葉以霏拉着黎文漪,傳授自己的經驗,她自小就向往話本裏鋤強扶弱的俠女。
黎文漪沒見過葉以霏武藝,聽她所說,就知道她是有些功夫的,她很是佩服,“你真厲害,我們家一個會武的都沒有。”
“那可不,”葉以霏很是自傲,她們家是武将世家,都有一身好功夫。
葉以霏跟黎文漪聊得投機,聊到一半,葉夫人有事找她,她跟黎文漪約好下次相見後,就跟着葉家的婢女離開了葉以霏走後不久,宴烽領着薛齊歌來了,薛齊歌到了黎文漪跟前,扭捏了起來,半饷都不願意開口。
宴烽跟黎文漪打過招呼後,見薛齊歌猶豫不決,他催促道:“薛小姐,別忘了本官方才說的話。”
薛齊歌這才不情不願地給黎文漪道歉:“黎文漪,對不住了。”語氣生硬,沒有半點誠意。
黎文漪沒有應下,顯然是不認同薛齊歌敷衍了事的道歉。
宴烽走到了黎文漪身側,安撫了她一眼,然後對薛齊歌說道:“薛小姐,知錯能改,能既往不咎,但毫無誠意的道歉,會讓你錯上加錯的。”
薛齊歌想起嚴思德的下場,扁了扁嘴,就如了黎文漪一回意好了,等她父親把赈災銀那事掃除幹淨了,她再來跟黎文漪算賬,黎彥謙也是個不懂事的,哪個官員還沒點不清不楚的事情,就他拎不清,非死揪着不放。
“黎小姐,我為方才不當的言行向你道歉,是我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我。”薛齊歌捏着鼻子認了,心裏相當地憋屈。
黎文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算是認可了薛齊歌的道歉。
薛齊歌道完歉,自覺臉上無光,也不想跟黎文漪待在一起,自顧自地走掉了。
黎文漪将目光放到宴烽身上,笑問他道:“你跟薛齊歌說了什麽,她怎麽願意來跟我道歉了?”
她又不是沒有眼力的人,以薛家小姐之前的嚣張樣子,她不是個輕易低頭的,這其中必是宴烽說了什麽,她才這麽快就來跟她道歉的。
也不知道宴烽是如何得知的,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周到,悄無聲息地替她把裏子和面子都找了回來,薛齊歌道歉時,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黎文漪之前被人針對的不愉快和委屈,在宴烽這麽一化解下,散去了大半了,她又恍然察覺,好似最近遇到的困難事,都是宴烽出面幫她解決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宴烽細長的眼梢将鳳眼中的沉穩和柔情襯托得淋漓盡致,誰若是與那樣的眼睛對視,便極易沉溺其中,他就用那樣的眼睛注視着黎文漪,直到她耳尖泛起紅暈後,宴烽才開口說話:“以理服人,她無理在先,在下曉之以理,她自然來跟你賠禮道歉了。”
“我可不信,薛小姐一看就是沖着你的面子來跟我道歉的。”黎文漪早聽過青蘿說沣京城裏不少的貴女傾慕宴少卿,當時她是随意聽聽的,如今親眼所見了,便有了幾分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酸澀之情。
不光薛齊歌、嚴玉笙,從宴烽一進到這花園裏,就有不少的貴女在看着他了,如此俊朗又年少有為的公子哥,到了哪裏都是受歡迎的,黎文漪也不是不能理解貴女們的想法。
“可我只在乎你的面子。”宴烽脫口而出,說完,他又像是掩耳盜鈴一般,支支吾吾地補了一句,“不是,在下的意思是,你在宴家受了委屈,是在下招待不周,自該負全部責任。”
那一句“我只在乎你的面子”,說得又快又輕,除了跟宴烽離得近的黎文漪,其餘人都不聽到,也就是這麽一句輕到不能再輕的話,讓黎文漪的不愉快徹底消除了。
宴老夫人的壽宴,男子們都在前院裏應酬交際,可宴烽卻在她和薛齊歌鬧了矛盾不久後,就讓薛齊歌來給她道歉了,這種女孩家之間的争鬥,連世家夫人們都不一定會理會,他卻如此地上心,黎文漪不由覺得有一絲甜意在她的身邊蔓延。
這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讓黎文漪恍恍惚惚地覺着,在宴烽的心裏,她好似是特殊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有時候,她好像在那雙頂頂好看的鳳眼裏見到了自己的倒影。
思及至此,黎文漪不好意思地微低着頭,語氣軟軟地道:“宴大人客氣了,你幾次相幫,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是。”
宴烽輕笑一聲,笑聲中有幾分輕快之意,“你總說我客氣了,你又何嘗不是?這樣謝來謝去的,倒叫我有事相求也不敢開口了。”
“宴大人只管說,我盡全力相幫的。”黎文漪一口應下了,受了他那麽多的恩情,她也希望能還上幾分。
宴烽略略側開身子,讓出路來,對黎文漪說道:“個人私事,不便宣之于衆,可否借一步說話?”